┏━━━━━━━━━━━━━━━━━━━━┓ ┃本书由(草儿飞)整理,下载更多好书, 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世界和我爱着你》 00 序章 “常常笑着的原因啊,嗯……”朴灿烈手里握着麦,大而明亮的眼睛望着摄相机镜头。 “因为总是感谢上天给与的幸福。” 边伯贤低头轻轻理着袖口,继而转过头去。 “有这么多善良的粉丝的支持,” 朴灿烈的声音淡淡的,并没有掺杂太多欢喜。 边伯贤依旧不做声地望着他。 “还有这样优秀的队友在身边,”朴灿烈转过头环视了一下身边的成员,不可避免地撞上了边伯贤的视线。 然而错开眼神也不过是一秒钟的事。 “所以常常觉得,很幸福呢。”他明亮地笑着。 ——说谎。 边伯贤转回头,心思飘到了别处。台下歌迷的喧哗,成员的打闹,像是世界之外的声音。唯独那人低沉的嗓音在心底重复了十次百次。 欢闹的氛围中,朴灿烈开心地笑着,切开了面前的蛋糕。 蛋糕上的心形图案碎成两半。 “觉得,很幸福呢。” ——不要说谎了。 01 [边伯贤] 惩罚 有我的存在,你就不会感到幸福的。 是吧。朴灿烈。 +++ 因为第二天还有行程的关系,朴灿烈的生日派对结束得比较早。大部分成员都回了宿舍,唯独朴灿烈请假要去和朋友见个面。寿星的原因,经纪人也就准了假。 鹿晗哥倒是也一并跟着去了。 想起鹿晗哥临走前边拉着朴灿烈边回头问我:“伯贤,不一起来吗?” 余光看到朴灿烈倏尔暗下去的脸色。 我勉强笑了笑:“不了,我回去休息。” 鹿晗哥望着我没说话,眼神倒像是在埋怨我。 我没再看他,挥了挥手就往宿舍楼上走去。 最近总是感到疲惫。不知道那人是怎么能够闹腾了一个派对又要出去玩通宵的。 大概是生日的原因,难得开心吧。 回宿舍洗漱完便躺在了床上。门外世勋和暻秀说话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儿便也没了声息。大概也是去睡了。 倦意袭来,我也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之后被吵醒,已是凌晨三点的事。 房间门外那人似乎在恼火地转着门把,却怎么也打不开。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我披了件衣服,下床去开门。 “喂,” 那人一身的酒气熏得我皱眉。 “……回来了啊。” “喂,你干嘛锁门。” “门没锁,是你自己没打开。”我小声道。等他摇晃着进来,我轻轻关上了房门。知道酒醉的人不讲道理,我也没打算跟他继续理论。 “边伯贤,” “怎么。” “你,是不是欠着我一句祝福呢。”他凑近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 我下意识地一缩,在黑暗中望着他晶亮的双眸。 “……刚才不是在派对上说了么。” “我想再亲耳听你说一遍。” 我望着这个奇怪的家伙。 “朴灿烈,你喝多了。” “少废话。该死的。” 我知道反抗没有好结果。 “生日快乐。” ——虽然是顺从的话,也依然落得糟糕的下场。 迎面一个耳光扇来。 “哈哈哈哈哈……真是好笑。”他忽然笑得放肆。我吓了一跳,脸上虽然在痛但还是慌忙拉了拉他。 “大家都睡了。” “呵,边伯贤,你越来越好笑了,”他猛地推开我。我撞在了身后的墙上,随即便被他死死地按住。 “知道么边伯贤,”他声音压得低沉,但呼啸在我耳边,却依然像是怒吼,“你这样假惺惺装作关心别人的样子很好笑。” “……” “你说祝我快乐的样子也很好笑,”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望着他愤恨的样子,我心里一阵难过。还是不能开心吗?即使是生日的时候……还是无法感到幸福吗? 都是因为我吧。 是因为我啊。 “灿烈……”我心疼地望着他。虽然知道喝醉的他依然会发疯,我还是试探着握住了他按在我肩膀上的手。 “别碰我!”他猛地把我的手甩开,似乎被这一动作激怒得更加厉害。 然而出口的话语却是浓浓的悲伤。 “呵……今天是我生日啊……” “本来……今天她能够和我一起庆祝的……本来她应该在我身边的……”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混账……” “你居然还能祝我快乐,真是……该死的……” 是啊。我是该死。把自己深爱的人伤得这样落魄。边伯贤,你真是该死。 “灿烈……”除了叫你的名字,我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 你曾和她有过约定吧,或许。约定过下一个生日要如何甜蜜温馨,要如何手牵手笑着度过。现在一切都毁了。 是因为我啊。都是因为我。 我还哪有资格安慰你。 “边伯贤,你现在很开心吧,” 他一只手突然扯住我的头发,令我不得不仰头望着他。 “想要得到我,想要我爱的人离开我,” 不是啊,灿烈。不是这样的。 “只想着你自己一个人的快乐,” 灿烈啊…… “想要我上你他妈想疯了是不是,”他本是哀恸的眼神变得越发地凶狠,拽着我头发的手更加用力,另一只手开始扯我身上本就松散的睡衣。 “灿、灿烈,不行,今天不行,明早还有行程……不行,灿烈……”我哀求地看着他,手挡住了他的动作,想要让他停下来。 “这样你不应该很开心的吗,边伯贤。”他的动作依旧带着酒醉的粗鲁。 不对。朴灿烈面对我时总是粗鲁的,即使在清醒的时候。 他恨我。 我爱的他,恨我入骨。 似乎嫌太费事,他干脆抓着我一把甩在床上,随即压了上来。床发出的动静太大,我惊慌却又不敢动,怕其他房间的成员们听到动静。 “鹿晗哥……鹿晗哥睡了没?他不是……刚回来么?”我喘着气低声问。 “不准提其他人。”朴灿烈的话语吐在我耳边,却毫无温存的感觉,“你不是只在乎我一个人么?为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是吗。” 我再也说不出话。望着黑暗中的他,像是即将将我降服的愤怒之神。 其实你可以喝得再醉一点,这样你就可以把我错当成她,起码会对我多几分温柔。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出一会儿我的身上就被你弄出了青紫淤痕。 又扇了我一巴掌让我老实一点的朴灿烈。三两下扯掉我全部衣服的朴灿烈。愤怒地看着我几乎想要撕碎我的朴灿烈。将我翻转过来狠狠贯穿的朴灿烈。 “啊……”手攥成拳,我死命咬住身下的床单。太疼了。 ——即使是这样。那也是我爱的朴灿烈。 他如同黑暗中突然侵袭的野兽,双手用力地箍在我腰间,省去了语言的累赘,低沉地嘶吼着驰骋在我体内。我痛得几乎昏厥,冷汗沁出额头,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剩闷在喉咙间的呻吟声。 这明明是你给我的惩罚,我却依然会感到快乐。 我一定是疯了吧。 02 [边伯贤] 你是我一场好梦 不敢言及自己的痛楚,我怕那不及我给你带来的伤害的十分之一。 酒醉的他折腾到了五点多,之后便趴在我身上沉沉睡去。唯有这样的时刻我才能感受到片刻拥着他的幸福,却又担心枕着干巴巴的我他会不会睡得不舒服。 身上的疼痛让我一直清醒着。我呆呆地望着靠在我胸口的他,直到天色微亮。 要起床赶行程了。我轻手轻脚地推开他下床,结果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弄出的动静让我慌忙回头去看,幸好他并没被吵醒。 我慢慢走到厨房,简单地做了醒酒汤。想着鹿晗哥大概也喝了不少,便做了两人份。刚把汤端出厨房放在餐桌上,就看到世勋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伯贤哥早。” “早安。对了,这碗汤你帮我给鹿晗哥吧。也是时候叫他们起床了。” “好。”他依旧没睡醒的样子,简单地应着。 ——当然平日里世勋对我也并未热情半分。 我则端着另一碗汤进了我和灿烈的卧室。 冬日早晨清冷的阳光隔窗而入,照在那人一头浅色的短发上。他安静地熟睡着,完全没有了凌晨时的戾气。我端着醒酒汤站在床边,下意识地幻想自己刚和面前这爱的人渡过了一夜温存,现在即将叫醒他,看他笑着对我说早安。 疯了吗边伯贤,你在想什么。 我摇摇头,暗暗骂了自己一句。不忍心也不敢去叫醒他,我先把汤放到一边,傻站在他床边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其实很想替他整理整理出发赶行程的物件,好让他能多睡会儿再起来,但是他并不喜欢我碰他的东西。 像个傻子一样呆呆地看着他看了快十分钟,直到听到外面成员们都纷纷起床吵吵闹闹的声音,我才俯下身轻轻推了推他。 “灿烈……灿烈。” 他皱着眉头慢慢睁开眼。 我爱的人啊,他有着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即使看我一眼,我也差点丧失了言语。 “要、要起床了。七点,不是,七点半要到美容室。” 我结结巴巴的样子一定傻爆了。事实证明确实如此,朴灿烈仅仅是看了我那么一眼便厌烦地转开了视线。他喘着粗气坐起身,大概是宿醉头痛的原因,他一直紧皱着眉头。 他一声不响地走出房间,我端起碗追在他身后——虽然他凌晨的发泄让我现在走起路来依旧苦不堪言。 “喝碗醒酒汤吧,会好受一些的。” 他没有应声,看也没看我便沉默着接过了碗。 即使这样,他能喝下的话我也是很开心的。 但是,随即我便看到他走到厨房,把整碗汤倒在了水池里。 我脸上原本的笑意愈发地尴尬,仿佛那碗汤是迎面泼在我脸上一样。 我不禁低头苦笑。 此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 “愣着干嘛呢,快出发了赶紧收拾下。” 是鹿晗哥。 “嗯。” 去美容室的一路上,凌晨的疲倦才迟迟袭来。我裹在大衣里,靠在车窗边闭目养神,腰上的酸痛快让我直不起身来。 “伯贤呐,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鹿哥的声音又从前面传来。或许这个组合里能稍微在意我的也只有他了吧。 我睁开眼,看到了他大大的眼睛望着我。 “没事的。”我笑笑回答他。 余光中看到朴灿烈侧过头来注视的目光。 这样狼狈的样子真不想让你见到。但是你会宁愿看我这个样子也不愿见我开心丝毫吧?那就如你所愿好了,我现在确实很难受。 鹿晗哥似乎也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那边的朴灿烈,继而对我说:“行程大概下午两三点就能结束,之后好好休息休息。” 我们的组合并没有所谓的队长,但是年纪最长的鹿晗哥已经算是我们默认的领队人物。善良的他总是这样关照别人,即使是面对这样卑鄙不堪的我。 我们到达目的地下车后,一如往常看到了等在门口的粉丝。 我努力撑起笑容,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手臂搭在我肩上。 侧头看去——果然,是朴灿烈。他灿烂地笑着,点头与歌迷们打招呼。亲昵地搂着我的样子没有半点虚假。 ——就像没有半点虚假一样。 我爱的这位并没有精神分裂,他现在的举动却也没有让我有丝毫的幸福感。这样迎合粉丝而故意做出的亲昵,还不如今天凌晨时他的狂暴让我感觉来得真实。 我在他冰冷的触碰下被他拥着进了美容室。 粉丝们总是喜欢把我和他放在一起。果不其然,进了美容室的门依然能听到身后女孩子们的尖叫声。可怜的孩子们,你们做了最不该做的一个梦。你们爱的灿烈哥哥,最憎恶的恐怕就是他怀中的我了。虽然我也想像你们一样幻想他爱的人叫边伯贤,但是,你们爱的他,常常对着镜头开怀大笑的他,面对我时,只会有鄙夷和嫌恶。 不出所料地,出了粉丝们的视线,他立刻放开了手,率先向前走去。我望着他冷漠的背影,心里说不难过那是假的。 “你还好吧?”暻秀走过我身边时问了我一句,大概也是察觉我状态不佳。 “嗯还好。”我对他笑。想必刚才那一幕他也看到了,但是现在认真地询问我的样子依然让我觉得温暖。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世勋只是看了我一眼,并未说话。 +++ 我靠在美容室的座椅里昏昏欲睡,任由cody姐在我脸上摆弄。 “那个……等下只是做个访问也要上这么浓的眼妆吗?”我睁开眼,看到了镜子里面的自己。 “说是访问里要强调你的眼线担当。” “呃……”我有些无语。但是组合成立时间才一年,还是需要这样的定位让观众认识我们。 好在浓重的眼线也让我显得精神了一点。趁着cody姐转身去找东西的空档,我对着镜子练习了下眼神。 结果却冷不丁地在镜子里对上了朴灿烈的视线。 他坐在我右后方的沙发里,手里还是摆弄手机的姿势,眼神却冰冷地扫向我。与他对上视线的我有一瞬的呆滞,愣愣地看着他勾了勾嘴角,对着我做了个口型,便又低下头去玩手机。 贱。 他这样骂我。 全身力气仿佛被重新抽走一般——你看,你总是懂得如何让我在一秒之内难过起来。我呆呆地望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瞬间变成了滑稽的小丑。 最爱的你不曾欣赏,我又何苦再精心盛装。 03 [朴灿烈] Revenge 她消失了之后,我不再懂得笑容的意义。 +++ “大家好,我是快乐病毒朴灿烈。”我故作开心,笑着望向镜头。 之后,我身边响起了清清淡淡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嗯,队内的eyeline担当,伯贤。”他对着镜头挥挥手,修长的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 弄得我一阵心烦。 “其实观众朋友们都很好奇啊,”主持人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两个,“有传闻说灿烈和伯贤两人不和,是这样吗?” 感觉身边那家伙要开口说些什么,又被主持人插进话来。 “听说还是因为女人?” “没有的事。”我立刻否认,“不知道为什么会传出这样的谣言,大概是有什么误会吧。我们组合成员都很亲,而且,出道后也都没有交往过女朋友呢。”末了我还自我笃定般地点点头。 感觉边伯贤侧头看了我一眼。 这样的否定让我自己都觉得不自在。不说别的,这次访问的主持人便是圈里的名MC,我和边伯贤这档事在圈子里几乎人尽皆知,他当然也不可能不清楚。 但又能如何。艺人么,哪一分一秒不是在做戏。 主持人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们笑:“那就是和大家看到的一样咯,成员们都很亲?” “是的。”这次是鹿晗哥接了话。 “那有没有镜头前后反差比较大的成员?” 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就听到了吴世勋那小子的声音。 “灿烈哥就是的,灿烈哥他……” 鹿晗哥转过头去看他,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狠狠踩了他的脚。 “啊,不是,其实应该是伯贤哥,他……” 鹿晗哥已经要翻白眼了。 “反差最大的应该是世勋啦,”一直没说话的暻秀忽然开口,“世勋镜头前总是乖乖的,其实私底下很爱和哥哥们闹的。” 鹿晗哥露出了“谢天谢地总算救回来了”的表情。 话题又被主持人一路扯远,我已经无心再听。 ——边伯贤,看来我们都是很会做戏的人。 +++ “我说忙内,你以后说话动动脑子好不好,这样风口浪尖的时候就不要给他俩再找话题了知道么!”节目刚结束,经纪人泰信哥就点着世勋的脑袋数落。 “这个……没这么敏感的吧……”世勋嘟着嘴抱怨。 “怎么没有!你自己去买报纸看看!” “算了泰信哥。也没这么严重的。”我随口劝着。 “是啊是啊。走啦行程结束我们去吃饭啦。”吴世勋没心没肺道。 “嗯嗯,听说有家料理很不错我们去试试看。”鹿晗哥也赶紧顺着岔开的话题说下去,“一起去吧伯贤。”他回头说道。 这时我才注意到站在最后面的边伯贤。本来低着头的他因为鹿晗哥突然的问话而抬起了头。 ——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脸。 “我……我就不去了……” “一起来啊。” “不用了……我忽然……胃不太舒服,先回去好了……” 仔细看的话,确实是比刚才更苍白了一些的脸色。 但即便如此,这样子的他也让我觉得可笑。 “你这么说,是觉得有人会关心你么。” “……” “你不适合装可怜,边伯贤,” “灿烈……” 鹿晗在拉我。 “因为没人会再被你那装出来的样子给骗了。” “朴灿烈。”鹿晗冷声制止我,“够了。” 边伯贤只是又低下头去,并不作声。 我也不再开口,确实不想因为他扫了大家的兴。我抱臂冷眼看着他,看他还想来点什么花样。 鹿晗哥低声问他:“不舒服么?我先陪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就好。”他并未抬头。 装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想要博同情吗?省省吧,没人想站在你那边的。 做了错事就应该安静呆着。不对,你的话,最好应该消失才行。不要妄想能够被原谅,就算其他人可以,我也绝对不会。 “你不一起来也是对的,看到你就心情不好。”我冷冷撂下一句,率先走了出去。 +++ 我们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们这个组合。 或者说,我和边伯贤,是怎么走到了现今这一步。 ……算了吧,不想去回忆。甚至提起他的名字,我都愤怒得不禁握紧拳头。 都是因为他…… 我恍然想起了刚才节目上被问到的理想型的问题。 “理想型的话…希望是长头发,黑色的;丹凤眼,如果是笑眼的话就最好了;小巧玲珑一点。可爱的那样。” 她很好看。笑的样子好看,生气的样子好看;甚至睫毛都好看手指都好看。 ……夏言啊,你会听得到吗。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的样子。你知道吗。是我在呼唤你啊。 在你看电视的时候,上网的时候,听音乐的时候,会看到我们,然后想起这样一个不争气的我吗。 疯了一样地想把你留在身边……疯了一样地想你。 如果能再见到你的话,我会不顾一切留住你,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我的夏言啊……我真的,很想你。 +++ 回到宿舍时,才正是黄昏。我推开房门,看到了边伯贤——他正蜷成一团缩在床上。听到我进门的声音,也只是抬眼看了看我,便重又阖上眼。 “他们都不在,”我冷眼看他,“你不用辛苦装可怜了。” “……嗯。” “总是摆出这幅样子来干什么,让大家都觉得我在欺负你吗。” “……” “我说过的,别妄想了。没人会站在你那边的。” 他依旧闭着眼睛不说话,这让我越来越火大。我猛地冲上去掀开他的被子把他拎了起来。 “你他妈少给我装死。” 他睁眼看了看我,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我是真的很难受……不想说话。” “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疯了吗边伯贤。” 我边发狠地说着边拉进了他。他眉头轻皱,嘴唇都毫无血色。应该是真的病了。 那又怎样。他从来不配得到同情。 “朴灿烈。放开我。”他声音依旧有气无力。 我冷笑了下。 “如果我说不呢。” “……朴灿烈。” “什么。” 他用尽全身力气一般抬眼看我,干涩苍白的嘴唇轻轻颤抖。 “就今天……放过我吧。就今天。” 我勾着嘴角笑了笑,随即猛地把他从床上拽起来按在墙上,狠狠地吻了下去。 想要啃噬他,撕碎他,想要看他最痛不欲生的样子。 他的表情果然更加痛苦,一只手仍旧按着胃部,另一只手无力地抓住我才得以站稳。 我一定是疯了。 ——面前这个人。 ——我疯了一样地想毁灭掉他。 04 [边伯贤] 假如你看着我死去 面前像是有光在跳动。和煦而温暖。 ——不要醒来了。即便醒来也不会是白昼。 +++ 我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这种事实真是让人意外。 我似乎该感谢朴灿烈昨天没有直接弄死我。 昨天大概是他报复我以来最难熬的夜晚。从录制节目开始就忽然叫嚣起来的胃痛,直到下午时分已经到了难耐的地步。自己一个人回到宿舍的时候,我简直以为我会死在半路上。也就是因为这该死的胃病,昨天朴灿烈把我拎起来摔到墙边又狠狠按回床上折磨的时候,我根本没有半分力气反抗。 “就今天……放过我吧。就今天。”我记得我这样哀求过。 但是又有什么用呢。他喜欢看我痛苦的样子,我的求饶只不过是给他助兴而已。 我只记得疼痛轮番袭来,夹杂着朴灿烈咒骂的声音。之后记忆便像断开一般,没有了任何意识。 醒来后便是这空无一人的房间。 我按亮手机看了看。已经快中午了,我居然睡了这么长时间。慢慢撑起身穿衣下床,仅仅是走出屋子的这几步路便快要了我的命。 门外的鹿晗哥被我吓了一跳。 “哇你怎么脸色更差了?” “……是么,呵呵。” “呵呵你个头啊。快来吃点东西,刚叫来的外卖。”他边说着边整理着外卖盒子。 我看着那好几碗香喷喷的牛肉面,却没有半点食欲。 皱了皱眉,我摇了摇头。“不想吃。” 鹿晗哥一脸成何体统的表情:“你从昨天中午就没吃过饭了!而且不是还胃不舒服么?现在还不吃点东西怎么行!” 我是真的不想吃,感觉吃下去就会吐出来。也不知怎么搞的。 “那什么…灿烈呢。”我转移着话题。 “他先去公司了。等下我们也过去练习。” 我点点头。或许他宁愿呆在公司里也不愿意回宿舍,那里是他和她初遇相识的地方啊。大概公司的一草一木都偷偷见证过他们的爱情吧。 而宿舍呢。一进房间就不得不面对边伯贤这家伙。你必然是不会想要见到我的。 但是。但是我呢。 我着了魔一样地想时时刻刻见到你啊。 你骂得真的没错,犯贱就是我这个样子了吧。 +++ 鹿晗哥、暻秀、世勋和我四个人走进练习室的时候,里面只有舞蹈老师一个人。 “灿烈没到吗?”鹿晗哥问。 “没啊,”舞蹈老师皱眉,“你们人都没来齐么。” “……可能上厕所了吧。”暻秀这边掩饰着,鹿晗一个眼神过去,世勋已经赶快掏出手机拨电话了。 “灿烈哥,在哪呢?……好的,快过来吧。……嗯。”挂了电话,世勋轻轻对鹿晗做了个“这就来”的口型。 ——我望着他们天衣无缝的小小配合,心里不禁羡慕。似乎这个组合要除开我才更像是一个默契无间的团队。 “不等了。我们先开始吧。”舞蹈老师拍拍手,大家集合到镜子前。 今晚是年末重要的颁奖礼,作为表演嘉宾,我们也必然会和其他组合一样,带来特别的舞台表演。这次的编舞是这两天赶出来的,练习时间并不充裕。过不了多久便要去准备造型和服装了,所以现在是最后的排练时间。 但在这样的紧张关头,仅仅是跳了一遍群舞部分,我就已经有些站不住了。我大口喘着气,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烦躁地看着镜子里根本提不起精神的自己。 恰好看到朴灿烈从门口晃进来。 “喂,去哪了。”舞蹈老师看着他。 “……上厕所。”朴灿烈没什么表情,自觉地站到队形里。 “既然人齐了就加上每个人的solo部分来一遍吧。” 当然,实际上是来了不下五遍。 我渐渐快要撑不住了。但舞蹈老师的声音一直传来。 “边伯贤,注意节奏。” “边伯贤,跳舞力度再大一点!” “边伯贤,你这是在敷衍吗?认真点!” “边伯贤!” 对不起。对不起全是因为我。编排得这样精彩的舞蹈被我搞得一塌糊涂。 假如是其他情况的话,朴灿烈的冷嘲热讽一定会准时送到,但今天,他也同样毫不意外地被舞蹈老师提醒了不少。 记得刚出道的时候,鹿晗哥他们还会调侃我们,说你俩这一对室友太搭了都是舞蹈黑洞。那时候朴灿烈还会自然地搂过我假装冲他们发火——呀,你们这是在无视门面和主唱吗。 鹿晗也拉过暻秀——真不巧我们这组会跳舞的也是门面加主唱。 靠,吴世勋,你过来。怎么说我们世勋也算领舞的。朴灿烈急忙拉人站队。 那种拉低平均智商的家伙就送给你们好了。鹿晗不屑。 呀鹿哥!吴世勋火了。 我和暻秀快要笑出眼泪。 时光飞逝。物是人非。 ……那时候的我们啊。 而现在,依旧是在这间练习室,依旧是在这面镜子前,那样开心笑着的时光却一去不复返。 我回想着过去的种种,望着镜子里的成员们发愣。就在舞蹈老师说再来一遍的时候,经纪人泰信哥推门而入。 “练习好了没?要去准备造型了。” 舞蹈老师皱了皱眉,看了看我们,重又转向泰信哥。 “能不能先过去三个,留下两个再单独练练?” 泰信哥一愣:“灿烈和伯贤啊?” “嗯。” “好吧。另外三个先跟我过来。”泰信哥对他们招了招手,临走又不忘对我和灿烈叮嘱道:“你们两个小子给我用心点!” “知道了。”灿烈点点头,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更像是敷衍。 等其他成员们走出练习室,舞蹈老师按开了音乐。 “我们再来一遍solo部分。伯贤,从你开始。” 我点点头,强打起精神,随着音乐迈开脚步。 可还没到一半,就被老师打断。 “边伯贤!我拜托你认真一点!晚上就要表演了!” “对不起……” “刚刚那个动作重来。” “嗯。” 结果再次被打断。 “重来。” “……” “重来。” “……” 不知反复了多少次,直到我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本来靠在墙边休息的灿烈似乎也转过头来看我。 ——什么都做不好。被所有人埋怨着。 ——这样的自己真是让人讨厌。 “重来。” 这一次我想用尽所有力气把这个舞跳到完美,但是全身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住一般,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喂,边伯贤,你在无视我的话吗。” “……”对不起……但是我连道歉的话都已经说不出来了。 “边伯贤!” 对不起,没有力气再动了。对不起,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对不起,我的存在总是让人恼火。对不起…… 倒下的那一刻,我看到朴灿烈依旧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我没有任何动作。 ——灿烈啊。我曾经说过的吧。就算被你瞥过一眼,也会觉得没来由的幸福。 所以。就这样死掉的话也没关系。 这也是你所希望的不是么。 05 [边伯贤] 生命中那些温暖而美好的事 像是做了个梦。 那人的身影在前方缓缓而行。但无论我如何追赶都还是触不到他。 ……等等我吧。 如果你愿意的话。 +++ 我躺在病床上,双眼呆呆地望向天花板。 点滴瓶里的液体一点一点灌进我的血管,机械而冰凉,让我有些不舒服。 我忽然想起了李夏言。 记得有一次她生病来医院打点滴时,我曾去探望。推开病房门,我便看到了朴灿烈。 个子高高的他站在病床边,双手捂着点滴瓶,低头对着床上的夏言微笑。 像是个施魔法的天使。 “这样就不会很凉了吧。”他说。 我无意识地转过头去,想象着以这样的角度去看站在床边的他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你醒了啊。”这时有人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 是泰信哥。他手里拿着手机,刚打完电话的样子。 “哥,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输完这瓶就行了。你好好休息,我已经和电视台那边联系好了,说你今天出了点状况过不去了。你也真是,生病了怎么不说呢。” “那怎么行……”听到不用去参加,我有些着急,“舞都排好了,临时改肯定会很麻烦的。而且今晚这么重要的场合……” 泰信哥没有说话,似乎也有些犹豫。 “……我可以的,现在好多了。”我没有在硬撑,虽然没来得及问我到底怎么会晕倒,但在这里休息了会儿感觉确实不那么糟糕了。况且,我也不想总是拖累组合。 “……你,真的想上?”泰信哥望着我。 我点点头。 他再次陷入沉默,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好吧,”他终于开口答应,大概也认为今晚的表演很是重要吧。“我会再打电话过去的。等你打完点滴我就带你出院。哦我还得通知公司那边发个新闻稿。” 我苦笑了一下。新闻稿?“边伯贤表演前入院 坚持带病上场”这种吗。大概又要被朴灿烈讥讽博同情了。 “对了,回去好好谢谢灿烈,是他把你从公司背出来叫车送到医院的。” “啊?” 我不禁愣住了。 是灿烈?灿烈把我从公司背出来?然后送到医院? ……天下奇闻。 难道他不应该是背着我把我直接扔到汉江里去的吗。 不过,假如当时我是清醒着的那该多好。想要仔细感受那人的体温,想要好好看清他的表情——即使依旧冷漠也没关系。看来我真的是运气不好,难得这样的时刻,却被我毫无意识地度过了。 “他们现在呢。都在准备了吗。” “嗯,灿烈送完你也过去了。估计你可能参加不了之前的红毯了,但是我们的节目在中间部分,应该赶得上。” +++ 等我到达电视台,录制才刚刚开始。我推门走进待机室的时候,里面的成员看到我都愣住了。 我看到朴灿烈轻轻皱起眉。 鹿晗哥跑了过来:“你怎么来了?还不回去好好休息。” “已经好多了,”我对他笑。过来的车上,泰信哥说我会晕倒只是因为没有进食的原因。 ——医生说你有点营养不良,最近好好吃饭。在车上泰信哥没有看我,边开车边说道。 看着鹿晗哥担心的样子,我心里觉得感动,解释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的。” “郑泰信那个没人性的。”鹿晗哥低声咒着,我忍不住笑出声。 “没有啦,是我自己要过来的。” “喂,伯贤,还不赶快去化妆?”正说着,泰信哥从门口探进身来催促着。 “哦哦知道了。”我赶忙跑到化妆台前坐下,却又听到鹿晗哥在身后嘀咕:“我说什么来着。” “对了,待会儿把这个药吃了。忙内,你给伯贤递过去。”泰信哥掏出一包药,递给站得离门最近的世勋,随后便离开了。 不用想也大概知道是什么药。Cody姐给我上妆我没办法动,我只能从镜子里看着鹿晗哥脸色更阴沉了几分,把那包药从发愣的世勋手里抢了过来。 “想逼死人啊,他干嘛啊这是。”鹿晗哥好像真生气了。 “鹿晗哥,给我吧。”我望着他。 “你疯啦,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他瞪着我,“诶,敏熙姐,都不用给他上粉底了,看这孩子脸色都苍白成什么样了。” “我没事的,我——” “还是把药给他吧。”一直没说话的暻秀忽然开了口。 “你们都疯了吗。” “不然待会儿在台上他可能更撑不住的。” “……”鹿晗哥没说话,僵了会儿才走过来,“啪”地把那包药拍在我面前的桌子上。“真是不要命了。”他嘟囔着。 我握了握他的手,感激地看向他。总是这样善良的鹿晗哥,念叨起来还依然是有些生涩的韩语发音。常常为这样不争气的我着想,真的很感谢。 “鹿晗哥,不用担心。谢谢你。” +++ 下一个节目就要轮到我们上场了,我们便蹲在舞台下的升降台中候场。我的位置在最右边,旁边就是朴灿烈。他微低着头,那样安静等待的样子真是好看。我的心脏跳得很快,但我知道是药力的原因。那两粒药果然奏效,我的神经莫名地兴奋着,带动着其实已经如同尸体一般沉重的驱壳。 不一会儿,我们主打曲的前奏猛然在耳边响起,升降台随之逐渐启动。余光中,我看到身旁那人缓缓站起,红色的舞台灯光打在他傲然冷静的侧脸上,器宇轩昂的样子,像是整个世界的王者。 这是……这是我最爱的人啊。 即使不屑于看我一眼,嫌恶与我多说半句;即使是对我随意地讥讽与折磨,那也是我深爱着的,那么那么帅气的他啊。 ——是因为药力的作用吧,怎么心思这么活跃。我轻轻摇摇头。这已经站在舞台上了不是吗。 我闭了闭眼沉下心,全力以赴地开始了这场表演。 台下的歌迷们兴奋地挥动着气球和手副,在那之中我看到了我的名字。有些女孩甚至边哭边大叫着——“伯贤呐~!” 真是群可爱的孩子。你们不需理由的支持与喜爱总是让我感动,或许比那药更能让我打起精神吧。我是何德何能被你们这样喜爱呢。假如你们知道了我对灿烈所犯的错,你们会怎样看待我呢。是撕掉我的海报与照片,还是像以往任何时候一样,流着泪说着“我们只相信伯贤”。 这样说着只相信我的孩子们,还很不足的我不知能拿什么回报给你们,只有尽我所能为你们唱歌,对你们微笑。 ——在你们讨厌我离开我之前。 06 上 [边伯贤] 我的存在 还能与你一起并肩站在这里,真好。 +++ 音乐结束的刹那,我瞬间觉得精疲力竭,仿佛是一只木偶突然被剪断了所有支配的线。 舞台上突然暗下的灯光也让我觉得头脑愈发混沌。下台时按照事前演练好的,我和朴灿烈从右边下场,鹿晗哥他们走左边。 我摇摇晃晃地走到后台,结果脚步不稳,被地上胡乱缠绕的设备线绊了一下,本就还虚弱的身体淬不及防地向前倒去。 却又撞到了谁的怀里。 还没反应过来这怀抱的温度,我便被这人猛地推倒在地。我痛得轻呼了一声,抬头看去。 “你能不能不要总跟我犯贱。” 除了朴灿烈还能有谁。 “……对不起……” 或许我刚才直接被绊倒在地,也比这样被狼狈地推开好受多吧。 “还有,”他像是天神一般地俯视着我,“下午是因为舞蹈老师还在,我才不得不把你送去医院。” ——……我知道。 “不要误以为你那装可怜的伎俩能打动我。” ——我都知道的。 但是就不能骗骗我么。 我挣扎着想站起身,结果又跌坐在地上。就在我第二次试图站起来时,身边忽然出现了一双手,把我扶了起来。 “……鹿晗哥。”我轻轻叫了声,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鹿晗哥像是确认我没什么大碍一样地看了我一会儿,继而转向朴灿烈。 “你不要太过分。伯贤现在身体不太好。” “鹿晗,你也不要多管闲事。”朴灿烈蹙眉看他,“最近你插手太多了吧。” “哈,你说什么,”鹿晗荒唐地看着灿烈,“这么跟我说话你不想活了吗。” 世勋拉了拉灿烈,“别这样,鹿晗是哥。” “是哥又怎么样——” 我慌了神。 一切都是因为我。 我赶忙拉住鹿晗哥:“不要因为我吵架……拜托了,不要吵了。”我说着又转向灿烈,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 他阴冷地望着我,随即嗤笑了一声转身走开。 “为你吵架?省省吧。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 世勋追了过去,经过我身边时看了我一眼。 ——我太熟悉那眼神。那仿佛是在说着“都怪你”。 +++ 是的,一切都怪我。 沉郁的夜晚,另一张床上传来朴灿烈均匀的呼吸声。大概是因为今天太累了的缘故,他很早就睡下了。 我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到底,我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呢。 小时候,我妈总会跟我开玩笑,说我是意外到来的孩子。当时并不明白,长大一些后我才知道,那时家里并不是很富裕,已经有了我哥哥的爸爸妈妈并没打算要第二个孩子。再后来……我要来当练习生,家里一直很反对。为了练习我常常在学校早退,爸妈气得差点把我赶出家门。那个时候我安慰自己,或许出道后,让爸妈看到我的成功,他们就会理解我了。所以我拼命练习,尽我所能地在这条并不轻松的路上努力前进。但是等我拿着第一次的歌谣一位奖杯回家时,面对的依然是父母冷淡的面孔。 那时我便懂得了。他们对你所期许的并不是这个行业,即便你在这一领域里取得再大成功,又与他们的满足与快乐有何相干呢。 再后来……有一个叫朴灿烈的人住进了我的心里。 再后来。因为我的自私,灿烈最爱的女孩被赶出公司,消失在了我们的世界里。 再后来。朴灿烈开始了他的报复。 再后来…… 于是我常常会想,我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或许,我没有出生的话,才是最完美的事情吧。 06 下 [朴灿烈] 圣诞夜 深冬了。 “圣诞快乐!” 走在街上,到处是圣诞暖哄哄的氛围。商店门口穿着圣诞老人衣服的店员,挂满各式礼品盒子的圣诞树,以及昨天应景地落下的雪。各种奇形怪状的雪人趁着还未融化,努力在街边微笑。 当然我们出现在街上并不是为了闲逛的。 “现在,任务开始!” ——因为跟在我们身边的还有MC摄像机PD场务等等工作人员。 “记住!不能让对方发现自己是在给他买礼物哦!” 我们五个人手搭在一起喊了声“Fighting!”便向这条街四散开去。负责我的部分的摄像大叔跟过来,问道:“想好买什么礼物了没?” “还没。”我对着镜头笑了笑,“不过逛着逛着就会有灵感的。” 说完我便向前走去。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看了眼上面的名字。 ——边伯贤。 呵,老天还真是会给我出难题。 “伯贤都喜欢些什么呢?” 我怎么会知道。 “嗯……可爱一点的或是比较精致的东西吧。”我随口编着。不管怎样,我送给他的他不应该都会喜欢么。 其实现在我的心情实在糟糕,但是不说点什么的话我买礼物的片段只会被通编辑掉。 “啊要买什么呢……刚才做游戏不是赢了很多钱嘛,”我对着镜头晃了晃手里的信封,那是节目组给的奖金,“伯贤呐,等我给你买超棒的礼物回去哦。” 违心地笑着的样子,让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街上大多是年轻人,三三两两,牵着手的朋友或是情侣。不断有女孩子看到我后兴奋地叫着,然后远远地跟着摄像机镜头一路走。 ——你会怎样度过这个日子呢。 我脑海里浮现起那人美丽的容颜。 穿得漂漂亮亮,和朋友们一起狂欢一番吗。 或是有了新的男孩,偎在他怀里躲避冬天的寒冷吗。一想到这,我都会觉得心如刀绞。 我还是自私地希望你没有忘了我,没有忘记我们那样快乐的曾经。 不管怎样,这么幸福的节日,你还是要笑着度过才好。 然后等着我去把你找回来。 ——一定要等我啊,夏言。 回过神来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大概神色黯然地沉默了好一会儿了。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刚想对着镜头说些什么,却被路边一家小店的店名吸引去了目光。 “夏の言”。 心脏像被紧紧地攥住一般。 是你的名字啊。 我不自觉地走了进去。 那是年轻女孩子都会喜欢的精品店,各种首饰与挂件琳琅满目。她最喜欢这样的地方,进了店便会挪不动脚步。 “要在这里给伯贤买礼物吗。”摄影师问道。 “不是,想顺便买给别人的。” “女朋友?” “没有,是买给我姐的。”一般这样的镜头也并不会播出去,于是我也仅是稍微解释了一句。 在小店里转了一圈,最后我的视线不自觉地固定在了一条小巧的项链上。 那是条设计简单的项链,银白色的纤细链条上悬着一枚苹果吊坠,中心处镶着碎钻,在灯光下熠熠发光。 她喜欢苹果的图案。她说苹果的样子总能让她想起我的名字——灿烈,“繁盛的果实”。 我摘下那条项链,紧紧握在手心里。金属的质感弄得我手心发疼。 ——我什么时候才能把这礼物亲手送给你呢。 ——无论如何,请等待我。 07 [朴灿烈] 苹果 选购完礼物之后,我们聚在一起,休息片刻等再次开机录制。 我去接了个电话的功夫,回来便看到大家进入了stand by状态。 “要开始了?”我问世勋。 “嗯。工作人员已经把礼物都拿过去了。” “哦。” “喂,哥,你给谁买的礼物。”他好奇地问我。 “……边伯贤。” 他似乎很惊讶,愣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我:“呃,送了什么?” “随便买的一个小玩意儿。”我斜了他一眼,“问这么多干什么。” “没什么,嘿嘿。”他干笑着,似乎为接下来的尴尬场面担心起来。 是啊,公开“边伯贤的礼物是朴灿烈送的”的时候,我该怎么做呢,和那个家伙热情拥抱互相祝福吗。 啊真是。该死的。为什么偏偏是他。 不一会儿,面前的摄像机红灯亮起。我摆好笑容。 变成世人眼里的“快乐病毒”朴灿烈。 “好,我们现在来看看,经过一小时的选购之后,成员们都给彼此买了什么礼物呢?”主持人指着面前小展台上的五个礼品盒。制作组很用心地把五份礼物包装成同样大小,并在上面贴上了要送给的成员的名字。 “我们先从伯贤开始公开吧!”主持人叫了站在最侧边的边伯贤。 呵,他当然也是换上了他的面具,人畜无害地笑着。 他上前一步,站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礼物前。 “圣诞想收到什么礼物呢?”主持人问到? “嗯……都行啦。呵呵。苹果就可以的。” “啊对啊,年轻人喜欢在平安夜送苹果呢。那么伯贤,你认为谁会是你的圣诞老人呢?面前的这个礼物,觉得会是谁送的?” 边伯贤回头看了一圈站在后面的我们,说道:“嗯……鹿晗哥吧。” 鹿晗嘿嘿笑着没说话。 真不好意思边伯贤,不是你亲爱的鹿晗哥,而是我送了你礼物。希望你待会儿不要感动得哭了才好。 我无聊地揉了揉头发,打了个哈欠。 那家伙已经在那边拆礼物了。制作组故意把礼物盒子做得很大,似乎还塞了大团的海绵。他从里面艰难地摸出了一个小小的东西。 等等,那包装有点眼熟。 该不会是……我瞬间清醒起来。 录影室里的灯光打得通亮。当边伯贤举起他手中的东西时,上面璀璨的碎钻闪着细微的光芒。 那是一条,缀着苹果吊坠的项链。 我瞬间僵住。 “哇,刚刚说到礼物能收到苹果就好,这下就真的收到了这么漂亮的苹果呢!”主持人大惊小怪地说道。 “是谁送的呢?”他回过头,望着我们四个。 边伯贤也转头看着我们。 我冷眼望着他,内心没来由的愤怒快要将我吞噬,那个家伙手里攥着那条项链的样子让我恨不得上前将他撕碎。 我的她被你硬生生赶走了,就连我要送她的礼物你也打算夺去吗。 “到底是谁送的呢?”看没有人回应,主持人又问了一遍。 世勋在旁边碰了碰我。我硬着头皮举起了手。 “啊,是灿烈!” 边伯贤似乎也愣住了。是啊,很意外吧,你心里快要开心死了是吧。 我瞪着他,他慌忙避开了我的视线。 “喜欢灿烈送的礼物吗?”主持人继续着他那愚蠢的气氛烘托。 “嗯,很喜欢……灿烈的名字,不是‘繁盛的果实’的寓意吗……看到苹果,就会想到他呢。”他看着项链笑着说,果然很开心的样子。 我不自控地握紧了拳头——这样的话你也配说出来么。 “不然灿烈来给伯贤把这礼物戴上吧!” 我盯着边伯贤没动,沉默了一会儿才走上前去。他被主持人这提议弄傻了似的,呆呆地看着我走过来。几乎是抢地,我从他手里拿过项链。 “转过去。”我低声道。 他乖乖地转过身。 主持人依旧在一旁大呼小叫地烘托氛围。是啊,在外人看来该是多温馨的场面。 “很开心么。” 我站在他身后,一边为他扣上项链扣,一边用只有我们两个才听得到的声音问道。 “……谢谢。”他站在我面前低着头,手指在颈间扶着那颗苹果吊坠。 我冷笑了声。 “真是贱。” 我字字清晰,低声倾吐在他耳边。 他的身体明显僵住,但大概是顾及摄像机还在,我给他戴完项链后他依旧转头对我笑了笑。 那么不自然的笑容。 +++ 从那天开始——即使被我那样骂了——边伯贤从未摘下过那条项链。 脸皮还真是厚。 后来大概也是怕再被我嘲笑,过了些日子他便把项链改戴在了手腕上,多缠了两圈,细细的银链隐藏在了他的手表之下,仅有那小颗鲜红耀眼的苹果若隐若现。 ——那本不该是你戴的东西。 我常常看着他手腕上的那抹点缀而火大。 但是又能怎样呢。 “哦天啊伯贤哥哥一直带着灿烈哥哥送的项链呢!” “很低调地戴在手腕上了~以为这样我们就看不到了吗?” “好甜蜜的两人~kkk~在一起吧!” 我啪地合上笔记本,懒得去理Fanclub里的言论。 “灿烈啊,”这时鹿晗哥从门口探头进来,“晚上的酒会别忘了。泰信哥七点过来接我们。” “知道了。” “……心情不好啊?” “没。那我去准备了。” “对了,等伯贤回来你告诉他一声。” “你自己跟他说。”我皱眉道。 “我要先出门待会直接过去你记得跟他说啊拜拜。”鹿晗哥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一口气说完就带上门出去了。 我郁结地叹口气,起身走去衣柜,从里面随便拽出一件西装在身上比了比。这样的酒会,常常是以演艺界与商界交流宴会为名义,实则是各个公司帮自己旗下艺人拉金主的重要场所,一些大牌演艺人则更是不需要公司出面而是自己“下手”。当然,能钓到什么样的金主,就看自己的表现了。 男艺人在这方面并没有女艺人那么难做,况且很少有富太太能看得上歌舞界的男生们,她们更多地是趋向于那些在大银幕上看到的帅气又有型的男一号男二号甚至男三号。当然也并不尽然全是这种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原始渴求。今晚的酒会也是主办方给了我们公司一个面子,让我们这样的新人也过去联络联络人脉。 ——其实倒还不如不卖给公司这个面子。这样的场合,真是无聊至极。 08 [边伯贤] 她 我不知道今天的酒会到底该不该来。 酒会的地点是市中心大厦的第19层。虽是在引人注目的地方,但却因为持邀请函才能入场,倒是不会出现人多嘴杂的情况。 本以为是各方人员全聚在大厅里品酒闲聊的场景,哪知大厅里人并不多,仅是大约四五桌的人在聊天。 坐定后,世勋有些疑惑地说:“不是说有很多人来的么,人都哪儿去了。” 鹿晗哥没说话,只是淡定地向一侧撇了撇头。 “啊?” “人都在包厢里啊笨蛋!”鹿晗哥再次指了指大厅侧面。这时我才注意到两旁的通道,里面隐约能看到一排排的包厢房门。 “人家真谈妥了开始培养感情准备进行下一步的‘交流合作’的话,能让你们看见么。”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手指摆弄着桌子上的餐巾,兴趣索然。 “真无聊。”朴灿烈低声道。他话音还未落,我就听到鹿晗哥盎然的声音。 “哎莫老板!您好您好。” “李老板您也来了。……啊哪里哪里……” “金先生上次我们也是多亏了您才……” 我们几个跟着鹿晗哥不断鞠躬敬酒。几个来回下来,桌上的酒已经少了两瓶。 又送走一位之后,世勋看得傻了眼:“……鹿哥你好厉害啊。” “我这也是泰信哥事前叮嘱的,有几位必须得好好问候。”他这边刚无奈地抱怨完,结果抬头时又是一通招呼。 我拿起酒和那位老板碰了杯,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又开始胃痛了。 不知最近究竟是怎么了,胃病犯得频繁。大概是没怎么好好吃饭的缘故吧,现在仅是两三杯酒下肚,胃里就已经像灼烧起来一般。 “我去下洗手间。”我轻声对身旁的暻秀说着,勉强对面前的老板抱歉地笑了笑。 “你没事吧——”他拉住我。 我摇摇头,起身向走廊走去。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而走廊两边,便是鹿晗哥说的那些个豪华包厢。隔音效果不错,但依然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各样嬉闹肆笑的声音,但在我听来这些声音都有些恍惚飘渺了。 我摇晃着进了洗手间的隔间,对着马桶呕了起来。印象里我的酒量并没有这么差劲,但是实在强烈的反胃感让我只想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按下冲水键的那一刻,我似乎在呕吐物里看到了血。 我没在意,走出隔间到水池漱口。撑着水池边沿,我微喘着粗气,望着镜子里略显狼狈的自己,休息了会儿才走出了洗手间。 回去的路上,包厢里依然传来各种喧嚣。我低着头走路,听到身后有人过来。 是一对喝醉的男女,边走边大笑着。我向旁边靠了靠给他们让出路来,却不想那两人摇晃幅度实在太大,路过我身边时那男人猛地把我撞向一旁。 我毫无防备地向一侧倒去。慌乱中,我抓向了包厢门把手。 让我更没想到的是,门居然开了。 我一个惯性跌在了那间昏暗的包厢里面。 ——出大事了。 我尴尬地抬头,看到包厢里人不少,多是站着的穿着西装的男人。沙发正中央坐着一个男子,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 我慌忙站起身,刚想道歉,却听到了一个细小而颤抖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 “……边伯贤……” 我转过头去,在墙的一角看到了整个包厢里唯一的女人。 她头发凌乱,外套被丢在了一边,脸上挂着清晰的泪痕,正抱着双臂瑟瑟发抖。 李夏言。 我瞬间明白了这里的状况。 “还不快出去。”站着的黑衣男子中有人开了口。 我深吸了一口气,向李夏言那边靠了靠,望向沙发上的那人。 “……老板,”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看这架势,叫老板应该错不了,“这是我朋友,我、我能不能先带她走?” 那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嗤笑出声,随即站起身慢慢向我们走来。 这人似乎比灿烈还要高出一些,靠近过来的样子带着无法抵挡的压迫感。 “叫什么名字来着,你。” 他看着夏言问道。 “……李……夏言……”夏言缩了缩,颤声回答。 “哦。夏言啊,” “……是……” “这位先生,是你朋友吗。”他说着,一手忽地揽过我的肩。 “……”夏言抬眼看着我,嘴唇张了张,却没有说话。 “男朋友?”这次他转向了我。 我咬了咬嘴唇。 “是。” “不是。” 同一时刻,两个答案出口。谎言被人否定的瞬间,我有些不知所措,转头去看李夏言,即使狼狈不堪,她看我的眼神也依然带着怨恨。 “呵,”对面的男子笑了,抓着我的手更加用力,“不好意思啊我对你们圈子的这类绯闻没有什么了解。” 他的笑容让人捉摸不透。 “但是这样看来,游戏似乎比之前更有趣了呢。” ……什么? 我还没明白过来,便被这人一把拽开。他下巴向夏言的方向抬了抬,对周围的几名黑衣人说:“我们继续之前的游戏好了。” 我愣在原地,看着两三个人朝李夏言走过去,开始撕扯她身上的衣服。夏言哭喊着挣扎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住手!”我吼道,可身体却被身边那男子死死拽住动弹不得。 慌乱中,突然听到了男人的叫声。再看向那边,似乎是李夏言狠狠咬了其中一人的胳膊。 “这婊子。”那男人骂着,抬手扇了她一个耳光,那肮脏的手又要向她伸去。 我再也无法忍受,拼命挣扎开身边这人的钳制,冲上去护住了她。 “他妈的,臭小子滚开!”身后的男人喝道,边骂边踢了我一脚。 我闷哼一声,紧紧抱住了李夏言。怀里的女孩瑟瑟发抖,惊惧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请你们,放过她吧。” “还不快让开!?”周围的男人依旧骂着,混乱之中,一直未说话的老板模样的那人开了口。 “不是我们非要这样不近人情,但是这位小姐的公司嘱托我们在她身上好好做点投资,那我也得尝到点甜头,你说是不是。” “……” “况且,我吴亦凡从来都不做赔本的生意。” 不行。不能让他们得逞。 假如朴灿烈知道李夏言遭遇过这些的话,他会疯掉的。 “所以,这位小哥,你让还是不让?” 我回头看着他,摇了摇头。 “吴总,这怎么办?”有人问道。 那个叫吴亦凡的也只是盯着我,半晌才开了口。 “好歹也是个明星,别动脸就行了。看他什么时候让开。” 他话一说完,我身后便一阵拳打脚踢袭来。我死命咬住牙关,再紧了紧抱着女孩的手臂,怕那些拳头伤到她丝毫。 “……你……”她声音颤抖着,缩在我怀里不敢动。 “……别怕……别怕……”我强忍着疼痛,低声安慰她。 要……要好好保护好才行啊…… 灿烈的宝贝。 09 [边伯贤] 惟独你双手握得碎我 我可以救所有人,却救不了我自己。 +++ 身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打,不久我便觉得头晕眼花。这帮混蛋,下手不知比朴灿烈重了多少倍。 怀里渐渐传来轻轻抽泣的声音。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撑了多久。大概是懒得与我再耗下去,他们索然无味地住了手。 “边伯贤是么。好,我记住了。” 那个叫吴亦凡的男人临走前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我松了口气,放开怀里的女孩,跌坐在了一旁的地上。我捡回被吴亦凡搜出去的身份证,又脱下外套披在李夏言身上。在精神放松下来之后,身上的痛楚却更加清晰地叫嚣起来。 “……你……没事吧……”我问道。 李夏言久久没有回答。像是缓了缓情绪,她渐渐停止了哭泣。 “……你这算什么。想要补偿吗。” “……” “对啊,把我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 “边伯贤,不就是你吗。” “……对不起……” 她也靠在墙边,说话时依然带着浓重的鼻音,目光呆呆地望着前方,语气却是凄然又充满恨意。 “现在装作高尚地来救我,是因为愧疚么,呵呵。” “夏言,我——” “或者,是因为朴灿烈?为了讨好他吗。” 眼前瞬间浮现出那人的样子,却是带着嫌恶的目光。我垂下眼,再也无话。 “手机。手机借我用一下。”一阵沉默过后,她冷静地开了口。 我没说什么,摸出手机递过去。 本以为她要给自己的经纪人打电话,但比起直接拨号,她更像是在翻找通讯录。 “你……”我愣住,却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止。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把手机放在了耳边。 我隐约听到了那边接通的声音。 “哥哥,灿烈哥……是我……是夏言啊……” 她说着,忍不住再次哭了起来。 灿烈啊……我的灿烈要怎么办呢。你看到夏言这个样子大概会疯掉的吧,但你总归是找到她了不是吗,在以为她将永远消失在你的世界里,浑浑噩噩地痛苦度日的时候,你终于快要见到她了不是吗。 或许,我还是该为你高兴的啊。 “……我在235包厢……嗯……我等你……”她挂了电话,眼泪却依旧不停地掉。 我慢慢站起身,靠在墙边发愣,不一会儿便听到了门被猛地推开的声音。 循声望去,我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朴灿烈。我已经很久没见到这样的灿烈了,平日的冷漠或是强颜欢笑,都被此刻他眼神里那失而复得的惊喜与担心所替代。 “夏言!”他冲过来,焦急地扶住女孩的肩膀,“发生什么事了?” “哥……灿烈哥……”夏言哭着扑进他怀里。 “有人对你怎么样了吗?嗯?受伤了吗?” 夏言抱着他只是哭,灿烈心急,扶起她想要冲出去,却被随后赶来的成员们挡住了。 “……夏言?”鹿晗哥看到眼前的场景愣了一下,随即把视线转向了我。 “伯贤,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了?” “……这……”我要怎么说这件事呢。当着灿烈的面,解释夏言是怎么被人羞辱的吗。 “还是先看看夏言吧,她……受了些惊吓。”我转移着话题,看向一旁的灿烈。 “我要带她走。”灿烈毫不犹豫地说。 “疯了吗大厦外面全是记者!”鹿晗哥瞪着他。 “我不管,夏言现在这个样子,我必须让她跟我走。” “朴灿烈你理智点!就算你不要你名声了,你也为夏言想想好不好!” 灿烈不再说话,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问题。 “不然,让夏言姐乔装一下跟我们一起出去?”世勋天真地提议道。 “你当记者是傻子吗。”鹿晗哥瞥他一眼,也为眼前的情况感到头疼。 “不然这样吧,”一片沉默中,暻秀开了口,“我有朋友住在这附近,我打电话叫他开车来接我们。至于怎么出去……我注意到刚刚有人离开并没有走我们进来的那一边门。我想这座酒店应该有为了那些名人准备的特殊出口,我们可以从侧边走试一下。” +++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们一行人躲躲藏藏,终于艰难地回了公寓。好在已至凌晨,整栋楼内没什么人走动,我们便掩护着夏言进了公寓。 我走在最后,身上的伤依然隐隐作痛。关上公寓门的那一刻,我觉得眼前黑了一下,身形一晃。我赶忙扶住了一旁的柜子。 视线重新清晰起来,眼前是灿烈担心地扶着夏言走进卧室的样子。 心里不禁一阵羡慕。 “伯贤,究竟怎么回事?”鹿晗哥走过来,小声问我。 我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只不过隐去了我被打了的事情。现在这样的局面,我还是不要给大家填什么麻烦了。也好在没伤到脸,大家并没注意到我的状况。 鹿晗哥听完我的叙述,叹了口气:“也真苦了夏言了,一个女孩子……” 我听了,低着头没有说话。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鹿晗哥意识到了什么,有点尴尬地看向我。 我苦笑了下,“我知道的。哥你们也早点休息吧,今天大家都很累了。” “嗯。”鹿晗哥点点头,“你也是。” 等我洗漱完回来,成员们都回了各自的卧室,似乎都已睡下。望着我和灿烈的房间那紧闭的门,我有点犹豫。已经做好今晚睡客厅的觉悟了,但是总该进去拿些衣物的吧。 我轻轻推门——却发现门在里面被锁上了。 ……算了。 我折回客厅,关了灯,和衣慢慢在沙发上躺下。 “嘶……”碰到伤口了,我疼得倒抽凉气。想起来刚才洗澡时,发现身上有大片大片的青紫瘀痕。 躺了一会儿便觉得冷得发抖,即使披了件外套在身上,也是断然熬不过这一月的寒冷夜晚的。 困意袭来,却因为寒冷而无法入睡。大概也是因为受了凉,胃病像是来凑热闹似的,再次叫嚣起来。 我闭上眼,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外衣,脑海里却浮现出夏言的话。 “现在装作高尚地来救我是因为愧疚么?或者,是因为朴灿烈?为了讨好他吗。” ——害你变成这个样子,对不起。 ——假如可以的话,就让我赎罪吧。连同灿烈的那一份未得的幸福,一并尽我所能地赔给你们。 +++ 冬夜寂静无声,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却让我难以入眠。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了里屋卧室门响的声音,之后有人走了出来。 谁? 我没有力气探究,只听那脚步声渐近。模糊的黑暗中,我看到了一个人影站在我面前。 在我还未反应过来时,那人一把拽起了我。 我差一点惊呼出声,随即在黑暗中渐渐认清了他的样子。 “给我过来。”那人低声说着,一把把我拖进浴室。 “……灿烈啊,怎么了?”轻一点吧,手臂上的伤好疼。 他锁上了浴室的门,猛地我按在墙上。浴室通明的灯光之下,我看到了他盛怒的脸。 “你怎么不去死,你这混帐。”他劈头盖脸一句骂。 “怎么了……?”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哪里又惹到了他。 “你到底有多恶毒!呵,边伯贤,我真是小瞧你了。” 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我疼得轻轻皱眉。 “你居然让那群混蛋那样糟蹋夏言!你害她害得还不够吗!” 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愣住了。 “不用再装无辜了,难道不是你么?嗯?说什么为了她好让她能出道,把她叫去了那间包厢不是吗?” “……不是的……”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你该怎么解释为什么你也会出现在那里?”他盯着我,那样子恨不得把我撕碎掉。 我呆呆地看着他,大概明白了几分:“是……是夏言这么跟你说的吗?” “不然呢?难道等你来告诉我事实吗?” 事实…… 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任何解释的话。 李夏言和边伯贤之间,朴灿烈会相信谁呢。 真实发生的不会是事实,只有她说出来的话才能让你相信吧。 所以,我的解释又有何用,在你看来不过是推脱与狡辩而已。 “边伯贤,我告诉你,不管夏言遭遇了怎样的事情,我爱的都是她,”他拽着我的衣领,把我拉到他眼前,“所以,你给我收起你那恶毒的想法。我怎样都不会喜欢上你这种人的。” 知道的。我都知道的。所以我不敢再有多余的想法,那样连我自己都会觉得看不起我自己。 但是,灿烈啊,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一身的伤,你看不到的话没关系,继续嫌恶远离没关系,但是听着那无中生有的罪名,我还是会难过的啊。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吗。”他的双眼因愤恨而变得通红,握紧的拳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过来。 是啊。说不出话了。疼痛和你,都让我丧失了言语。 所以,我只能任凭你粗暴地褪掉我的裤子,任凭你疯了一样地把我翻过去按在墙上,任凭你发狠地咒骂着我。 “我会让你好好尝尝,你让夏言遭受的痛苦!” ……朴灿烈,在折磨我这方面,你总是很成功。 你给的痛,都深入骨髓。 10 [边伯贤] 对不起 “啊……” 我背对着他,无法看到他的动作让我有些恐惧。当他粗暴地冲进我身体时,我毫无防备地叫出了声。 “闭嘴,贱货。”他带着浓重喘息声的话语和着热气吐在我耳边,却没有半点温存的感觉。他那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我的腰,本是受了伤的地方被他掐得生疼。他狠狠地向我体内挺进着,没有半点怜惜,仿佛我是一件没有生命的玩具。他的另一只手绕到我身前来,用力扳开我的腿,让他能刺探进更深的地方。 之前为了那酒会而穿上的白色衬衫还罩在身上,大概他稍稍向上撩开便能看到我背部和腰侧的淤青。全身的痛交织袭来,我疼得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泪水不自觉地湿了双眼,眼前一片模糊。 那只扣在我腰上的手又移开,用力地拽住我的头发。我此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像将死的鱼一般张着嘴静默地大口喘气。 “很痛吧,嗯?”他把我的头拽得向后仰去,在我耳边低声说着,带着情欲的喘息,下身的侵犯也并未停下。 是,很痛,痛得说不出话来。我只能发出些破碎的音节,带着可耻而卑微的哭腔。 “你要记住,她受到的痛比你多十倍!”他低声怒吼着,像是要加重惩罚一般,重重地冲撞进我的身体。 “……啊……呜……灿、灿烈……啊……” 我想求他停下来。 “不准叫我的名字。” ……好了,不叫你的名字了。这样的你总是让我觉得可怕。做了错事也好,安静呆着也好,都有可能被你拉来强行侵犯。 这样的你,真的让我感到害怕。 而实施完你的惩罚之后,你像扔一件破衣服一样把我扔到地上,又仿佛不解恨似地,再拎起我来把我推进了浴室里面的浴缸里。 朴灿烈,你,真是可怕的人。 我看到他猛地旋开上面的淋浴花洒,又将水温拧至最低。瞬间,冰凉的水倾泻而下,打在皮肤上冷得刺骨。 我无力反抗,甚至连喉咙都发不出声响,只能像个卑微的动物一般本能地将身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他发狠地对着我浇了一通冷水,最后将花洒朝我砸了过来,之后便转身离开。 “真是肮脏。” 他说。 我仍旧坐在浴缸里。甚至没有力气去抬手关掉那冷水的开关。 寒意遍布全身。头发上的水一滴一滴掉下,有些则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混着咸涩的液体,流进嘴里,流进心脏,流进这颗心脏里每一处伤口的缝隙。 我依然抖得厉害。地狱般的寒冷之中,我蜷缩着抱紧自己,把脸埋在了手臂里。 +++ 第二天我就发了烧。 夏言走了。经纪人哥上午来宿舍时发现了她在这里,发了一通火之后便打给了夏言的经纪人把她接走。因此本来恹恹地倚在沙发上的我撑着回卧室里去躺着,关了门依然能听到泰信哥呵斥朴灿烈的声音。 “带女孩子回宿舍你玩大了啊你!还是李夏言那丫头!” 还听到捎带着训了一顿鹿晗哥。 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听到一个声音在说着—— 边伯贤,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这都是你当初种下的因果。 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的原因脑子不清醒,这句话如同魔咒一般反反复复,像是被人一次次地定罪判刑,无数次地在脑海里重复交织。这快要让我发疯。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 ——但是,放过我吧,哪怕暂时也好。 外面的训斥声渐渐小了,不知是我慢慢快要睡着还是泰信哥真的走了。但感觉静了还没一会儿,便又听到卧室的门被大力地推开,而我则被冲进来的这人从床上拽起来扔在地上。 ……又要来惩罚我了吗。我抬起头,看到了朴灿烈阴沉的脸,以及冲进来的鹿晗哥。 “朴灿烈!你这是干什么!”鹿晗哥扶起我,我却根本没有力气自己站着,几乎把全部重量都倚靠在他的身上。 “伯贤,你怎么了?——朴灿烈,他生病了。” “关我什么事。” “你——” “卞白贤,你说说看,”朴灿烈的目光如箭,恶狠狠地盯着我,“你告诉鹿晗哥,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做了什么好事……还是在说昨晚吗。 昨晚……昨晚其实我什么都没做的啊,灿烈。 其他成员也都进了房间。 “我昨天听伯贤说了当时的情况,他只是恰巧在那里而已。朴灿烈,你不要自己挨训了就来找伯贤发脾气。”身旁的鹿晗哥说道。 面前传来灿烈不屑的声音。沉默中,却听到世勋开了口。 “可是当时,不就是因为伯贤哥吗,” 我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他。 世勋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不就是因为伯贤哥去公司那里告密,灿烈哥和夏言姐才会分开,” “……我……” “夏言姐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不是吗。” “吴世勋!你给我住嘴。”鹿晗哥火了,喝了一句。 “哥你为什么总是帮着他。”世勋依旧面无表情,望向鹿晗哥。 “因为我比你们这群疯子理智!” “鹿晗哥……” 又因为我而吵架了吗。 不要吵了,拜托。这淤泥一样的边伯贤,不值得你们为他吵架。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我听到了朴灿烈冷笑的声音。 这是你乐见的场面吧。身边一个一个的人离我而去,和你站在同一战线,给我定罪,无法赦免。 “道什么歉!”鹿晗哥说道,“告诉你,灿烈,如果是我我当初或许也会那样做,那也是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 “呵,可能哥这样做的话真的是为我好,不过你问问你旁边这个家伙,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把夏言告到公司那里去的呢,”灿烈依然冷笑着,一步一步向我靠近,伸过来的手让我感到害怕,但被鹿晗哥一下子拍掉。 “边伯贤,你说话啊,你很厉害的啊不是吗。你不是因为喜欢我想要得到我,才去公司那里揭发我们,让公司把夏言赶走的吗?不是恨不得我喜欢的人越来越不幸,才在昨晚让那群混蛋那样欺负她吗?” 能听得出来,灿烈嘲讽的语气里尽是愤恨。 “……昨晚,我真的没有那样做……”我费力地开口解释着。 “夏言都告诉我了,你这混账还——” “伯贤说了他没有做那样的事。”鹿晗哥说。 “哈,”朴灿烈荒唐地笑了声,“哥你还会相信他么。” “我相信。” 大概是生病了的原因让我变得软弱了吧,听到鹿晗哥说的这三个字,我眼泪差点掉下来。 此时,客厅传来门响。 听到有人来了,我们都不再说话,气氛僵在那里。 来人竟然又是泰信哥。他推门进了我和灿烈的卧室,看到这样的场面愣了一下。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有事要说来着。”鹿晗平静地回应。 看到经纪人,我赶紧强打精神掩饰病容。 泰信哥似乎还因为刚才的事脸色不太好看,但却带着一丝古怪的神色。 “哦,那什么,伯贤呐,你收拾一下跟我出来。” ……我吗? 我还没来得及问,鹿晗哥已经替我开了口。 “今天不是没有行程吗哥。伯贤他病了,能不能……” “病了?那正好,我带他去医院。”泰信哥直直盯着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我点了点头,也不知到底是有什么事要我单独出去。 “……好,我这就来。” 11 [边伯贤] 交易 “是……去哪?” “去医院,不说了吗。” 在车上,我昏昏沉沉地靠在副驾驶座中,裹着厚重的大衣但还是觉得冷。 “……那然后呢?” “……说了就是带你去医院。” “诶?” “刚才,接到公司打来的电话,就,上次不是你们都去体检了吗,说你的体检有些地方,嗯,医院那边出了些问题没检查清楚,所以就,呃就再去补做。” “啊这样。” 每到年底公司都会例行带艺人去医院做体检。今年大概是一个礼拜前做的。 我点点头,又随即想到了什么。 我身上的伤……被泰信哥知道的话…… “那什么……全部都要检查一遍吗?” “……那倒不是,就是,呃,照照光片什么的……” 我松了口气。 还好。 到了医院,排队挂号后就直接被泰信哥推到了三层的一间诊室。坐下后被问了些问题又被拉着去照了光片。 ……其实上次集体体检也并没有照光片这一项的。 但我实在没力气细究了。大概也是因为我现在的样子实在很惨吧,平常凶巴巴的泰信哥今天也是格外照顾我。 我们回诊室等着拿些单子,泰信哥打了通电话之后对我说:“等下带你去输个液吧,看你现在这样子。” “嗯。哥你回去忙吧,我自己去就行。” “你看你现在说话都没劲了。那什么……最近身体一直不太好么?”他皱着眉头看我。 “……没有,挺好的啊。” 他点点头,没再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 接了单子便又去挂号打点滴。一路上我头晕目眩,完全提不起精神,迷糊中却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边伯贤?” 我回过头去,看着几步之外那人,伟岸挺拔,很是眼熟…… 我一个机灵猛然记了起来,因为生病而变得短路的脑弦瞬间清醒。 那分明就是吴亦凡啊! 我呆在原地不知作何动作。 泰信哥也好奇地看着他,悄声对我说:“那不是SmartMerry公司的吴董事么?” “啊……我不知道。” “你们认识?” “不认识……” 我喃喃地说道,警惕地看着向我走来的那人。 吴亦凡却一副老相识的样子站到了我的面前。 “还好吗?”他笑得一脸和煦。 我冷冷看着他没说话。当然很好,昨天被你的人揍了一顿又被朴灿烈大半夜拖起来折磨,全是托你的福。 再好不过了。 “吴先生您好您好,”泰信哥赶忙握手。 “您好。” “我是伯贤的经纪人郑泰信。都不知道您和我们伯贤还认识呢。” 吴亦凡笑了笑,“也只是认识不久而已。”他转向我,“生病了吗,怎么来了医院?” 我冷眼看着他,依然不想说话。 泰信哥推了推我,我才勉强开口。 “就是来补做检查的。” “脸色不太好啊。” “嗯。” 泰信哥估计要在心里骂死我了——这没礼貌的小子。他赶忙接过话去,“伯贤发烧了,状态不太好。我们现在就去打个点滴。” 我转头看向别处,装作自己身体状况良好的样子。 “这样吧郑先生,您先回去忙,我陪伯贤去输液就好了。” 我闻言,不可思议地转头看他。 “这怎么行……” “正好我们也好久没见了,一起叙叙旧。” 叙什么旧,我昨天才知道世界上有你这么一号人。 “打完点滴我会送他回去的。”吴亦凡穷追不舍一般。 他到底想干什么?我疑惑地看着他,想要拒绝,泰信哥已经在旁边连连赞同了。 “那好的那好的,麻烦吴先生您了哈,我们伯贤有您这样的朋友运气真是好啊。” 真是。运气不能更好了。 目送着泰信哥离开,吴亦凡玩味地低头看我。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走吧,不是去输液吗。”他上来便想揽我的肩,被我躲开。 我依然盯着他。 “你真是,”他的笑容有些危险,“难道不去治病了么。” “我自己去。您请回吧。” 他不再说话,手伸来抓住我的手臂。我赶紧挣脱开来。 不料手中的纸张散落了一地。 真是……我烦闷地蹲下身去捡,却在站起身时眼前一阵发黑。 摇摇晃晃快要倒下去时,又被他一把拽住。 “别逞强了。跟我过来吧。” +++ 我坐在病床边,倚着枕头靠在床头,静静地看向窗外。 我没有问吴亦凡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当然我也没有丝毫兴趣。 就如同他帮我免了挂号的环节直接带我来了间不错的单人病房我却没有任何感激之情一样。 我紧了紧身上的外套。 单人病房供暖好很多,但点滴药水还是那么凉。 ——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看到灿烈站在病床边帮我捂热输液瓶的情景了吧。 “好点了没。”吴亦凡的声音传来。 “为什么。” “嗯?” “为什么要这样做。”装作对我很好的样子,不觉得虚伪吗。 “因为——”他伸手过来碰了碰我的脸颊,我厌恶地侧开头。 “因为,我对你很感兴趣。” 见我不理他,他也不急,只是挨着我坐下来,像闲话家常般开了口。 “今天,夏言小姐的公司又打电话给我了呢,说是一定要我好好捧红她。” 我猛地转头看他。 像是得到了预期的反应,他笑了起来。 “很为难啊,你说我该怎么办?”他装作一脸发愁的样子。 “我警告你,不准再动她。”我怒视着他,怎奈生病时气息弱得完全够不成威胁。 “所以说,我很苦恼啊。”他这样说着,语气却尽是玩味,“她的那家经纪公司和我之前有些合作,我不能得罪。但你这边又——” 呵,难道你还真顾及我这无名小卒不成。 “而且我也说过,我不做赔本的生意。所以,”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我没说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既然这么不想那个女孩被人碰的话,那么——李夏言我会照捧,不过,该有的服务,由你来完成。” 他说……什么?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当然我从来不强人所难,你可以拒绝。” “……” “只不过这样的话,那我只有直接和那姑娘做交易了。” “你这变态……” 被我骂了也不恼似的,他只是笑着,“既然你不愿意,那我……” “我愿意。”我垂下眼,轻轻开口。 “你说什么?” “我说,成交。” 他笑得更加意味深长。 “边伯贤,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呢。” 我闭上眼,一阵疲惫感沉缓地袭来。 12 [朴灿烈] 我讨厌这首情歌 再也不会唱起 黑暗中,我紧紧拥抱着眼前的人。 “再待一会儿吧……”我轻声在她耳边说着,在深冬的凌晨带起暖热潮湿的白色雾气。 她点点头,安静地偎在我怀里。 近一年的时间没见到夏言,对我来说像是难熬的数年光景。 她瘦了好多。重逢时她带着浓重的妆,却因为那帮混蛋的欺辱哭得乱了妆容。但后来再见时,我的夏言依然是干净漂亮的模样。 但是,对不起。让你受了那么多伤害,没能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挡在你身前保护你。 “哥哥……你该回去了。”她稍稍退出些我的怀抱,仰头看着我。 我没有说话,慢慢探下头,吻住了她柔软的唇。 思念太长,夜却短。我拥着她的身子,忘情地吻着。 脑海中却恍然觉得怀中的人是另外一个。 那人也是瘦瘦小小的,接吻时额前的头发会软软扫过我的脸。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的心当下一动。几乎是慌张地,我推开了她。 “怎么了?”她奇怪地看着我。 “没事……我,我该走了。”我抬手看了看表,“四点了呢,等下八点还要赶行程。” 她笑了,笑容越发地好看,让我渐渐抛开了刚才心头的思虑。 “真是大明星的生活呢,”她理了理我的围巾,“哥哥要加油啊。” “好的。”我吻向她的额头,“有时间我再打给你。” +++ 天亮后的早晨,我坐在飞驰的车里,看着窗外景色在眼前急速掠过,像在徒劳追赶着消逝的过去。 回想着夜晚那让人心悸的感受,现在更多的则是心烦。 我索性闭上眼,决定在车上补一觉。凌晨五点才回了公寓,而现在一大早又要坐近两个小时的车去地方公演,实在有些困乏疲倦。 但没一会儿,身边传来了轻轻的咳嗽声。 我不耐烦地睁开眼看过去。 “吵到你了?”那个家伙问道,有些无措。 我没理他,闭上眼稍微侧过身继续睡。 真是……想想之前便觉得恼火。出发前,暻秀第一个坐上了面包车的副驾驶座,cody姐和另外两个工作人员则照例坐在了最后一排,而世勋跟着鹿晗哥坐下之后,我便只能自己坐在驾驶座后一排。之后我转头看到了边伯贤站在车外,望着车里唯一的空座,神情犹豫又带着让人恶心的无辜。 于是我只能这样挨在这家伙身边了。 这段时间里,在我慢慢意识到对于边伯贤身体的渴求之后,即使是折磨与报复,我也开始刻意减少与他的接触。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我逼迫自己不再去想。缺乏睡眠的疲惫感让我很快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时,车仍旧在路上行驶,我却是靠在身边那人的肩膀上。 他坐得笔直,以便那瘦小的身子能让我刚好把头倚在他肩上。他依然咳嗽着,却是努力克制的样子。 我愣了愣神,直起了身。 “……我又吵到你了?对不起啊。” “……” “还有一段时间,再睡一会儿吧。” “闭嘴。烦死了。” 他乖乖地不再说话。我则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向身后那排座位。 “吴世勋,跟我换座。” 此时的世勋正呵呵呵呵地抓着鹿晗的胳膊挤在一起看电影。我的介入无疑是给他带来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提议。 他一脸惊恐地看着我。 “不要!” “别废话了,快过来。” “说了不要!” “喂你小子——” 鹿晗哥看不下去了:“算了算了我跟你换。真是的。” 他在车里狭小的空间内艰难地移动着,不忘顺手拿走了那部Pad。吴世勋嘟着嘴叫他:“啊啊鹿哥……” 鹿晗很不给面子地没搭理他。 “别鹿哥了,你灿烈哥来了。”我面无表情地蹭过去,坐定后直接靠在世勋身上打算继续补眠,却不经意看到坐在前面的边伯贤,接过了鹿晗递过去的一只耳机戴上。两人似乎低头看着电影或是什么,大概很好笑的样子,我都能看到他侧脸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心头忽然一阵无名火。 边伯贤,你大概不知道。 我讨厌看你笑的样子。 我更加讨厌,你对别人犯贱似地笑。 +++ 这次的节目是我们组合整场的音乐show,简直可以和小型演唱会相媲美。能争取到这样的机会,大家在准备时也格外认真。 鹿晗哥和世勋先去彩排舞蹈表演部分,留我们剩下三个人在待机室。那两个主唱在练习抒情歌曲,我闲得无聊,便出去转转。 当然也是因为我也并不想听到边伯贤的声音。 等我拎了罐可乐回来时,正要推开门,却听到里面的歌声不知何时变成了交谈声。 “……我还好的。谢谢。” 是边伯贤的声音。 “世勋那边你也不要在意。他就是小孩子……你也知道,最近鹿晗哥总是护着你,他有点闹脾气。”另一个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和淡薄。 连暻秀也……呵,边伯贤,你魅力可真是大啊。 “没什么的,本来也是我的不对。” “那件事也不能怪你。是你……太在乎灿烈的想法了,所以把那件事想得太严重了,其实那时——” 我听到这儿,砰地推门进去。 难道说,夏言受的那些苦在你们眼中,是不足称之为严重的事么? 我至今仍记得,我们重逢后的第一次偷偷见面,她带着憧憬和我说她签了新的演艺公司,大概不久便能作为演员出道。 ——不跳舞了吗。你那时跳舞那么好看。 ——……不了。好像没办法继续下去了呢。 她无力地笑了笑。我看得心疼,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即使当时公司迅速封锁消息,但是在圈内,“朴灿烈前女友”的称谓依然像是烙印一般印在了她的身上。歌谣界没有公司敢收她,毕竟没人能预测假如她出了道和她前男友站在同一舞台成为同事后会发生什么,更何况圈内人皆知我们是在公司逼迫下被动分手。后来我才知道,夏言几经波折,才签下了目前所在的一家不算很大的电影公司,才得以继续艺人的梦想。 所以,这样的遭遇,在你们看来,只是“并不严重”的事情吗。 真是可笑。 我推开门后,冷冷地望着他们。 都暻秀依旧冷静,看了看我说了声“回来了啊”便没再说什么。反倒是边伯贤,在我推开门进来的霎那,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歌词纸。 “边伯贤,你出来一下。”我面无表情道。 他没有动。看得出来,他在害怕。 那么怕我吗。我在心里冷笑了声。 “边伯贤。” “……” “还不出来。” 他终于慢慢站起身,像是硬着头皮般向我走来。 暻秀到底没有鹿晗哥那样喜欢搀和别人的事,只是皱着眉头向这边瞥过来。 等边伯贤一走到我面前,我便拽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拉去了洗手间。 一路上我们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我克制着情绪,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这样看来,我们就像是一起去个厕所的朋友而已。 进了洗手间,我把他拉进隔间,猛地扣上了门。 “灿烈……”他小声叫我。 在害怕我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吗。在这样封闭的空间里。 “果然很厉害啊边伯贤,”我死死盯住他,“连暻秀都被你拉拢过去了。” “……你,听到我们说话了?” “怎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他遮掩的态度更让我恼火。 “你不要怪他,他那样说只是为了安慰我而已,我——”他急忙解释着,在我听来却十分好笑。 “我再提醒你一次,边伯贤,不要自以为是,”我一字一顿地说着,“不要以为你能影响我对其他人的判断。你还远远不够资格。” 他不再说话,甚至不再看我,低下头去。 本打算冲他吼几句便过去,正要放他走时,却听到了手机铃声响起。 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有些诡异。 是边伯贤的。 “快要录制节目了也不知道手机静音么。”我嘲讽道。 “对不起……”他掏出手机。还未接听,我便一把夺去。 但当我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我如遭雷击。 【吴亦凡】 屏幕上清楚地显示着。 “……还说那天不是你。”我冷笑,把屏幕朝他晃晃。 “看来交情不错啊,你和那个欺负夏言的混蛋。” 他像没明白过来似的,但在看清手机屏幕上的来显信息后,一下子瞪大了双眼。 “不是的,灿烈,我和他——” 话未说完,便被我一个耳光打断。 我气急,手都在颤抖。就是这个家伙,还有你,联合着让我最爱的人受了那么大委屈。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 他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却仍旧做着无力的辩白:“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不熟……” “嘘。” 我一手拿着他的手机,一手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看着我,接起了电话。 “喂。” 13 [边伯贤] 暗色 我站在吴亦凡面前时,已经是结束行程后的下午了。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来进行所谓的“交易”,地点依然是他名下的酒店。 面前的男人优雅地坐在窗前的沙发里,细细摩挲着他手上的扳指;而我,则裹着厚重的外衣,面色发白地出现在他眼前。 怎样我都是一副狼狈的样子。 “有话要说么。”他没看我,声音却带着震慑力。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今天……灿烈他……他只是、只是一时……” “灿烈……朴灿烈是吗。”他莫名地接过话去。 吴亦凡向来对娱乐圈的人没有太大关心,而他记住了谁的名字,则是一件危险的事。 我顿时没了言语。 那时在洗手间,朴灿烈一把夺过我的电话接了过去。我还未听到电话里吴亦凡的声音,朴灿烈就在这边骂了起来。 “该死的。吴亦凡是么?” 我大惊,想也没想便冲上去要夺回手机。怎料他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制止了我。 “……告诉你,混账,我他妈才不管你是谁,” “灿烈!别说了!”我在一旁小声哀求。 但他却依然阴冷地继续对着手机通话。 “只要是让夏言受了委屈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 我顾不得其他,趁朴灿烈不备之时,猛地冲上去抢回了手机,慌忙按下了挂断键。 当然这样的举动在朴灿烈看来,更像是我在维护吴亦凡。 被朴灿烈打几个耳光无所谓,我只希望他没有完全激怒吴亦凡。惹毛那个危险的男人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心里一直七上八下。 等到行程结束,我偷偷跑去给吴亦凡打电话。 “……喂。”我紧张地开口。 “嗯。”那边则是冷静的回应,听不出来情绪。 “刚才,对不起,那是……” “等下来SmartMerry Hotel。816。”他简短地说完便挂了电话。 于是现在,我便这样尴尬地站在他眼前,心惊胆战地听他说出了朴灿烈的名字。 “我曾经对你说过,鄙人消息落后,不太了解你们圈子里的绯闻。”他勾起嘴角看向我,“所以,很抱歉的是,我一直以为你这样帮那个姑娘——啊对了,她叫什么来着,又忘了。” “……李,李夏言。”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无力地回应。 “啊,对。所以,我以为你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这样帮她呢。哪知,”他慢慢站起身,向我靠近。 “哪知,原来那位朴灿烈先生跟她才是一对儿啊。” “……” “你这样帮她,是因为你喜欢的,是朴灿烈,对么。” 只要他想知道,打听这样在圈子里已经隐隐传开的绯闻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但此时,我却只想否认。 “没有。只不过是我欠夏言的罢了。”被他盯得不舒服,我侧过头去。 一阵让人心慌的沉默之后,我听到了他轻轻的笑声。 “真是有意思。这场游戏。”他说着,抬起手抚摸着我的头发。 那动作让我恐惧。我努力克制着想要躲闪的念头。 “但是,伯贤啊,你的灿烈,今天可是让我很不高兴呢。” “对不起……” “还没有人敢那样骂我。”说到这,他调侃的语气变了变,听上去冷酷无情。 我知道,不管朴灿烈红得多厉害,受多少女生的追捧,在吴亦凡这种人眼里看来,他依然是个不值一提的毛头小子。 他这样说着,手则逐渐向下,抚上了我的面颊。 我心惊肉跳地感受着他的触碰。 “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让我怎样补偿都好,请您原谅他。”我恳求着,鼓起勇气迎向他的视线。 他重又笑起来,但声音依然冰冷,让人畏惧。 “脱衣服。” +++ 被他推倒在床上的那一刻,我本以为能稍稍适应的心还是跟着沉至谷底。想到第一次被他压在身下的屈辱和绝望,我才发现被除朴灿烈之外的人这般对待是多么让人不堪。吴亦凡并没有朴灿烈那般对我带着深深的恨意,但也谈不上半分温柔,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毫无欢爱可言。 而这次,他的进攻也像是带了几分惩罚的味道,比上一次要狠得多。 没有前戏的进入让我痛得咬紧牙关,被钳制在头顶的双手更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这样羞耻的时刻,我紧闭双眼别过头去。 “看着我。”上面传来吴亦凡的声音,冰冷无情。 我睁开眼,眼前却因为疼痛而被激得潮湿起来,连着他的样子也一同模糊。 又是一下狠狠的冲撞。我忍不住叫出了声。 他低下头轻咬了下我的唇。 “你唱歌很好听吧。这么美的声音。”他嗓音低沉,带着让人心跳的喘息声。 我却因为痛感而做不出任何回应。 “你的身体也很美,”他舒服地叹了口气,“……很热很紧。” 我再次因为羞耻而别过了头。 “只可惜,那家伙不喜欢你是么。朴灿烈那家伙。” “……” “那,跟着我怎么样。” 身体陷进宾馆柔软的大床里面,却感觉身下的床单已经被汗水浸湿了,意识也开始恍惚了起来。 ——但我确实在朦胧之中听到了那句话。 +++ 第二天我才回到了公寓。 昨晚筋疲力尽地昏睡了过去,一觉醒来才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冬季的凌晨天还未亮,我赤身裸体地缩在被子里,整个房间空无一人。 我翻出衣服里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收拾着洗漱穿衣。头脑昏沉,下床时差点栽在地上。 我却没有因此停下动作。这个地方我根本不想多呆一秒。 等到浑浑噩噩地回了公寓,我轻手轻脚地开了门。想必大家都在睡。 打开卧室门的时候,却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床边。 微亮的天光透窗而来,看向我的那人浸在晨光中,发色都稍稍变成了浅褐色。 他真是好看。 虽然头疼得快要炸开,喉咙干涩难耐,我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怎么起这么早。”我问道,听到自己的嗓音沙哑不堪。 他依旧盯着我,带着我读不懂的表情。 “一晚上没回来,你他妈去哪了。” “……”此刻因为难受,大脑像短路般给不出合理的解释,却想到大概吴亦凡跟经纪人哥那边打了招呼,所以我夜不归宿倒也没遇到什么麻烦。 见我不回答,他猛地站了起来。 “我问你,你去哪了。”声音低沉,眼神也变得更加凶狠。 “我……” “去找吴亦凡了吗,嗯?” “……”我无言以对。 “你他妈给我说话!”他推了我一把,我毫无防备地撞在了身后的墙上,后背碰到了墙上的开关,房间忽而亮了起来。 明亮的灯光下,我更加清楚地看见了朴灿烈盛怒的脸。 我轻声应着。 “……是啊。是去找他了。” “你——”他愤怒地伸手过来抓住了我的衣领,刚要骂人,却死死地盯住了我的颈间。 我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我忽然觉得难过,心底又涌上来阵阵绝望。即使在他眼里一直是不堪的样子,我却也从未觉得如此狼狈过。 “你和他做了?”沉默半响,他阴冷地问出声。 “……” “回答我!你他妈是不是和他做了?” “……嗯。做了。”我破罐子破摔,疲惫地闭上眼应了声。 本以为他会一拳打过来,等了半天,再睁开眼时,他依然这样怒视着我,眼神里却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边伯贤,你这个混蛋。”他骂道。 只是这样吗。难道不是应该几个耳光扇过来,边咒骂着边把我按到床上去吗。 喉咙像要冒火一般,我快要说不出话了。我无力地抬起手想要推开他,没想到却轻而易举地挥开了他抓住我衣领的手。 我踉跄着向桌旁走去。余光中依然能感觉到他射过来的危险的视线。 口好渴。我颤抖着拿起桌上的一杯水。 “你怎么这么贱。” 我认命地点点头。我不贱的话,怎么还欠你和夏言的债。 冰凉的水润过喉咙,却刺激着我脆弱的胃。 真是难受。我喝水时都忍不住干呕着咳了两声。 放下水杯,面对的则是他有些诧异的目光。 “……你怎么了。”我听到他问。 我怎么了?我很好啊我怎么了。我想要说话却依然开不了口,垂下眼才看到自己手里的那杯水中,慢慢晕开着一缕猩红色。 我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却下意识想要安慰他。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不要害怕我没事。我想这样回答他,却又禁不住在心里嘲讽自己——他会担心你么。会在乎你的死活么。朴灿烈最痛恨的人,就是边伯贤啊。 大脑里一片混乱,像是各种声音掺杂着交织在一起。 我听到了水杯落地的声音。 随后意识便陷入到了至深仿若无边的黑暗之中。 14 [朴灿烈] 挣扎的鱼 像是掌心里的一条鱼。攥紧时它会拼命挣扎,把它放回河流中,它又不知游去了什么方向。 这样拼命克制。又无法不放任它随它而去。 如此地徒劳无力。 ——我的这颗心脏。 我的,这隐秘晦涩的感情。 +++ 是因为那个人啊。 明明比我还要大几个月,却生得这样瘦小;明明唱歌很好听,却很少听到他对我说话;明明很怕疼,却在被我折磨时强忍着不出声。 明明我该讨厌你,明明我该彻头彻尾地憎恶你,可是—— 不管有多少前提与假设,心里的句子总会莫名地拐个弯,变成仓促而不可知的转折。 就像是那条在水里转个弯便会消失的鱼一样。 大概花了多长时间呢,我才渐渐懂得。在你身边时的心烦意乱,像任性的稚童般时刻否定你的存在,越是吸引越是要拼命摧毁你——这固执的拒绝。 在我眼里,你依然是不值得任何人喜欢,不配得到丝毫爱的可恶的家伙。依然是对我最爱的人犯了巨大过错的,不能被原谅的家伙。现在,又变成了和男人纠缠不清,随意和别人上床的卑贱的家伙。 一想到你曾在别人身下呻吟承欢,我简直愤怒得恨不得杀掉你。 所以,我努力克制,辛苦忍耐。 这样的你,怎么配得上别人的喜欢。 但是,其实啊。 你知道么,边伯贤。 其实…… +++ “以后的几个月,就只是你们四个进行活动了。组合的话……暂不做集体活动。公司会给你们安排相关事宜的。对了可能还要上一些课程,公司可能会给你们接剧本。行了,散会吧。” 张理事和泰信哥边说着什么边走出了小会议室,留下我们几个愣在原地。 “……伯贤哥他,他怎么了。”世勋最先反应过来。 我心里跟着一慌,像是被人迫着去面对我努力想要忽视的事情。 “灿烈哥,昨天不是你送伯贤哥去医院的吗,”世勋问道,“他到底怎么了?” 鹿晗哥和暻秀也向我这边望了过来。 “……我不知道……”我喃喃地说着。 “打他电话也不接,看来还在医院……我以为,我以为他已经回公寓了,像以前那样……没什么大问题的……”鹿晗哥有些自责。 “这两天大家都有行程,也没顾得上,”暻秀安慰地拍了拍鹿晗哥的肩膀,“我们去看看他好了。灿烈,你知道伯贤在哪间病房的吧。” 我点点头。我知道的。我知道那时他病了,我知道他呕了血,我知道他现在住在哪间病房。我知道的一切现在却反而让我显得一无所知。 脑海里唯一深刻起来的是昨日他苍白的脸。 ……一定很难受吧,你那时候。 +++ 推开门时,边伯贤正安静地坐在病床上。素白的病房因为夕阳的照射多了几分暖意,但这画面还是透着隐隐的悲伤。 坐在落日余晖中的那人,惊讶地转头看着我们。 “……你们……怎么都来了。” 说话还是有气无力的样子。这家伙,怎么变得这么弱。太差劲了。 我站在最后,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跟着他们走了进去。 “伯贤,你到底怎么了?”鹿晗哥还未在他床前站定便焦急地问。 边伯贤看着我们,“……泰信哥没告诉你们吗。” “只是给我们开了个会,说这几个月不会给你安排工作了。你到底怎么了?病得很重吗?” 边伯贤静静地看了会儿着急的鹿晗哥,忽然笑了。 “我这不好好的么。” “那为什么——” “好像是得了肠胃炎,大概……要做手术吧。” “做手术?”世勋惊讶地问道,“很、很严重吗?” “没有啊,我现在不挺好的嘛。”他依然笑着,带着几分歉意,“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说什么呢……大概什么时候能出院?” “明早就能回去了。手术的事,还要再等安排。” 一路像被什么狠狠攥紧的心脏仿佛突然被人松开,重新放回柔软的地方。 就像是这种感觉一样。连我自己都没察觉地松了口气。 ……原来并不严重。所以你现在是在干什么。还是打算以你的这幅可怜相让队友们对你心生同情,原谅曾经那样丑陋罪恶的你? 我依然站在最后,冷眼看着他们这看似温馨美好的场景。 聊得差不多了,那三个人道着别准备离开。 我站在原地不动。 鹿晗哥奇怪地拉了拉我。 “灿烈,该走了。” “你们先走吧。我有话要和他说。”我对鹿晗说着,眼神却依然望向病床上的那人。 听到我这句话,那家伙有些惊惧地望过来。 呵,果然还是在怕我啊。 鹿晗哥有些担心地拉了拉我,“伯贤需要休息,我们还是——” 哥你也在害怕单独相处的话,我会对那家伙做出什么来吗。 “我不会久留的。你们先走好了。”我打断他。 鹿晗哥无奈地来回看了我俩一眼,最终放开了手,和世勋暻秀出了病房。 “啪。”房门轻轻合上,整室寂静无声。 我依然站在原地,隔着些许距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无措地低头摆弄着手指,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这样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坐不住了。 “嗯……那个,要吃苹果吗,”他伸手摸向病床旁的柜子,从一个袋子中拿出了一个苹果,递向了我。 他手腕上的输液管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 “……我现在不能吃东西,你要吃吗?好像还挺甜的……” “不用,”我冷声回复,字字清晰,“我嫌脏。” 像我预想的那样,他顿时怔住,随后愣愣地看着自己拿着苹果的手。 “……这样啊。”他尴尬地轻声回应着,慢慢把苹果放回了原处,低着头不再说话。 我冷笑了声。 “我没说错吧。边伯贤。” “……” “一想到你的手,你的嘴你的身体,不知道都和吴亦凡那混蛋做过什么,我就觉得恶心。” 听到这些,他的身子不经意地颤了颤。 “所以,难道不是很肮脏吗,你这家伙。” 我歪着头,玩味地看着他——这人现在正因为我的嘲讽而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随即我俯下身,一手按在他身侧,撑着床边,另一只手扳起他的下巴。 “看着我。”我命令道。 我的触碰让他害怕得缩了缩,最终还是认命地看着我,依然带着那让人恶心的无辜。 “告诉我,你和吴亦凡什么关系。” 他张了张口,却给不出答案,眼神重又垂了下去。 “看着我!”我低声吼着,再次命令,捏着他下巴的手加重了力道。 他皱了皱眉,怯怯地抬眼看着我。 “你到底和多少个男人做过?嗯?很多吗?我一个人的话满足不了你么?” “没有……没有其他人……”他脸色愈发苍白,小声应着。 “没有其他人?”我气急反笑,“那吴亦凡是什么。” “我……” “说不上来了是么。”我冷笑,用力甩手放开了他。他身子歪向一旁,扶住了床边。 “你这种贱人,真应该去死。” 我说着,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手握上门把手的瞬间,我听到了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灿烈,”他叫我的名字。 我停下脚步,却依然没有回头。 “……如果,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会开心了。” 像是赌气的一句话,他却问得认真。 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慌。 但我还是理好情绪,冷声应着。 “当然。” 静了一会儿之后,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像是疲惫的叹息。 “……我知道了。” 我顿了顿,没再理会,随后便走出房间,用力地甩上了门。 离开之后,心却因为那句话愈发慌乱。 我这是怎么了。 朴灿烈,你到底怎么了。 +++ ——像是掌心里的一条鱼。 我放开手。 它最终还是游向了我看不见的地方。 15 [边伯贤] 败者 “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泰信哥惊奇地看着我。 “……我说,手术能不能再缓一缓。”我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第二天一早,我在病房里收拾妥当,等来了接我的经纪人。 “为什么要拖?你难道不知道这手术还是要尽快才好,拖久了只会恶化,你怎么……” “是因为,”我打断他,“因为……我不想让我爸妈知道,我想看能不能用别的方法借到些钱,所以,手术时间可能要往后推一下……” 大概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泰信哥愣了一下。 “那这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啊……还是,找个时间和父母说一下吧,他们迟早要知道的。”泰信哥叹了口气,“手术费用问题你也别太担心,公司这边不会让你太难做的。” “谢谢哥。”我朝他笑了笑,算是跳过了手术时间的问题。 “对了,他们来看过你了吧,成员们。” “嗯。昨天来过了。” “……怎么跟他们说的?” “就说是肠胃炎,要休息一段时间。” 泰信哥再次叹气,拍了拍我的肩:“知道你心里也难受,还得让你一个人扛着。不过现在组合里少了一个人,剩下的单飞发展都是关键,他们不能分心……” 我点点头。我知道的,即便和有些成员关系并不怎么亲密,但是想想看,自己做娱乐节目时想到有个成员还在医院养病等待手术,心里也挺不舒服的吧? 坐在回公寓的车里,我呆呆地看着前方的路。各色的行人,匆忙或是悠闲。纷繁的店面。参差的楼宇。崎岖或是平坦的路面。向左转,向右转。绿灯。红灯。红灯。 这喧嚣纷纭的世界。 我却仿佛置身于这世界之外。 脑海里恍惚回想着前天入院时泰信哥的话。 “伯贤呐,好些没?” “……我接下来跟你说的,你听了别慌……先冷静听我说……” “医院查出……你胃部长了个肿瘤,上次集体体检时便查出来了,所以之后我才又叫你来了一次医院……” “你别害怕啊……还好不是恶性的,我已经在尽快给你安排手术了,不然……可能会癌变的……” “别太难过,听起来很严重,但是还是能治的……乐观点。” 我不害怕。也丝毫没有难过。除了对于这种情节会发生在我身上的意外感之外,我还算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甚至觉得,是老天终于看不下去,终于要给这个处处惹人生厌的边伯贤一个了结的方法。 即便救回来,也不过是让我再经受更多的痛苦,给周围人带来更多的麻烦。 对不起。 我也很疲惫了。 +++ 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寓之后,我便倒头睡下。 最近的乏力感越来越严重了。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我被手机铃声吵醒。 来电显示:吴亦凡。 我皱了皱眉,却不敢不接。 “喂。” “现在出来。” “……去哪。”我疲倦地问道。 “我已经在你公寓楼下了。快点下来。” 说着便挂了电话。 我叹了口气,简单收拾了下便出了门。 看到马路对面停着的那辆有点眼熟的私家车,我头皮有些发麻。但是我别无选择,只能走上前去,忐忑不安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握着方向盘,依旧是高傲而邪气的样子。 “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他蹙眉看我。 我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跟之前穿的差不多么。 反正就算我穿出花来也会被你脱得干净。 见我没答话,他又自顾自地说着:“哦~差点忘了你还是个明星了。平常要穿朴素点以免被人认出来是么。” 我把头别向一边。 “老板,今天我有点累,能不能快点,我好早些回去。” 余光中看到吴亦凡盯着我看,之后他又忽然笑出了声。 “你想什么呢。” “……” “在你眼里,我只是个精虫冲脑的家伙么?” “……不是。” “好吧。那我们快一点好了。我先带你去买身衣服。” “……嗯?” 我搞不清他在玩什么花样。 “晚上我带你去一个晚会。你穿成这样怎么过去。” “……晚会?为什么要带我过去……”我更加不解。 他不再回答,笑了笑便发动了汽车。 +++ 于是等我站在晚会所在大厦的门口时,已经是一身黑色西装了。 “你穿成这样还真是……”他打量了我一番,“不好看。” ……我有点无语。 “看你这瘦巴巴的样子。果然还是穿厚重点遮掩一下比较好看。” “你喜欢肌肉猛男的话那干嘛叫我跟你过来。”我小声嘟囔了一句。总是奚落我很有趣吗。 “你说什么?”他稍微低下头凑过来。 “……没事。”知道他这人还是少惹为妙,我乖乖闭了嘴。 吴亦凡大概真的是商界的厉害人物吧。我跟在他身旁刚一进会场,便有几个同样老板模样的人围了上来。 “哟,吴总好久不见啊!” 吴亦凡恢复了他温文尔雅的模样,一个个与人寒暄着,必要时轻描淡写地介绍一下他身旁的我。 “这我朋友,伯贤。” 我对着他们鞠躬行礼,毕竟都是些看起来位高权重的长辈。 “这位年轻人好像是……嘶,是不是哪个组合的主唱?”一位谢顶老板像是在努力回忆着。 “嗯是的。”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组合叫什么名字来着?” “M-One。”我恭敬地回答。 “啊对对对对。我女儿可喜欢你了!还有那谁,成天跟我念叨……叫灿什么……?” “……灿烈。” 念出他名字的瞬间我有些恍惚。你看,仅仅是你的名字都会让我心动。 恨不得我赶快去死也好,不断嘲讽我的卑贱也好,只要你还是朴灿烈,对我来说便像毒瘾一样戒不掉。 “我们先过去了。”还在愣神时,旁边传来吴亦凡的声音,一只手也搭了过来。我侧头看去,他礼貌地对一群人点点头,轻轻拉着我向角落的座位走去。 “听到他的名字就这么魂不守舍?”他面无表情地说。 “……没有。” 他不再说话,让我在桌旁坐下。 “我去那边有事要谈,你先在这儿坐着。”他吩咐着。 “嗯。”我点点头。 “别喝酒。有人敬你也不准喝。”他临走前叮嘱道。 他走后,我自己安安静静地坐在桌旁,百无聊赖地摆弄着盘里的刀叉。周围都是谈笑风生的人们,只有我一个人显得像是这个圈子之外的路人。 吴亦凡则在稍远的地方和别人交谈着什么,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果真像是电视剧里的多金公子。 想想我第一次见到他,便是在这样的场合。那一次的酒会之后,很多东西都在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改变。 就在我发愣之际,身旁的空座上忽然坐了人。 我不经意地转头看去,瞬间睁大了双眼。 “夏言……”我惊讶地望着她喃喃道,“……你怎么来了……” “不想看到我么,边伯贤。” 真是……你对我说话的那股狠劲儿,简直和朴灿烈如出一辙。 “没。”只是怕你又遇到上一次的情况。 我望了望她周围,“你一个人来的?” 她却答非所问。 “怎么,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那样对灿烈说你吗。” 我愣了下,才想起那时是夏言对灿烈说,我和吴亦凡联合起来对她做了不好的事。 “你要报复,我无话可说。”我垂下眼去。 随后我听到了她的笑声,像是胜利者对于败者的嘲讽。 “边伯贤,你还不知道吧,我终于接到了电视剧本,在不久之前。” “……恭喜。” “就算你之前害我不能出道,我现在还是做到了,凭我自己的力量。”她直直地盯着我,像是控诉,更像是在炫耀。 是啊,夏言,你看报应来得多快。你很快就能成为明星出现在大众眼前,像之前那样漂亮而聪颖,而边伯贤却要因为这报应慢慢退出众人的视野。 电视剧里不常常是这样的吗。主角们历经艰难,最终还是会实现自己的梦想,还是会和自己的爱人走在一起,而曾经作恶多端的小人必然会落得个凄惨悲凉的下场。 “我没打扰两位聊天吧。”此时,吴亦凡突然出现在我俩之间,单手扶在我的椅背上。 当李夏言看到吴亦凡,她的表情依然带着畏惧,大概是想起了上次那样糟糕的经历。 “吴、吴老板……”她怯怯地叫着。 “李小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带我朋友离开了。”他说着便要拉我起来。 李夏言咬着唇没有说话。 “啊对了,我和伯贤能成为朋友,还要多亏了李小姐。” “……” “不是李小姐对别人说,我俩狼狈为奸一起害了你吗。”吴亦凡依旧笑着,说出口的话却让人胆战心惊。 “所以,我和伯贤也要有个朋友的样子啊不是么。” 夏言的脸霎时变得苍白。 见此情景,我急忙推了推吴亦凡,对夏言道别:“我们先走了。” 夏言看着我的眼神依然带着怨恨。我苦笑了下,大概她以为是我告诉了吴亦凡她编造这些事的吧。 +++ 在车里,吴亦凡抽着烟,我则坐在一旁的副驾驶,一声不吭。 过了好长时间,我才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故意的对不对。” 他吸了口烟,缓缓吐出团团白雾。 “你在说什么。” 我轻叹了口气,疲惫地靠在车窗上。 “你知道夏言会来,才拉我过来的不是吗。” 他闻言,轻声笑了起来。 “看来你没有我想的那么傻。”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我很好奇,你底线在哪里。” 我不解地望过去。 “你这么帮李夏言,她却不领情呢。看来这可怜的姑娘并不知道自己顺利出道,是谁拿什么换来的。” 这个话题让我有些不舒服,我想到了床第之间,面前这人让自己尊严尽失的屈辱。 “你刚刚也见到了,这么不领情的小姑娘,真是让人伤心啊。” “……” “所以,我再问你一次,我们的交易,还进行不进行。当然,还是由你来选择。” 我手紧握成拳。 “交换她上位的筹码,你是选择你自己,还是选择她——” “我自己。”他话音未落,我便给出了答案。 我已经这样残破不堪了,又不怕再继续下去。 “听到答案了吧。我能回去了么。”我疲惫地闭上双眼。 良久不见回答。我正要睁开眼我,却突然被人拉了过去,随后便被按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吴亦凡……在抱着我。 我有些怕,怕他会做出什么,却又不敢推拒。 “你做这样的傻事,都是为了朴灿烈么。”他忽然开口问道,听不出情绪。 “……不是,我说过,是我欠夏言的。” “不觉得委屈吗。” 我摇摇头,却被这句话问得心里一酸。 还是会的吧。喜爱的人的憎恶和误解,想要赎罪却无人原谅。 想要……想要和他亲近些,看到的却只有冷漠和鄙夷。 但是,我这样的人也配觉得委屈么。 见我不再说话,吴亦凡慢慢放开了我。 “多大的人了,还掉眼泪。”他看着我,依然是嘲笑的语气,手却伸了过来。 我下意识躲开,慌忙擦干脸颊上的泪痕。 他望着我,伸出的手有些尴尬地垂了下来。 我赶紧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暗自骂自己是不是因为生病的原因怎么突然这么矫情起来。 而刚才的那个拥抱像是不存在一般,我们又恢复到了疏离的状态。 “对了,”他沉声开了口,“你手术什么时候。” 这问题问得我一愣。 “你……你怎么知道的?”我想了想,“泰信哥告诉你的?” “泰信哥是谁?”他皱眉问我。 “我经纪人啊,上次见过的……”知道他记性不好,我也懒得解释了。 “啊,医院见过的那位。”他点了点头,“说来也就是医院见面那次,之后我托人帮我留意你的病例报告。” 这样都可以?我惊讶地看着他:“那不应该是病人的隐私吗?”我有些郁闷,感觉像是被医院卖了。 他揉了揉我头发,“看你还挺有精神的,还知道对我发脾气。” “我没有。”我不再看他,重新在座位上坐正。 “说真的,手术什么时候。我找找人帮你安排最好的医生。” “不必了。”我淡淡地回应道,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于是问:“我们还不回去吗。”车都停这儿半个多小时了。 “回去?回我宾馆么?” 我被他说得一愣,心里纠结半天之后才反应过来他在拿我开玩笑。 “你……” “好了好了。送你回去。”他忍不住笑了,随即便发动了车,向来路开去。 16 [朴灿烈] 为何你不懂 我曾以为,你一直都会在我身边的。 会与我这样作孽般地纠缠一辈子。 你那么贱。不管我怎样对待你,你还是甘之如饴守我左右。 因为你爱我。 你爱我的不是吗。 所以。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要抛下我,想一个人去幸福了吗。 我,不论如何,决不允许。 边伯贤,你是我的。 你可要记得。 “灿烈……啊!” 疼是么。 那就对了。你只配这样痛苦地活下去。 “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最烦别人碰我的东西。”我发狠般地用力撞进他的身体,听到了他带着哭腔的呻吟。 “……呜……” “包括你。” “啊……呃啊……” “包括你,边伯贤。” “……灿烈……” “你怎么可以,让别的男人碰你。你这贱货。” 我脑海里回想着今天在网上看到的照片。照片上的边伯贤,正和一个男人并肩走在一起,像是要一同回到车里。他的帽檐拉得很低,带着大大的围巾,却依然能看清他那特别的眉眼。 下面的评论更加刺激着我的神经。 ——真的是伯贤哥哥呢。 ——是跟朋友出去玩吗。生活中的哥哥~好想亲眼见到呀。 ——私服出门还是那么帅气~赞! ——那个不是吴亦凡吗,左边那个。大老板的说~ ——啊伯贤哥哥好赞!人缘这么好连大老板都认识呢。 …… 又他妈是吴亦凡。 我看着此刻的他——在我身下痛苦呻吟着的瘦小的人——恨不得将他撕碎。 我喘息着,惩罚着,忘乎所以地占有着。 他的手不敢碰我,只能抓紧身下的床单。眉头因疼痛而皱在一起,额上布着细密的汗水。 那性感的脸庞,让我忍不住想要去亲吻。 ——但他怎配这般的温柔相待。 发泄完怒火,我便立刻退出他的身体,裹了衣服向浴室走去。 等我回来时,他依然虚弱地伏在床上。身上还罩着宽大的针织衫。 见我进来,他的身子颤了颤,赶忙撑着坐起身,似乎也想去浴室清洗一下。 就这么不想和我共处一室吗。 他扶着桌子想要努力站稳。被我上过后的他总是这么狼狈。 ——和吴亦凡呢。他在床上会对你很温柔吗。让你很舒服么。 这样的联想让我忽然恼火起来。 随即我注意到了他那扶着桌子的手。袖口下露出的纤白手腕上,一颗小小苹果隐约闪着光。 “你居然还带着。”我嗤笑了一声,上前抓住了他的手。 以为我已经放过他的边伯贤吓了一跳,不安地看着我。 “你知道么,” 我拽住他手腕上缠绕的那根金属细链。 “这个,是我打算送给夏言的圣诞礼物,只不过当时做节目,工作人员搞错了而已。” 他惊讶地看着我。第一次听说这个故事吧边伯贤。但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夺走夏言的东西了。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是我要送给你的吧。” 你始终都应该是这样滑稽的角色,一直珍惜的东西,反而从来都不是属于你的。 我加重了拉扯链条的力道。 极细的链条在他的手腕上勒出了红痕,他似乎明白了我想要做什么,慌张地推拒着。 “不要……灿烈,你住手……” 我笑了笑,猛一用力。 啪。轻不可闻的声音中,那条项链断裂开来,像是淬不及防的溃围。 项链掉落的瞬间,我看到了他手腕上的血痕。 但他像是不觉得疼似的,慌忙蹲下身在地上摸索。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他快要触碰到那项链的时候,我一脚踢把它踢走。 他顿了顿,又重新去够。 我再次踢走项链。 他没有抬头,依然狼狈地跪在地上。 我看到他抬起手臂擦了下眼睛。 我心里一动。 ——他在哭吗。 我愣神的空隙,他终于捡回了那断开的项链,宝贝一样地紧紧握在手心里。 +++ 我当时,依然不懂他固执的珍惜。 +++ 日子过得像以往一样浑噩。赶不完的行程,忙碌得连睡觉的时间都快被压榨。和夏言依旧抽时间见面,但已不能像过去一样频繁。 还有,眼里是边伯贤一天一天消沉下去的样子。 在这样浑然而过的日子里,我是断然没有想到我会单独碰到吴亦凡的。 在电视台结束了我个人的行程,穿过走廊时,那人就在我身边擦肩而过。 即使从没亲自见过,我也绝不会认错,那个我发誓碰到的话就一定要他好看的家伙。 他就这样若无其事地经过我的身边。 我猛地转身冲了过去,扳过他的肩膀对着他的脸狠狠一拳砸了上去。 谁知却被跟在他身后的两个黑衣男子瞬间拦住。 “混账……放开我!”我吼道,不顾周身经过的工作人员诧异的目光。 面前的吴亦凡眯着眼睛打量我,随后竟微微笑了起来。 “朴灿烈先生?” “吴亦凡!你他妈跟边伯贤是怎么回事!” 吼完我自己也愣了下,随即又补了一句。 “你个混蛋都对夏言做了什么!” 那人看我的眼神又多了几分笑意。 他那不痛不痒的笑容看得我更为光火,我恨不得赶紧冲上去揍他一顿,但怎奈被两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死死拽住。 我拼死地挣扎,但这人依然好整以暇地站在我面前。 “一句话回答问题二——我对李夏言没做过什么事,至少不是你理解的那样。” 我死死地瞪着他。 “问题一的话……我跟边伯贤的关系,可是建立在你和李夏言的身上的。” 他一句话说得我怔在原地。 “……你什么意思。” 他依然笑着,像是要看好戏的笑容。 “放开他吧。” “可是——”抓住我的人有些犹豫。 “放心吧,他敢乱动的话,就没有故事听了。” +++ 他把我带到电视台里的一个单独休息室,带上了门。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小心我让你出不了门。”我站在门口处没动,紧紧盯着他。 他仿若事不关己一样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坐啊。喝水么。” “少废话。” 他不再摆出那公式化的笑容,但那戏谑的眼神犹在。 他望着我,缓缓开口。 而他说出的每一个字,对我来说都是颠覆世界般的存在。 “我不知道他曾经犯过什么错误,对你和李夏言。我只知道,他似乎想要赎什么罪。” “李夏言想要出道,你知道的。她的公司想要我砸钱捧红她。” “圈内的潜规则你不会不懂。我知道你又要骂我混蛋,但是她想要红,她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只不过这代价,边伯贤自己承担下来了。” 他望着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无误,毫无难以理解的地方,却同样让我头脑一片混乱。 “这可不是我逼他的,”他转着他手上的扳指,“他可以选择不趟这滩浑水,是他自己选择,非要替那女孩承受这些。”说到这儿,吴亦凡的神情不可察觉地暗了些。 我舔了舔干涩的唇,颤声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我不敢相信我听到的,“为什么要让他选?” “我看他挺积极的啊,第一次见面就替李夏言挨了顿打。” “……什么?” “啊,忘记了你听到的不是这个版本。”吴亦凡说着站起了身,向我靠近,“李夏言那姑娘,对你说的可是边伯贤把她叫去了那里,与我合伙欺负了她?” “呵,就边伯贤那样的小男孩,他之前上哪儿认识我去。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是看他挡在你喜欢的那姑娘面前,就算挨了顿打也不肯让开。” “所以,托他的福,我没动你的李夏言丝毫,只不过让姑娘受了点惊吓而已。这一点我道歉。” 我一时消化不了他的话,愣愣地问出口:“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大可不必相信我。你该相信的,是边伯贤。” “……” “心思那么简单的傻瓜,我才见了几次面就看透了他。假如你还不清楚他是怎样的人的话,那你也太令我失望了,朴灿烈。” 他说得玩味,站在我面前抱臂看着我。 “或者你去好好问问你的李夏言好了。虽然我估计她还是不会对你说实话。” 我在原地怔了片刻,随即转身打算离开。 “喂,告诉了你这么多你不知道的事,不说声谢谢么。”他扶住了门。 “我没工夫和你耗。”说的是事实又怎么样。在我眼里面前这人依然是个混账,依然是在边伯贤并不情愿的前提下和他睡了的混帐。 “还有。我提醒你,边伯贤生病了。” “你说废话么。”这我还是知道的。 “我说的是,这里病了。”他手伸过来,点了点我胸膛上心脏的位置,“你不觉得他心理出了点问题么。啊也是,你哪来的时间关心他,你当然不会觉得。” “什么问题?”我皱眉问道,已经懒得理他的冷嘲热讽。 “我又不是心理医生我怎么知道。但是,‘不想活了’这种问题算不算很严重?” 不想活了?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径自往下说着。 “我是在很认真地跟你说这些。他大概只听你的话,所以你最好劝劝他,叫他赶快接受手术,不然这样耗下去,他只有死路一条。” 他严肃的语气让我有些不舒服,但他说出口的内容,更让我无法接受。我猛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为什么他会死?他不只是肠胃炎吗?” “肠胃炎?”他皱着眉头奇怪地看着我,随后大概明白过来,“他跟你说的吧。算了,这个你自己去问他吧。总之,就算你对他没有感情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他死,最好叫他赶快进行手术。” 在他望过来的认真的神色里,我前所未有地不安起来。 17 [朴灿烈] 我骄傲的破坏 才想起那些是我最爱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电视台的。走在路上,大脑一片空白,心里只是想赶快见到那个人。 但是见到他的话,要做些什么,要说些什么呢。 我全然不知。 街上行人匆匆,世界依然忙碌不停,前一分钟与后一分钟之间并没有任何不同,但是在知晓了那些事情的我看来,世界已然全部变了样。 我忽然害怕那个人望向我的眼神不再一如当初。 +++ 等我回到公寓,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他不应该呆在这里好好养病的吗。 我呆滞了几秒,掏出手机打电话。 屏幕上“边伯贤”几个字闪动了一会儿,我便听到了他手机铃声从卧室传来。 ……竟然没带手机出门。 我又赶忙打给鹿晗哥。 “喂?鹿晗哥,你知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打断。 “灿烈,你是不是行程结束了?你快去医院看看伯贤!” “他,他怎么了?” “听说上午又突然晕过去了,我们这边都有行程走不开,”鹿晗哥语气很焦急,“灿烈,你说,你说伯贤他……是不是病得很严重啊,我有个朋友也得过肠胃炎,哪需要动手术啊……” 这番话简直让我生出了一股寒意。问好了医院和病房后我便挂了电话,立刻飞奔下楼。 当我猛地推开门出现在病房门口时,边伯贤吓了一跳。 他靠坐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看上去很虚弱的样子。他望向我的眼神,既像是期盼,又像是恐惧。 他的周围还有两三床的病人,都由家属陪着。又是一个日落之时,家人们都在照顾着病人吃晚饭。 只有边伯贤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儿。 我朝他走去,他不安地朝里挪了挪。 “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 “这也叫没事?” “……”他不再说话,还是有点害怕地看着我。 我想起前几天那次,好像把他折磨得太狠了。 对不起。我现在,还不知道要用怎样的表情面对你。 依然还是这样面无表情的样子,很吓人也很讨厌吧。 我试着缓了缓自己的语气。 “好些了吗。” 他点点头。 “怎么又晕过去了?” 他顿了顿,又摇摇头。 “不知道。” 我轻叹了口气。对话似乎进行不下去了。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你,你等我一下。”我没头没脑地说着,之后便跑出了病房。 ——得做点什么才行。 我边跑出医院,边掏出手机搜索。 “边伯贤”。空格。“喜欢的”。 回车。 我放慢脚步,盯着刷出来的网页,仔细地一条条的看。 “伯贤哥哥当然最喜欢灿烈哥哥呀!” ……这什么啊。我没来由一阵心烦,又点回搜索栏重新搜索。 “边伯贤喜欢的食物”。回车。 ——我觉得自己傻爆了。 终于在一个不知是什么的档案中,我看到了这两条。 “喜爱的食物:韩食 草莓 中国菜 最近喜爱的特别食物:Michel&Augustin巧克力饼干” 真是厉害,我们的粉丝。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为什么我天天在他身边,还是对此一无所知。 我收起手机,跑了不远,便看到一家小型便利超市。 买了那个牌子的饼干回来,临进医院时,我犹豫了下,还是很浮夸地在一旁的花店买了束花。 于是当我就这样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眼里的惊讶更甚了。 我走过去,还是有些不自在地把花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在他床边坐了下来。 “那个……你有朋友在这住院吗。”他看了看那束花。 “不你么。” 他瞪大了双眼。 “……送我的?那束花……?” “嗯。”我简短回应着。却看到他复杂的神情。 “灿烈……你,你怎么了?” 一句话问得我有些泄气。这家伙是不是很想伸手过来摸着我的额头问灿烈啊你发烧了吗。 我烦闷地拿出袋子里的那盒饼干,帮他拆了包装,递了过去。 “吃吧。你不是喜欢吃这个么。”我没看他,装作不经意地说着。 他愣了愣,半天才接过去。 “谢谢。” 我抬眼看他,他似乎很开心却又不好表露的样子。 ……这个傻瓜。 他拿起一块饼干,小口小口地咬着。细细咀嚼的样子,像是只温驯乖巧的小动物。 我忽然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但他刚吃了没两块,我身后突然传来了呵斥声。 “呀!你怎么还吃这个!” 是位护士。她皱着眉头看着边伯贤,把手里一碗粥一样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我突然想吃了……”他解释着。 “想吃就一定要吃啊!都嘱咐过你不能吃这种东西了!现在你只能吃流食懂不懂!这之后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这责任归谁啊!” 边伯贤乖乖地点点头。 这位护士又调整了下点滴速率便出去了。 我瞬间又泄气下去。 ——我都忘记他是胃病患者了。 眼见他又拿起一块饼干,我赶紧都抢了过来。 “别吃了。”我脸色大概很阴沉,一把把饼干扔进了脚下的垃圾桶。 “诶——”他没拦住,表情像是个委屈的小孩,“我是真的想吃了……” “吃什么吃。喝粥吧还是。” 我都有点鄙视我自己了。分明是自己搞错了还把气撒人家身上。 他不再说话,端过了桌子上的那碗粥。 他用还扎着输液针管的手托着碗,让我有点看不下去了。 “给我吧。”我把碗接了过来。 他愣住,不知我要做什么。 我舀了一勺粥,送到了他嘴边。 他依然有点不确定地看着我。 “吃啊。” “哦……” 他凑过来,慢慢喝下了那勺粥。 我又递过去第二勺。第三勺。 然后看他突然变得泪眼汪汪。 “怎么了?你哭什么?”我停下动作,皱眉看他。 “……没有……”他摇摇头,说出的话因为嘴里的东西含含糊糊的,表情也有点痛苦。 我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 我舀了勺粥尝了尝,瞬间感觉舌尖被烫麻了。 这样三口两口下去不被激出眼泪才怪。 “靠……这么烫你怎么不说呢!你哑了吗!”我吼道。 他望向我的眼神既慌张又无辜。 “我、我以为你故意的……” 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我听见了。 以为我是在变着法地作弄你吗。故意折磨你想让你难受吗。 我想要解释,却想到之前自己的行为,好像没有为自己申辩的立场。 从来没有这样被挫败感包围过。看他眼睛还有些湿润的样子,心里像是被谁挤了一把柠檬,酸涩极了。 我重新端起碗喂他。这次是慢慢吹凉一点才递过去。 他依然有点犹豫地凑过来吃,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神奇的生物一样,很多次都是欲言又止的感觉。 这样沉默着一人喂一人吃的场面有些微妙的尴尬。我清了清嗓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 “怎么这次没住单人病房。” “泰信哥没来得及安排换房间。” “难道不是一入院他就应该安排你住过去的吗。” “是个陌生人送我来的。我觉得这儿也挺好的,也没什么人认识我。” 我看了看周围的病人和家属,大多年纪比较大了。 “陌生人送你来的?你这是晕哪儿了。” “就公寓前那条马路上。” “你干嘛去了?” “……想买点东西来着。” 看着他再次不安起来的眼神,我才意识到我那像是审问的语气。 我忽然不知要怎样对他说话了。 骄傲而该死的自尊心在拼命压制着愧疚与惶然。我们沉默着,直到他眉头微皱地推拒着我递过来的勺子。 “……我吃不下了。” 我不做声地放下碗,装作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桌子上的花瓣。 他也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周围人的声音霎时消失不见,世界唯有我与他相对无言的画面,安静得仿佛能够听到点滴水一滴一滴下坠的声音,和着我一下下起伏的心跳声。 “喂。” “……嗯?” “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他望着我,神情简直没有任何变化。 “肠胃炎啊。” 这小子。真是。 “为什么说谎。” “……” “问你话呢。” “……我没有。”他转过头去,不再看我。 “不管怎样,”我顿了顿,“我希望你能……能好起来。” 他重又看向我,眼神中透着不可思议。 “你最好健健康康地活着,你这家伙。” 就当是。就当是—— 虽然我还不清楚我能够做些什么,我还不知道要怎样做出改变。 但是,你要给我好好地活着。 ——就当是,给我一个机会。 18 [边伯贤] 苹果和你 朴灿烈变了。变得有点,不对,是非常奇怪。 他开始常常来医院看我,而且很少与其他成员一起过来。虽然来时话不多,只是坐坐就走,但依然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不是么。 朴灿烈,你在想什么呢。 爬得太高摔得更痛。我都懂的。 但是,碰到与他有关的任何事,我总是这样没有觉悟。 你是想要让我输得更惨所以来欺骗我也好,看我现在的状况于心不忍所以来可怜我也好。 ——就让我继续沦陷吧。 你给的痛我都悉数承受,你对我的好我又怎能错过分秒。 +++ 换到单人病房之后,日子过得更加无聊。每天不过是躺在病床上翻翻杂志,打打游戏。我还曾拜托鹿晗哥帮我拿了本小说过来。倒不是有兴趣阅读,而是灿烈送来的那束花,我不忍心看它凋零到最后一无所剩。 我小心地扯下几片花瓣,夹在书里,心里想着他什么时候会再来看我。 这样无聊的日子也总归有些期盼。 但今天,我等来的却是另一个人。 我听见开门声,转过头去,却意外地看到了吴亦凡。 “吴老板……?” 他毫不见外地过来坐下,眼神依然盛气凌人。 “看起来不错啊。” “嗯?” “我说你现在的状态。” “……哦,还好吧。” 面对他时还是有些不自在,但有些事不得不说。 “对了,谢谢。” 他轻挑着眉看我。 “谢我什么?” “手术的事……听说您帮了不少的忙。”据说吴亦凡找人提前了手术的时间,似乎还安排了资历不错的医生。手术大概下周就能进行,所以我这次便也没出院,而是直接在医院等着动手术。 “原来是这个。你知道了啊。”他没当回事儿一样。 “嗯,泰信哥告诉我的。” “泰信哥是谁?”他纳闷地看着我。 “……”我简直要给大老板的记忆力跪了,“……算了。”一个人名他不问我三次是记不住的。 随即我却又恍惚想起第一次和他见面时的场景。那时在昏暗杂乱的包厢里,他看了眼我的身份证,说道:“边伯贤是吗?我记住了。” 之后就再也没有忘记过我的名字。 我望着他,有一瞬间的迷惘。 “怎么了?”他奇怪地看向我,“干嘛盯着我看。” “……没什么。”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我忙转过头。 “被我迷住了吧。” 他开着玩笑,随手拿起我放在床头的书翻了翻。 书页在他修长的指尖匆匆掠过,几枚已被压得平整的花瓣盘旋着从书中掉落。 我着急地想伸手去捡,输液针管却牵制住了我俯身的动作。 “喂!”我一时忘了面前这人是谁,焦急地说着,“快给我捡起来啊!” 他被我吼得一愣,竟也乖乖地一片一片把花瓣捡起来。 我接过它们,再小心翼翼地夹回书里。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我,再转头看了看摆在床头柜上的花瓶。里面那束淡橘色的花朵华彩将尽,快要枯萎。 “朴灿烈送你的?这束花。”吴亦凡问。 我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就那么喜欢他啊。”他嗤笑了下。 关你什么事。我没好说出口,没搭理他。 “哈,那个臭小子,真是。” “干嘛这样叫他。”我皱眉看向他。 “怎么了,不可以么。”他还是挑着眉看我,“对于不喜欢的人,这样的称呼很是客气了。” 虽然懂得“不可能让全世界的人都喜欢你”这样的道理,但是喜欢的人被人讨厌,心情确实不怎么好。 “你都不了解他,哪来的不喜欢。” “你就知道我不了解他?”他笑着问。 这种社会的上层人物,总是有种自己通晓一切的自大狂妄。 “我和他可是见过面的,”见我不理他,他径自说着,“还聊了好久呢。” 我听得心惊:“你们见过面?聊什么了?”转而又想起灿烈最近的反常,我脱口问道:“你是不是威胁他了?” 结果对面的人像看白痴一样看我。 “你这笨蛋真是——” “你们到底聊什么了?什么时候的事?”我着急起来,想到灿烈那么讨厌我和吴亦凡见面,害怕后者做出什么更加激怒灿烈的事。 他盯着我看了会儿,回答道:“你啊。” “诶?” “我和他能有什么话题,还不是你,”他说,“难道是李夏言啊。” “所以说到底说了我什么啊!”这人故弄什么玄虚,我心里都火急火燎的了。 “就是——” 吴亦凡刚开口,病房门便再次被打开。 我望过去,赫然看到了门口的朴灿烈。他看到吴亦凡时似乎也怔了下,随即恢复了冰冷的表情。他站在门口没动,也不关门,像是在等着谁出去。 我头皮一阵发麻,心里升腾起不好的预感。回想起之前灿烈的种种举动,我只希望待会儿他下手不要太重才好。 “看来我要走了呢。”吴亦凡识趣地站起身, “再见。”我望着他,不敢多说什么。 “照顾好自己。”他说着,便向门口走去。 朴灿烈盯着他的眼神简直要吃人。而经过他身边的吴亦凡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地离开了。 这之后,朴灿烈才关了房门,走了过来。 “灿烈……”我有点怕他,想要解释什么却无从开口。 “今天感觉怎么样。”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依然是面无表情的脸孔。 “……挺好的。”我不安地望着他。 他皱着眉看我,“你能不能别这样。我就那么可怕么?” 我扯着嘴角笑了笑。他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在他身边待惯了的我,清楚他的每一个动作,熟悉他的每一个表情。 我知道他现在心里大概非常火大。 这样的朴灿烈可是个很危险的状态。 沉默了半天,他终于还是闷闷地问了出来。 “他来找你干什么。” “就,就是来看看我,没什么。” “不会还是想跟你上床吧。”他很直接地问了出来,盯着我的眼神有些恐怖。 我暗暗抓紧了被角。 大概我这辈子在他心目中都是这样下贱肮脏的样子了。 “不是的……”我的辩白显得无力,“真的只是来看看我而已。” “真的?”他依然盯着我,忽然认真地问,就像是在真正地确认一样。 ——就像是,假如我说“是真的”的话,他便会相信一样。 那么—— “嗯。是真的。”我鼓起勇气回望他。 他没做声,看了我会儿,便闷声叹了口气,像是在压制着火气一般。 他扭过头去不再看我,手随意地摆弄着桌上的东西。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再解释些什么,他的话题却跳到了下一个。 “你这儿怎么还有苹果,”他看了眼桌上的袋子,“不是手术前不能吃这种东西的么。” “啊那个,”我苦笑了下,“泰信哥买来的。我估计他也忘了我不能吃了。” 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我瞬间意识到那个“也”字有点用词不当。 我想起了灿烈的那包饼干。 果然他的表情像是吃了苍蝇一样,半天才再开口说话。 “你不能吃是吧,那我吃好了。”他再次恢复了之前那认真的表情看着我,“我要吃苹果。” “……吃吧。”这算什么,请示吗。那一袋子苹果就在你手边。 “你拿给我。”他定定地看着我。 我不禁怔住。脑海里闪过不久前的片段。 ——我现在不能吃东西,你要吃吗?好像还挺甜的。 ——不用。我嫌脏。 我半天不知该作何反应,眼看他眉头皱起又要发火,我只好伸手拿了一个苹果。 “我去给你洗洗。”我说着想要下床。 “不用了。”他迅速抢过我手中的苹果,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便脆生生地咬了一大口。 我愣了半天,很纠结地开了口:“我说真的呢……还是洗洗吧,医院细菌很多的……” “又死不了人。”他不管不顾地继续吃。 我望着他的样子,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朴灿烈。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望着他发愣,却被他斜眼瞥过来。 “干嘛总是盯着我看。” 我被他说得脸一红。 “就这么喜欢我么。”他的问题依然直截了当。 我想起刚才吴亦凡问我的话。 就那么喜欢他啊。 是啊。那么喜欢。赌了性命赌了全部赌了世界般地喜欢。 二十岁的年纪或许还是幼稚的吧。喜欢一个人便是飞蛾扑火,倾尽所有。仿佛不这样去爱的话便不是自己一样。 眼前的人拿着苹果,漂亮的大眼睛朝我望来。 ——这是,这是我爱了好些年的面庞啊。 那时对吴亦凡没能说出口的答案,此时此刻却仿佛轻易便能脱口而出。即便会被面前这人嘲讽得一塌糊涂,那也是一定一定要说给他听的答案。 “嗯。很喜欢。”我点点头。 然后等着他的奚落。 但他只是突然笑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未对我笑过的灿烈,竟然望着我笑了起来。眼睛微微弯着,这样向我望过来的样子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笑呢,那样美好而耀眼的笑容,我的心脏简直快要负荷不住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忘记了所有的言语。 “我知道的。”他微笑着说。 你当然知道的,你这家伙。我喜欢你这件事,你应该是比任何人都知晓的吧。 他吃完那个苹果后,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接着从他的包里摸出一只签字笔。 “自己待在这种地方挺无聊的吧。”他说。 我困惑地看着他,不知他要做什么。 “我送你一个朋友好了。” 他用笔仔细地在苹果上画着什么。 啊,笑容没有了。但是认真的样子依然帅气。 “我没能过来的时候,”他画完后,把那苹果转向我,“就让它陪着你吧。” 苹果上是漫画主角一样的大眼睛,闪亮闪亮的样子,下方则是一个咧着嘴的大大的笑容。 旁边标注着这位朋友的名字——“苹果灿”。 我看着那颗苹果,说不出话来。 感觉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无聊的话就跟他说话吧。” “……” “不准再叫吴亦凡过来了。” “不是我叫——” 话未说完就被他霸道地打断。 “喂,接着。”他把“苹果灿”朝我轻轻抛了过来。 我赶忙接住,捧在手心。 苹果灿在对我开心地笑着。 ——我的名字啊,是繁盛的果实的意思。 我记得很久很久之前,久到没有任何仇恨与报复之前,他曾这样充满朝气地对我介绍着自己。 ——我叫灿烈,朴灿烈。 ——请多多指教。 时光一晃好多年。 我握紧了手中的苹果,像是握紧了那些不曾被珍惜的时光。 19 [朴灿烈] 我怕来不及 我大概有三四天没去看过边伯贤了。 这几天一直在公司排练一个节目的特别舞台。少了一个成员,我们得加倍努力才行。训练与行程排得尤为紧密,连续忙碌了几天都不得休息。我甚至都没时间抽空和夏言见面。 虽然我知道我这是在有意避着她。 我需要时间来整理好要以怎样的姿态和语气对她说出自己的疑问。 等录完重要的节目,已经是边伯贤快要进行手术的前一天了。 ——也该去看看他了。 我遮了帽子来到医院,想着等会儿推开病房的门,便又能看到那人静静望过来的样子。 我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然而,生活中总是有不可预知的意外。 这次打开房门,看到的则是边伯贤蜷缩着躺在床上发抖的样子。他紧闭着双眼,脸色简直是惨白,剧烈的喘息显得他更加虚弱。 我愣住,慌忙跑到他床边。 “你怎么了?!”我焦急地问。这时我才注意到他额头上已然渗出了细密的汗水,手紧紧地按住自己的胃部。 又痛了吗。 他疲惫地抬眼望向我,失了血色的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但我知道他是在叫我的名字。 “我在呢,我在呢。”我不知该做些什么,只能紧紧抓住他的手,慌乱中才想起来按下床头的紧急按铃。 此时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我不知所以地扶着他,他却趴在床边呕吐起来。 他之前大概都没吃什么东西吧。 所以吐出来的,大多是血。 望着地上暗红色的一滩液体,我呆在那儿。 他却更加痛苦似的,倚在我身上呻吟着。 在我焦急又不知所措的时候,护士赶了过来,拉过他无力的手臂,机械地推了针镇痛剂。 不一会儿,药效似乎起了作用,他渐渐稳定下来。大概也是被折磨得极为疲惫了,痛感刚刚消散,他便昏睡了过去。 手还被我紧紧地握着。 我轻轻把他在床上放好,给他盖好被子,顺便理了理他凌乱的头发。之后我便重新握住了他的手。那纤细的手指冰凉得让人不舒服。 这么瘦小的人,怎么熬得住这病痛的呢。 我呆呆地看着他,想着自己每次来医院探望他也只是坐坐就走,他安安静静地等着我来,再安安静静地看着我离开。每次我看到他时,他都是这副恬淡的模样。 所以,常常是自己一个人忍受这样的疼痛吗。 黑夜来临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躲在病房,捂着痛处紧咬牙关,熬过已难以入眠的夜晚吗。 我胡思乱想着,觉得心脏生疼。 这些日子以来,我即使这样来看他,也从未再仔细过问他到底得了什么病。“肯定会好的”,我总是这样想。 会好起来的。会的吧。 我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睡梦中依然微微皱起的眉。 不经意转头间,我看到了放在桌上的苹果。 用我名字命名的这颗苹果,现在还是不明状况般地咧着嘴大笑。 呀。不是叫你好好陪着他的吗。 为什么你只会这样傻笑。 他现在很痛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无能为力。 为什么要送他这颗苹果呢。每天痛得要死的时候看到笑成这副德行的一张脸,换做是我的话大概会很恼怒的吧? 啊……朴灿烈你这个笨蛋。 我忽然恨不得把那苹果赶紧扔掉。但又想到那个家伙醒来后看不见它又要不开心了。 “你是答应过我的啊,” 我喃喃地对着病床上的人说道。 “……你可要快点好起来。” +++ 边伯贤是第二天早上九点的手术。当时我还在赶一个画报的拍摄。 “灿烈,看这里!” 摄影师冲我喊。 “稍微笑一下!” 笑不出来了,妈的。 满脑袋都是那人昨天蜷在病床上痛苦的样子。 这次手术之后就能好起来了吧。虽然不止一遍地这样想,但心里还是会莫名地不安。 结束了行程,其他助理载我来了医院。此时手术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 急诊室外,我看到了泰信哥坐在长椅上等候着。 “灿烈啊,你怎么来了?”看到我过来,他有点意外,“我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行程结束了,我就,我就来看看。”一路跑上了楼,我现在还有点喘,“手术……怎么样了?” “还没有消息,”泰信哥拍了拍我,“……别担心。” 他安慰着我,但是他的神色却也还是放不下心来的样子。 我在他身边坐下,手指不自觉地紧紧搅在一起。 不一会儿,急诊室的门忽然打开,一个护士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结束了吗? 我猛地冲上前去,抓住了护士。 “手术结束了?他怎么样?”我焦急地问。 那位护士则是很急的样子。 “病人现在大出血,情况有点……你们先做好准备吧。” “什……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什么叫做好准备。 ——要准备什么。 ——我明明,什么都没准备好啊…… 内心的恐惧感在一瞬间无限扩大,我像是快要溺水的人,连呼吸都开始费力起来。 一旁的泰信哥也愣住了。护士却不再管我们,又急忙离开了。 我抓不住救命的稻草,无措中呆呆地望向泰信哥。 “他会死吗,哥。” “灿烈,你冷静点……” “边伯贤他……他会死吗,嗯?……” 泰信哥也是一副忐忑不安的表情。 “其实我……一直都没告诉你们,他胃部长了肿瘤……虽然动了手术就没什么大问题了,但是医生说,肿瘤的位置不太好,手术时可能会造成大出血……这我也没敢告诉伯贤……总觉得那孩子因为生病的事有点消极,他自己扛着这事儿也挺不容易的了……” 我呆愣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反应。护士和泰信哥的话在我脑海里交织在一起,杂乱的声音快要逼疯我一般不断重复着。 所以说……那个人,他会死的是吗。 这是我之前从未想过的问题。年轻的我们还不曾经历过什么生离死别,总觉得那是电视剧中才会出现的场景。而在现实生活中的话,不管怎样,大家也都是会好好活着的。就算得了重病,也会渐渐康复起来,奇迹总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所以,从未想过身边会有人离开自己,永永远远地沉睡下去。 ——从未想过,手术室里那人,在我还未好好待过他的时候,他便再也睁不开眼睛。 而自己呢。现在的自己,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站在与他一门之隔的外面,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上,甚至不能像狗血电视剧里那样挽起袖子对医护人员说“快拿我的血去救他”。 我只能站在原地,对这一切都无能为力。 恐惧感像藤蔓一样蜿蜒而上,紧紧地缠绕住我。脑海里像是一片空白,又像是在飞速闪过过往的画面。 他一个人哭。他静静地笑。他在我的耳光下痛得皱起眉。他生病时的苍白。他无人陪伴时的孤单。他一遍一遍叫我的名字。他轻声对我说着,“很喜欢”。 这时的我才恍然意识到,有些事再不做,就真的来不及了。 +++ 不知又等了多长时间,期间偶有护士进出匆匆。最后,终于有个像医生一样的男子疲惫地走了出来。 这次的我仿佛被钉在原地不能动弹,生怕再听到什么糟糕的消息。 泰信哥则赶忙上前。 “医生,那孩子怎么样了?”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死死盯着那个医生。 “目前状况很好,不过,之前大出血情况很危险,为了病人安全,肿瘤并未完全切除。” “啊?什么?”泰信哥瞪大了双眼。 “不过不要担心,暂时不会出现大问题。病人以后也要注意饮食,定期来做检查,时机成熟的话再安排第二次手术。” “所以……所以,现在,他没有危险了是吗。”我听到了自己问出口的声音。 “没有危险了。等下你们可以去看看他。” “他不会死了是么?”我像是刚从噩梦中惊醒一般,迫切地问着。 医生也被我问得一愣:“……不会的,病人现在情况很好。” +++ 他们说,你现在情况很好。 那为什么你还不醒过来呢。 我坐在他床边,细细摩挲着他的手指。 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吗,为什么你苍白得一点血色都不见呢。像是要渐渐变得透明消失在我眼前。 我刚才真是被你吓着了,你这家伙。 快点醒来吧,你知道我没有耐性的。等待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而你又是等了多长时间呢。等一个混蛋回头,慢慢看清你的好,看清你的伤。 我望着一动不动的他发呆,此时,却忽然看他闭着的眼睛动了动。 然后缓缓睁开。 像是花开般无声而美丽。 我握着他的手下意识地攥得更紧。 谢天谢地。我在心里祷告着。看到他醒来的一瞬间我有好多话想对他说,结果却仍是语塞。 边伯贤迷茫地看了会儿眼前,似乎是感觉到了手上传来的温度,他稍稍侧过头来望着我。 “……灿烈……”他声音嘶哑得厉害,我心里一酸。 “总算醒了,你这小子。” 他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但现在的他虚弱得仿佛连呼吸都用尽了力气一般。 “太差劲了你,”我嘴上数落着他,“怎么变得这么惨的样子。” “……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他说话声音轻轻的,手没有躲闪,大概也是没有力气动,便乖乖地被我握在手里。 “好个毛啊。” 我恍惚中觉得,我们之间像是没有任何芥蒂与不堪的过去,只是这样静静望着彼此便过了好些年。 “苹果……苹果灿呢……”他忽然问我。 我顿了顿,从身后的桌子上拿过一只苹果递给他。 他伸手接过,细瘦的指骨握在红彤彤的苹果上,更显苍白。 他愣愣地盯着苹果看了会儿。 “不是啊……这不是那个苹果灿啊……” 我没出声。他像是怕我不信似的,把苹果画着脸的那一面转过来给我看。 “……它不笑了……” 我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之前笑容大大的苹果灿,似乎在他手术的时候被整理病房的护士扔掉了。 况且,我有些讨厌那个笑容。像是个一无所知幸灾乐祸的笨蛋。 但想到另一个笨蛋大概会在醒来看不见它时更着急,我就又画了一个。只不过这次没有笑脸,只是画了两只大大的眼睛,看上去显得有些可怜。 “它笑不出来了,看你这样他很难过。”我轻声解释着。 他像有些失落似的,对着新的苹果灿看了好久,之后便又转头看我,手里的苹果也递了过来。 “……帮我,再画一个笑脸吧……拜托啦……”他说话声里夹杂着细微的喘息,大概是有些累了。 我没接过来,只是用两只手轻轻包住他冰凉的手,也同样包住了那颗带着可怜相的苹果。 “我没带笔。” 我没说谎。这颗不会笑的苹果还是找了护士借的笔来画的。 他抿了抿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那灿烈你……能不能……”他复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能不能对我笑一下……” 他眼神带着期盼地望着我。 ——但是,我现在笑得出来吗,你这白痴。 我扁了扁嘴,却依然不知道看着他这幅样子,自己该做出怎样的笑容。 心有点像被狠狠攥住般地疼。 见我表情还是不怎么好,他好像觉得自己提了个很过分的要求。 “……我……开玩笑的……呵呵……”他轻轻抽回了手,把苹果捧在心口的位置。 几句话的功夫便让他有些疲倦了。他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像是有些困了。 “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他该休息了。我打算离开。 “……不用过来了,”他认真地看着我,“……最近应该很忙的吧……” 我不出声,只是看着他。 “别担心……有它陪我呢……”他笑了笑,冲我晃了晃手里的苹果。 笑容苍白无力,眼神却依然温柔。 我的心脏忽然漏了一拍。 ——我多想告诉他。 ——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吻他。 20 [朴灿烈] 剧本 我低着头,晃动着杯子里的液体。黄澄澄的啤酒泛着泡沫,在玻璃杯里形成小小的波浪。 窗外雨声渐大。 “很久没见面了呢,我们。” 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这么好听的声音,真的对我说过离谱的谎言吗。 我抬头,望向桌子对面的那人——我喜欢了好久好久的女孩。 “哥哥?”她纳闷地看我,“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笑笑。 “不想我吗,都不来见我。”她嘟着嘴,眼睛眯成一条缝。 我伸手过去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她咯咯咯地笑。 “最近怎么样?工作还顺利么。”我问道。 她摇摇头。 “有点辛苦啊……最近在看剧本。” “接到剧本了?”我惊讶地看着她。 “是啊上次就想跟你说来着,你一直都没时间来见我。”她依然抱怨了句,又接起之前的话题,“不过这个剧里,我只是个小角色啦,才不到半页的台词。但还是需要反反复复揣摩着看好几遍的。” “嗯。慢慢来。”我安慰道。她自信满满的样子却让我有点心酸。 假如她没有离开,还在我们现在的公司出道的话,随便接一个剧本,即便不会是女主角,也跑不了女二号女三号。 哪用这样汲汲营营地努力却只为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不说这个了。哥你最近怎么样?很忙吗?”她瞪着大大的眼睛看过来。 “……嗯,挺忙的。”我想起自己没事就往医院跑的样子,答得有些心虚。 “对了……”她犹豫着看向我,“伯贤哥是不是住院了?听别人说起来着……” 我怔了下,点了点头。 “不严重吧?” “……还好吧。”我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飘向窗外。 世界变成了巨大的玻璃杯,我们在玻璃杯里随着浑浊汹涌的河流浮沉。 而有些事,我还是没能问出口。 +++ 距那次边伯贤动手术的日子,转眼近两个月过去了。那时天寒地冻的二月也一路奔向了草长莺飞的四月初。这段时间里依然忙碌,但是看着渐渐康复起来的边伯贤,我想这日子也算是风平浪静。 虽然他身体还是有些差,但是不久也就会出院了。本来因为未完全切除的肿瘤而留院多观察了一段时日,但即便是单人病房,医院也算是公共场所,多住下去也不怎么方便。 这天我依然遮掩了一番跑来看他,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坐在床边,像是要下床的样子。 “……来了啊。”他抬头看我。 “要去干什么?”我问。 “想出去走走。”他扭头看了看窗外,“……里面呆久了有点闷。” 我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入春的大地,万物回暖。那盎然的景象越发显得这病房里冷清寂寞。 我点了点头。 “我陪你。” “不用的,我自己就行。”他习惯性地跟我客气,我却听得哭笑不得。 “所以呢,我特意来看你你这是让我自己坐这儿等你回来么。”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一个月来,他总算是对我渐渐放下了防备。只是我偶尔的伸手触碰,他依然会下意识地往后缩一下。 逃不掉的心理阴影。我却看得有些酸楚。 他刚要俯身下去穿鞋,我赶忙走上前去。 “我来吧。” 病是养得差不多了,但是我总会想起他刚动完手术那段时间,稍微的动作便会牵扯到手术刀口,痛得他紧咬牙关。 现在大概是好多了吧,但还是看不得他做什么大动作。 “不用不用不用!”这回他是真吓着了,想要拒绝,我则抓住了他细瘦的脚腕,制止了他的躲闪。 “别乱动。” “……哦。” 我蹲在地上,仔细地帮他穿上鞋,系好鞋带。他大概是很紧张的样子吧,我余光中看到他双手紧紧抓在床边。 “好了。”我站起身,顺带脱下自己的外套递了过去,“外面还是有点凉的。” 他愣头愣脑地接过外套,看着我的眼神满是感动。 我有点想笑,“别这样看我。快穿上。” +++ 我和他并肩走在医院后面的小路上,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层模糊的距离。 一直无话。却自在安宁。 走了一会儿,看着他越来越慢的脚步,我拉住了他。 “坐下来歇会儿吧。” 他点点头,随着我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天气真不错啊。”我大喇喇地靠在椅子上,给我们的对话开了个恶俗的头。 “嗯。”他眯起眼睛望着天空,“能尽快出院就好了。”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的话,眼前的他像是白天的萤火虫,周身都被阳光笼罩着。 真是好看。 “出院了想干嘛?”我问。 他歪着头,说:“想回归……呵呵,想回去唱歌。” “……你还是歇会儿吧。”就那样繁忙的行程,现在的你受得了么。 “暻秀的solo我听了,好好听啊。”他回过头来望着我笑,“我还偷偷用手机上网留言应援了呢。” “羡慕了?” “嘿嘿,有点。”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即又想起来了什么。 “鹿晗哥呢?回来了吗?” “嗯,昨天的飞机刚回来。下周他和世勋的projet组合也要出了。” “啊~很不错啊。” 他不再看着远处,稍稍低下头去。 在想什么呢。是为了自己的缺席没有影响大家的发展而庆幸,还是为了没有自己大家依然过得很好的想法而难过呢。 我望着他微微出神,却看到他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我。 “那你呢。”他问。 “最近我失业在家。” “哈?” 我点了点头,“不过这些日子公司帮我选剧本了。”我说着,从椅背上直起身,手臂环绕过去,搭住他的肩膀。 “真的?!”显然他被这个消息吸引了,在我的臂弯里仰头看我,“什么类型的剧?什么时候拍?哪家电视台制作的?” “好烦啊你,我都不知道呢。”我瞥了他一眼。 “……嘿嘿。” “不过,男一号是肯定的了。”我有些得意,搂着他的手也紧了紧。 “哇~”他看起来比我还兴奋。 “你要不要来客串一下?” “客串什么,”他笑嘻嘻地,“路人甲?” “跟你说真的呢,等你出院以后。” “算了吧,”他笑了笑,“剧本里又没有我。” 这句话听得我心里怪怪的,我刚要说些什么就被自己的手机铃声打断。 是经纪人哥。 “喂。”我接起来。边伯贤往一旁挪了挪,退出了我的手臂。 “灿烈啊,在哪儿呢。” “我……”我往旁边瞄了一眼,“我在伯贤这儿呢。” “你现在先回一趟公司,有事跟你商量。”泰信哥语气不怎么好的样子。 “……知道了。这就过去。” 我挂了电话,发现旁边那人正望过来。 “要走了吗。”他问。 “嗯。好像公司那边有点事。”我站了起来。 “哦哦。”他也站起身,快速脱下了外套还给我,“快去吧。” “喂,会生病的。”我赶紧把外套再给他披上,“我先送你回病房。” “诶不用啦……” “又不是多急的事儿。”我给他整理了下衣服。 “可你——” “你闭嘴。好吵。” 他乖乖地不再说话。 “回去好好休息。” 他点点头。 “下次需要我带点什么过来么?” 他摇摇头。 我乐了,拍了下他的脑袋:“你故意的吧。” 他也笑了。这样的天气里,那笑容也像是挂了阳光。 我看得发怔。 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把他拉进了怀里。 这拥抱来得突然,他在我怀里局促得身体发僵。我亦不知要为这拥抱配上怎样的对白。 对不起。 我只是在心里对他说。 只能在心里对他说。 ——为什么道歉。 ——为了关于你的一切。 +++ 来到公司小会议室的时候,经纪人哥和张理事都在。 我鞠躬问候了声,接着便拉过椅子坐下。 “有事么?”我问。 “关于现在给你谈的剧本的事,”泰信哥皱着眉看我,表情着实严肃,“你知不知道李夏言是女二号?” 如此直截了当的问题一出口就让我愣住了。 “当然……不知道……” “真的?”他怀疑地看着我。 “剧本的事不都是公司在给我谈么,我到现在还都不太清楚其中的具体事项。”我解释着。 想来又是有些时日没见到夏言了,我都不知道她接了新剧,还是女二号的角色。 张理事发话了:“那好吧,回头我跟制作方谈谈,看能不能换掉女方演员。” “这怎么行!”我立刻反对。 我想到对于现在的夏言来说,争取到一个分量如此之重的角色是多么来之不易。 “你别感情用事,”泰信哥责怪道,“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办,肯定是不能让你们两个一起拍戏的。” 我沉默了。 假如之前的话,我大概会死死抓住这个机会,据理力争——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拍? 但是现在的话…… “我退出不行么。”大脑有点混乱,我揉了揉太阳穴。 “你说什么?”泰信哥荒唐地看着我,“你开什么玩笑!” “不是还有其他几个剧本送来吗,难道就不能换成别的么。” “公司给你选了这个本子肯定是有原因的,是经过多方考量才选定的这个!” 我有点想冷笑。多方考量你们就没考量到女二号是谁演。 “再说,你这边肯定是变不了了。合约都签了。” “那也别去给夏言施压,”我抬头盯着张理事,“你们已经把她逼得够惨的了。” “你小子怎么跟理事说话呢!”泰信哥看我这态度火冒三丈,上来猛地推了一下我的头。 “算了,”张理事冷冷地看着我,“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别感情用事。这件事我们只想确认下你是不是之前就知道。既然不是的话,剩下的处理方法也轮不到你来管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依然盯着他,眼神却从强硬变成些微的乞求。 我知道我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权利的棋子。 “别让夏言失去这个机会。” “我说过了,这些都轮不到你管。” 我低下头,不禁苦笑。 +++ 喂,我快要做演员了。 ——你一直都是演员。 要演绎的真的是个好故事呢。 ——但从来都不是由你来写剧本。 21 [边伯贤] 不过是一场宿命 出院那天,是泰信哥和鹿晗哥来接我的。 “鹿晗哥你怎么也来了?”我惊讶道。之前听朴灿烈说,这些日子鹿晗哥和世勋都在准备临时组合的打歌,应该是很忙才对。 “很久没来看你了啊,”他有些愧疚地笑了,“前段时间回了趟中国,完了以后又忙新组合的事儿,感觉都好长时间没来看你了。” 这反而让我不好意思起来,“根本不用来看我的啊,我现在都没事了。” 一旁忙活了一通的泰信哥斜眼瞥了我们一下:“赶紧上车吧,都一个组合的假惺惺个什么劲儿。” 我俩不约而同地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呀哥你过分了啊,我可是说真的呢。”鹿晗哥笑着嚷嚷。 “嗯真的鹿晗你最真了。快上车吧赶紧。”泰信哥敷衍着说道,坐上了驾驶座。我俩也跟着上了车。 一路上鹿晗哥跟着车里放的暻秀的新歌哼哼,而终于离开医院那无趣的地方也让我心情不错。 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绿色,转眼已经是春天了。 “其他成员在忙什么?”我问道。 “灿烈拍戏去了。他那个剧今天开机。”鹿晗哥随口说着,但仅用这一句便结束了对我的回答,仿佛我问的“其他成员”只有朴灿烈似的。 我瞬间有点尴尬,就像是秘密被人窥见了一样。 “说到那个剧,”一直开车的泰信哥忽然开口,“公司最近在争取让你去唱主题曲。” 已经脱离工作好几个月的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看鹿晗哥一直没接话我才意识到了好像是在对我说话。 “让谁去唱?” “你啊。”泰信哥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你总得回归啊,现在开始活动还不方便,先从OST开始吧。” 真的? 我依然有点发愣,鹿晗哥从副驾驶转过头来看我:“加油啊,我看了下灿烈那个剧本,好像还不错的样子,肯定会红的。” 唱OST这种机会向来难得,毕竟电视剧出彩的话,会带动着主题曲一起变得脍炙人口起来。所以这项工作虽然有些压力,但我还是十分开心的。 此时,却听到泰信哥低声问鹿晗哥。 “对了,灿烈最近……没什么吧。” 鹿晗哥正好的兴致似乎被浇灭了一样。他回应着,态度可以称得上冷淡。 “没什么。挺好的。” 我听着这微妙的对话,不明所以。 灿烈怎么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灿烈他,有什么事么?” “就——”泰信哥刚想说什么,却被鹿晗哥打断。 “回头跟你说。” +++ 其实回去了也再没人跟我提过这个。 而且回来后我才意识到生活与在医院时没有多大差别。除了那个还未提上日程的主题曲录音,我现在还是没什么行程,整日无所事事地呆在公寓。 其他成员依旧忙碌,当然也包括朴灿烈。 一想起他,心里便是五味陈杂。 他的变化我看在眼里,却让我捉摸不透。而曾经他一个眼神一句话语便能让我深陷泥潭,如今他的一个笑容一个拥抱更是让我万劫不复。 是上天在可怜我吗。 还是你在可怜我呢,朴灿烈。 既希望我能继续享受你的好,却又怕自己跌进梦里再也醒不过来。 +++ 一星期后,我意外地接到了吴亦凡的电话。 “喂?” “喂,下午出来见个面。”他的声音依然满是命令的味道。 “……我没——” “别说你没空,你个刚出院的人能有什么事。” 我无奈地扁了扁嘴,认命道:“在哪见。” 于是现在,我坐在一家咖啡馆里,看着对面的人优雅地端着杯子。 “叫我来有事么。”我望着他,不解地问。 他慢悠悠地放下咖啡杯,看着我的眼神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好像每次我们不在宾馆碰面的话,你就很意外呢。” 我瞬间被他的话弄得不知所措起来。 “……我、我没有。” “你觉得我们就应该在宾馆见面然后做点什么吗。” “我说了没有!”我有点火了,但碍于面前人的身份,我只能尽量控制着火气。 “放心吧,就你现在这身体状况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他收敛起玩笑的语气,“我还没那么禽兽。” 你又不是没禽兽过。 我没应声,也不想理他。 “就想叫你出来陪我待会儿。”他淡淡地说。 见我还是不答话,他自顾自地说起来。 “听说手术不太顺利啊。” “还行吧。”我模棱两可地答着。 “记得要去复查,你这病可是很容易复发的。” “哦。” 想到他又私下关注了我的病情,我心里就觉得怪怪的。 “对了,有个棘手的事儿呢。你大概也知道了吧。” “什么。” “我按照你的意思尽心尽力捧李夏言上位,”他盯着我的眼神有些玩味,“可是把她捧到跟朴灿烈拍一部剧去了。” 我闻言,不禁愣住。 “那部剧是我投资的。直接让她做女主角有点说不过去,就点她当了女二号。” “你……故意的吧。” “我事先可不知道,”他非常无辜似地看着我,“只不过后来听说居然是朴灿烈演男主角,我就觉得这下可有意思了。” “……” “后来你们公司也找过我和制作组,说要换掉李夏言。当然,”他望着我笑,“我是必然不会换下她的。” 他又是一副打算看好戏的样子。 我垂下了眼睛,低头喝了口热茶。 “这样啊。挺好的。” 夏言打拼得也很不容易,这我能想象。 对面的大老板歪着头看我:“怎么,不吃醋么。” 我摇摇头。 我哪有资格吃醋。若是因为朴灿烈最近对我态度转变我就因此而吃夏言的醋的话,那我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况且想到灿烈能和夏言常常见面,他也一定很开心。 又忽然想起那次出院后在车上,经纪人哥那样问起灿烈,大概也是想从鹿晗哥这边探探消息,看是不是因为和夏言一起拍戏后有什么情况出现。 他们一直爱得这么辛苦。能有个机会常在一起该多好啊。 能常在一起……真好。 “我真是搞不懂你这人。”他放弃般地摇摇头,“因为太傻而让人摸不透也是一门技术啊。” 这是什么话。我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这么帮李夏言。” “……” “她是你情敌不是吗。” “难道你觉得我有希望和她竞争朴灿烈么。”这种对我来说毫无胜算的战役,还能称得上哪门子的情敌。 “你总说你欠她的。你到底欠她什么了。” 我搅动茶杯的手顿了顿。 曾经的画面一点一点浮现在眼前。 那是个午后还是黄昏呢。快要记不得了。 那时的我望着手机上的短信,犹豫了一下,拨通了电话。 ——喂,夏言啊。 …… ——嗯,灿烈说他手机没电了,刚给你打电话你没接,给我发了短信,说让我通知你老地方见。 …… ——不过,你们……少见面吧还是,灿烈快要出道了,宣传照都放出来了。 …… ——我不是那个意思,夏言你…… …… ——你能不能为灿烈想想!他一直顾着你的感受你也得为他着想一下吧。 …… ——你能不能别这么任性! …… 别人的恋情,我何必干涉那么多呢。 我只记得夏言在电话里对我吼,我就知道你喜欢他,你就见不得我和他在一起。有本事你把我俩告到公司那里去啊。 我顿了顿,攥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握紧。 ——如果你影响了灿烈的发展的话,我会的。 那边大概是十分气愤地挂了电话。我把手机收进衣兜里,转身却看到了公司的张理事站在门口。 他望着我,那笑容却不像是在笑。 ——伯贤呐。 ——张理事……您,您好。 ——你刚才说的,是夏言和灿烈吗。 ——…… ——李夏言和朴灿烈?嗯? 我徒劳地张了张嘴,心底当下凉成一片。 从此便被钉上了十字架。罪与罚全是我一人。 我不自觉地咬住嘴唇。假如当时小心一点的话,现在会有更多的人幸福的啊。 “到底是什么事?”面前吴亦凡的问话把我拉回了现实。“你要对她赎什么罪,能让你付出到这份上。” 我深吸了口气。 “之前因为我的原因,公司知道灿烈和她在恋爱的事了。后来……公司就把她开除了。”我轻轻地说着,望着杯子里旋转的茶叶。 “哦~”他拖着长音,恍然大悟的样子,“你去告状的?” “……算是吧。” “这不做得挺对的么。” 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总隐约觉得这人的三观有问题看来是真的。 “她因为我的原因一直等了好久才能出道。灿烈也因为这个逼不得已和她分开,将近一年没再见过自己喜欢的人。”我凉凉地笑了下,“这也叫做得对吗。” 唯一对的,大概便是我为此付出的代价和接受的惩罚吧。 对面的人久久没有做声。半天才轻轻笑了下。 “还真是有意思。你们这群人。” 是啊。我们这群人。棋子一般受人操控,完全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每天都在看不见的镜头前上演着一出又一出的剧。 真是有意思极了。 聊天的兴致变得更加索然。后来吴亦凡接了个电话,他一边对电话那头的人说着话,一边打了个响指叫来了侍应生。 “结账。”他掩了下电话,对侍应生说着。 我掏出钱包,刚想拿钱出来,钱包便被对面的吴亦凡一把扯了过去,随即把他自己的丢了过来。 “哎——”我刚想说什么,他做了个“嘘”的手势,继续讲电话。 我无奈,只好从他钱包拿了钱买单。 不小心有两张票从他钱包里掉了出来。 我刚要往回塞,就看到他挂了电话看了过来。 “啊,正好,这星期有个舞台剧,你去看么?”他捡起那票子看了看。 他这……算是邀请么?我警惕地看着他。 “别这样看我,我可没时间去看这个。”他把票扔过来,“两张都给你好了。” “……我干嘛要去看……”我皱着眉头拿过票,“……《玫瑰人生》?” “看不看随你。”他站起身,“走吧,送你回去。” 22 [边伯贤] La Vie En Rose 吴亦凡送我到楼下。我才刚进公寓没五分钟,灿烈就在我之后进了门。 ……不会被他看见了吧。 “去哪了。”看着还未脱下外套的我,他问道,神情像是非常随意的样子。 我的心下意识一抖。多少次这句问话一出,不管我回答了什么都免不了一顿教训。 “……去见了个,呃……朋友。” “什么朋友?” 看着他望过来的平静的神色,我决定赌一赌。 “是高中的同学……听说我出院了,就一起聚了聚。” “哦。”他了然地点点头,不再追问。 看着他似乎相信了的样子,我却愧疚起来。 干嘛忽然对我这么好呢。不管我说了什么都开始相信我,连同我的谎言也一并接纳。 见我呆在原地,本是漫不经心的他也在意起来。 “怎么了?” “……没什么。”我掩饰着自己的神色,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打算去充电,顺便转移开了话题,“不是在忙拍戏吗,怎么今天这么早回来。” “今天我的部分拍完了——这是什么?” “嗯?”我转身,看他从我经过的地上拾起了什么。 啊——是那两张舞台剧的票。当时吴亦凡给我时我不经意地揣进了口袋,想必是刚刚掏出手机时不小心给带出来的。 “这是那个……呃……朋友给——” “《玫瑰人生》?”他皱着眉头前后打量着那两张票,随即抬头看着我,“你是要跟谁去看?” “我没打算去看。朋友随手丢给我的。” “那,你不用这票么。”他问。 我摇摇头。 看着他一直捏在手里的那两张票,就算再愚笨,我也明白了些许。 他最近可是在跟夏言一起拍戏啊。 久别重逢的恋人,大概很需要这样的机会吧。拿着两张门票,走进漆黑的观众席,哪怕周围再多他人,那也是唯有两个人的世界。 “给你吧,”我笑了笑,“本来我也用不上。” “真的给我了?”他大大的眼睛望着我。 “嗯。” “那我怎么用都可以是么。” “……嗯。”当然。我点点头,转身继续去找手机的充电器。 肩膀却在此刻被人拍了拍。 “喂。” 朴灿烈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传来。 又怎么了?我奇怪地转过身。 入眼的则是他拿了一张票递向我的样子。 “和我一起去看吧。” 不论多少年,那画面在我脑海里都是被印刻得毫发毕现。 他那询问般的神情我记得。他微微上扬的嘴角我记得。甚至连他伸展过来的手臂线条和捏着票的漂亮指骨,我都全部记得。 那是我爱了好久的人啊。 从未让我得到过回应,总是厌恶我的那个人。 而他,现在正认认真真地望着我,等待我拿过他手中邀请函一般的物件。 ——和我一起去看吧。 大脑快要转不过来了。我迷茫地看着他,愣愣地接过了票。 “还是VIP票呢,”他看我接过,又低头研究自己手里那张,“整个星期场次任选。不错啊你朋友怎么搞到的。” “……”我还在发傻。 “那我们后天去看吧。” “……” “喂,边伯贤。” “啊?” “我说我们后天去看这个,”他扬了扬手里的票。 “……后天?”我一怔,赶紧点头,“好的好的。” “别忘了。”他随手把票塞进牛仔裤兜,晃晃悠悠地走向客厅。 而我却依然紧紧攥着那张票,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内心像是被冲破了一点光亮,巨大的喜悦从这光亮中迸发开来,我兴奋得想要扑在床上大叫。 啊……真是没出息。 我暗骂自己,却又忍不住在心里盼望。 ——是后天啊。 ——后天快点到来吧。 +++ [很久之后,他对我回忆起这件事时,窘迫地笑着揭发着自己。 ——我当时真怕你拒绝我。 ——虽然知道你一定会同意吧。但是就…… ——就还是没来由地紧张。 ——我捏着票的手都出汗啦。 他说着,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 这天下午七点,我戴好帽子,赶着舞台剧即将开始时进了剧院。 朴灿烈则是在工作结束之后直接从片场赶过来。等我进场时,发现他已经坐在了座位上。 他也同样压了顶鸭舌帽,向我招了招手。 我走过去坐下,稍微有些局促不安。想到之后的近两个小时,都要这样安静地和他并肩坐在一起,我就觉得心跳加速。 “吃晚饭了没。”他低声凑过来问。 “嗯,吃了。” “我还没来得及吃呢。” “……那怎么办?” “等下结束陪我去吃个饭。” “嗯好。” 我不自觉地傻笑——居然还能和他多待一会儿。 此时,剧院忽然响起了浪漫而靡靡的音乐,舞台上的大红色帷幕也悠然拉开,那艳丽迷人的女主角慵懒地坐在舞台中央。 我和他停止了交谈,静静地欣赏这精心粉饰的故事。 这舞台剧还未进行到半个小时,朴灿烈忽然又凑过来,低声对我说:“喂,那不是那谁吗,”他指了指舞台上刚刚登场的一名女演员,“张恩媛?那个挺有名的女演员。” 我仔细看了看。 “不是她吧。” “啧,怎么会不是呢。就是她,妆画得有点奇怪罢了。” “肯定不是啊,介绍上都没写她,”我想低头再看看手里的简介,却发现昏暗的剧场内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打赌肯定是。” “不是啦,我还跟她一起吃过饭呢,我认得她的。” “一起吃过饭?什么时候。”他冷不丁地转头看我,声调都高了一点。 我刚想说什么,坐在前面的大叔不满地转身看着我俩。 我和他赶紧压着帽子低下头去。 感觉那视线撤离了,朴灿烈又开了口,声音更低了些。 “你搜搜看。肯定是她。” “哦。” 我拿出手机,1%的电量显示让我略感郁闷。怎么出门忘记充电了。 我快速在搜索栏输入这舞台剧的名字,但还未等页面刷出来,屏幕就突然暗了下去。 ……彻底没电了。 我无奈地收起手机。 “搜到没?”他依然望着台上的表演,一边又锲而不舍地问。 “……手机没电了。” “用我的。”他掏出他的手机,扔了过来。 我认命地拿起来继续搜索。 翻过一圈《玫瑰人生》电影《玫瑰人生》歌曲之类的资料以后,我终于找到了这部舞台剧的详细介绍。 “我就说不是——”我拿着他的手机指给他看,屏幕却忽然变了画面。 手机在我手里嗡嗡震动,屏幕上闪动着女孩子甚是好看的笑脸。 是夏言。夏言打来电话了。 我一时愣住,感觉身旁看着手机屏幕的他也怔了怔。 这两个多月以来,我和他之间从未提起过夏言。此时这意外的一幕让我俩都有些尴尬起来。 他想掩饰这尴尬般轻咳了一声,无言地拿过我手里的手机,低头走了出去。 我大概能料想到之后的事。 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不一会儿,朴灿烈折返回来,却没再坐下,只是俯身在我耳边低声说着。 “我先出去下。” “……嗯。” “一会儿就回来。你等等我。” “好。”我点点头。“拜拜”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他便快步走出了剧场。 我望着他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默默地转过身。 面前的舞台忽然间空无一人。缤纷的道具营造着繁华却孤寂的街道。 心里也变得空落起来。 +++ 直到近两个小时的戏剧结束,朴灿烈也没再出现。 我又压低了点帽子,随着人流走出剧场。站在剧院门口,我有些茫然。 大概是晚上九点多了吧。我推算着。电量耗尽的手机,我既不指望它能告诉我时间,也无法用它和灿烈取得联系。 况且,他现在和夏言在一起,我又怎么好意思去破坏气氛。 这个时节的夜晚依然带着凉意。我不敢走远,怕他真的回来的话,看不到我他便立刻离开。我低头靠在门边,不时小心地四下张望着。 大概是等了多久呢。 等到这个场次的观众散尽。等到新的一批观众涌来。等到那精心装点的故事在另一群人眼中粉墨登场。 ——他大概不会回来了。 我对自己说。 但我却依旧不舍得离开。他在我耳边的那句“你等等我”像是对我施了咒,让我无法不将这等待进行下去。 而等我不自觉地把手按在胃部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胃病又犯了。 都疼成习惯了。大概是凉着了吧。我咬着牙,紧紧按住疼痛的来源。 余光中却看到有人在不远处躲躲闪闪地望过来。 我下意识转头,看到一个小女孩站在那里。 她看到我望过去的眼神先是一惊,接着便兴奋地冲了过来。 “天啊天啊真的是伯贤哥哥!”她冲上来猛地拽住我的手臂,又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鲁莽的行为,便赶紧放开了手。 我冲她勉强笑了笑。 “伯贤哥哥好久没看到你了!听说你住院了是么?” “啊这个……”我苦笑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哥哥病得很严重吗?脸色看起来真的不太好……”她的表情很是担心。 “没什么的,小毛病而已。”我安慰着她。 “呀对了!差点给忘了!”她一惊一乍的样子倒是很可爱,“这么重要的事!” “什么?”我望着她。 “伯贤哥哥生日快乐!” 我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谢谢你。” 她懊悔地拍着脑门:“我都没想到今天会遇到哥哥呢!早知道就准备好礼物随身带着了。” “诶不必——” 我话还未说完她又叽叽喳喳地打断。 “哥哥能给我签个名吧?” 她翻着自己的包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本子。 我笑着接过本子和笔。手刚一离开胃部,便觉得一阵寒意扩散开来,刚刚捂暖了些的地方此刻一遇到寒气便觉更添凉意。 ——看来在开始就不该给与温暖的。 我想着这莫名其妙的事情,手里机械地完成了签名。 “啊谢谢哥哥!”她开心地接过本子,却没有走的意思。 “哥哥在这里做什么呀?”她眨着眼睛望向我,“哥哥要看舞台剧吗?” “没有……我等人。” 她的眼神充满好奇:“等朋友吗?” 大概是想问“等女朋友吗”。 我刚要开口回答,却被人从身后拉住了手臂。 气息微喘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我回来了。” 我对面的女孩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灿烈哥哥……” 朴灿烈礼貌地对她微微鞠躬,“你好。”笑容真是迷人。 ——真是迷人。我爱的灿烈。我侧头望着他,那藏在帽檐下的双眸在浓郁的夜色下依然亮晶晶的。 “我们先走了。你回家也注意安全哦。”还未等那女孩反应过来,灿烈便拉着我离开了。 我踉跄着跟在他身后,听到他低沉的嗓音化在夜色中。 “抱歉啊,让你等了这么久。” “……没事。” “去吃点东西好了,我知道附近有家很好吃的小店。” “嗯。” “没被多少人认出来吧。你怎么就那么傻站在那儿啊。” “……嗯。” 怕你找不到我啊。 因为胃有些痛的原因,我只是勉强回应着。他大概觉察出了异样,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生气了?” “没……” 怎么会生气呢。你能从夏言那边回来找我这件事,大概够我偷偷开心好久了。 “那你——”他不解地望着我,离我近了些。 我躲闪着避开他的目光。 “……你胃病犯了?”是我幻觉吗,他语气中居然满是担心。 “没有……” “什么没有,你脸都白了。”我盯着我,“我们回去吧。” 回去?那怎么行。 这可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啊。贪心的我还不想这么快结束。 “……真的只是小意思……”我有些慌,努力对他笑了笑,“喝杯热水就好了……” “不行,你这都——” “拜托了,”我依然撑着那个笑容,乞求般地看着他,“……就再待一小会儿,一小会儿就好。” 他望着我,良久没有说话。 最终,他叹了口气。 “你这傻瓜。” +++ 由于将近十点,又不是周末,灯光通明的小店里冷冷清清的。 我坐在角落,慢慢喝下了半杯热水,感觉疼痛缓解了不少。 放下水杯,看到坐我对面的朴灿烈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我有些不自在。 “怎么还不吃,”我指了指他面前的那碗面,“都快凉了。” “嗯。”他淡淡地应了声,拿起一次性筷子扯开,搅了搅那碗面,却仍是没吃。 “……是凉着了吧。”他忽然问。 “嗯?”我没明白过来。 “会胃疼,是因为站在外面凉着了吧。”他声音闷闷的,“记得那时候医生跟你说过,以后吃东西要注意,天冷了也要穿暖点,别让胃受寒。” 我愣愣地望着他。 他居然记得。 “这次会疼……是因为我让你等太久了吧。” “没有没有,”我赶忙摇头,“有时候不知怎么就会疼起来。不是因为这个。” 他紧抿着嘴唇,脸上是我读不懂的情绪。 此时忽然响起铃声。 朴灿烈低头掏出手机。 我下意识地心里一紧。 ——接了电话,然后又会离开吗。 我握紧了手中的杯子,紧张地看着他。 “喂,鹿晗哥。” 啊,原来不是她…… “嗯。我跟他在一起呢,”他边打电话边向我看过来,“他手机没电了。” 忽然间,他望向我的表情变得微妙,半天没有对那边说什么,像是愣住了。 许久后他才茫然地应着:“嗯嗯……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我问道:“是鹿晗哥?有什么事吗?” 他望着我的表情变得更加神奇。 “喂,边伯贤!你……!”他突然冲我嚷道。 我吓了一跳。 “今天你生日啊?!” “呃……是啊。” “靠,你这家伙……你怎么不告诉我!” 23 [朴灿烈] 五月六日 2010年—— “生日快乐!” 他是最后一个加入到我们这个圈子里来的。练习生时期的新人并不比舞台上的新人好过多少。当时大家并不是很熟络,但还是有了“大概将来要一起出道相互扶持”的觉悟。他生日那天,鹿晗哥出的主意,大家一整天憋足了劲儿跟边伯贤装冷淡,直到晚上,我们突然熄了练习室的灯,世勋托着蛋糕出现。 烛火映着边伯贤的笑容,连着他的双眸也是晶莹透亮。 “生日快乐!”那一年的5月6日,我们围着他,欢呼声盖过了我们鲜活却脆弱的青春。 2012年—— “那就把我当作礼物送给他吧。” 出道后他的第一个生日派对。台下歌迷举着各式手牌和礼物,我却被世勋揭发没有给边伯贤准备任何东西。面对台下不满地叫嚷着的歌迷,他在一旁尴尬地笑笑。我走过去,故作亲密地环手圈住了他的肩膀,他却僵住不敢动弹。 “那就把我当作礼物送给他吧。”我这样说道。那一年的5月6日,在追随者热闹的哄声中,我和他用笑容欺骗了全世界。 2013年—— 或许有人问起他生日的话,我大概会试着努力记起。 是五月六日吧?好像是的。 但真的等这一天到来时,却无法把它和“他的生日”这样的事联系在一起。 要如何定义时间的流逝呢。 它是手机屏幕上亮起又熄灭的数字。是昏暗又光明了的双人寝室。是无心翻过的一页页日历——日历上圈起的重要日子,却从来不是关于你。 今年的5月6日,他坐在我面前,慢慢呷着一杯热水。我则听着手机里传来的鹿晗哥的声音。 “我以为他晚上不会出门呢,我和世勋都买好蛋糕了,想临走时给他庆祝一下的。” “我们晚上的飞机嘛,要去国外公演。” “那你替我跟他说声生日快乐啊。” “你跟他在一起就好,暻秀昨天就去釜山录节目了我怕伯贤回家就自己一个人。你们在外面庆祝么?” “……你该不会是忘了今天他生日吧。啊你个蠢货。” “不开生日派对你就不记得啊。” 我呆愣了好久,才开口制止了鹿晗哥的喋喋不休。 “好……我知道了。”我挂了电话。 原来……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怎么一点都没有记起。 “今天你生日啊?!” “呃……是啊。” “靠,你这家伙……你怎么不告诉我!” 仿佛拿他出气成了习惯,即便这些全部都是我的错。 他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无措。 “这个、这个要我怎么说……呃,抱歉啊……” 我忽然想起和他说要一起来看舞台剧时的情景。我说要把日子定在这一天,那时他的神情有一瞬的讶异。 ……不会是以为我故意定在这天,要跟你一起庆祝生日吧。 我心里有点懊丧,破罐子破摔一般干脆地承认道:“我什么礼物都没准备。” “不用准备的……” “……今天有人给你庆生么。” “听说歌迷们聚在一起给我庆祝了。”他似乎想起来这个很开心似的,但碰上我一直很郁闷的神情他又赶紧敛起笑容。 “嗯……是不是……”他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我过生日你不开心?” 像现在这样的话,确实有点。 “不说这个了。”他企图跟我聊点别的,“那个今天你——” “我偏要说这个。” “诶?” 我重新拿起筷子,从我面前的碗里小心地夹起一根面条。 “象征性地吃一点吧,寿星。”我夹着面条给他递过去,“我知道你太晚了不能吃东西,但过生日也好歹吃个面意思意思——喂别发傻了,快点。” “哦哦哦。”他赶紧凑过来,含住那根面条的一段,然后一点一点吸进嘴里。 好像一只小动物。 “好了。会长寿的。”我顺手捏了捏他的脸。他不经意地颤了一下,脸有些微红。 “谢谢。”他垂着眼睛轻声说道。 我望着他害羞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可爱。 “我……送你个愿望吧。” “……送我……愿望?” “嗯,作为礼物,”我点点头,“我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他瞪大双眼看着我。 “什么愿望都可以?”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嗯……”他像是陷入了思考。 “I’m Genie for you boy~”我认真地看着他,小声唱了句前辈女团的歌。他被我逗笑了。 “快说啊。” “……我在想呢。”他挠了挠头,“真的什么都可以么。” “嗯。” “那,”他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地说,“再和我约会一次吧。” 只是这个吗。 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依然谨慎地望着我:“这个可以吗?” 我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我问他。 “时间也是我来定?” “废话。” “那就……”他想了想,“一个月以后吧。” “哈?” “怎么了?不行么?” “……行,那就一个月以后好了。”还真是奇怪,“六月六号?” “嗯?嗯嗯。”他点点头,即使紧抿着嘴也能看出那上翘的嘴角。 就那么开心么,你这家伙。 被我搞得乱七八糟的,我们的初次约会。 即便这样,你也期待着下一次吗。 “那再去看一次舞台剧吧,这次……我都没看完。”我提议道。 都没陪你看完。 “好啊,”他点点头,“但是不知道那时候会出什么剧。” “演什么看什么好了。” 他再次点头,微笑起来。 “对了,最后怎么样了。”我问他。 “嗯?” “《玫瑰人生》。结局怎么样。” “就……后来,女主角成了很有名的歌手,”他想了想,“但是感情一直挺坎坷的,爱人去世了,之后自己也生病死了。” “……你这概括得也太……” “剧情就是这样的啊。” “那还好我没看完。” “呃……” +++ [——我已经很知足了。 他躺在床上,微笑着看着我。 ——还记得《玫瑰人生》么。我给你讲了结局的那个故事。 ——那样曲折的一辈子,也能称之为玫瑰人生的啊。 ——所以,我很知足了。 ——能这样相爱过就够了。 边伯贤……你这傻瓜。 他望着我,忽然慌了。抬手过来抚摸我的脸。 ——你别哭啊……喂,要开心点啊。] +++ 我们回到公寓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蛋糕,想必是鹿晗和世勋他们留在这儿的。 边伯贤走过去,拿起放在一旁的卡片,认真地看着。 我也凑过去看。那帮家伙们居然还写了祝福给他,连昨天就走了的暻秀也提前写好了。 怎么都没叫我来写。我扁了扁嘴。 他放下信,脸上开心的笑容让我心里有点怪怪的。 ——我并不是那个唯一能够让你觉得幸福的人。 况且,他们做的要比我好得多。 这样的想法让我既泄气又懊恼。 “我们吃蛋糕吧。”他笑着望向我。 “吃什么吃。你不是这么晚不能吃东西的么。”我语气不怎么好。 他有些不能理解我为什么突然又黑了脸:“……就吃一点点没事的。” 我望着他那询问的神情,微微下垂的眼角让他看上去有些无辜。 “……那你吃吧。”我伸手刮了一点奶油,冷不丁地朝他脸颊上抹去。他躲闪不及,傻呆呆地被我蹭了一块奶油在脸上。 看着他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又用手指蘸了奶油打算再次向他伸去魔爪。 “诶别——”这次他赶紧躲开。我却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笑着追了上去。 他一边躲着我的攻击,一边也用手指沾了一点奶油想要对我进行反袭击。 我们追着闹了半天,最终他被我堵在了墙边。 “还想跑啊你。”我手上的奶油已经全抹他脸上了,现在他左面脸颊和右侧下巴上都挂着两道白花花的奶油。 他笑着伸手过来想要反击,却被我抓着手腕按在了墙上。 两人因为打打闹闹而变得急促的气息慢慢平静了下来,这暧昧的姿势让气氛变得愈发微秒。我的鼻尖都快要碰到他额前的头发。 我近距离地看着他微颤的睫毛,轻轻开了口。 “你知道么,边伯贤。” 为什么我的心脏还是跳得这么快。 “你这家伙,真是好看。” 他抬起头,迷茫地看着我。 ——听不懂吗。你这傻瓜。 ——我说你,长得真是好看。 我慢慢拉过他的手,低下头含住他那沾着奶油的手指。 他有一瞬的惊慌,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我死死抓住手腕。 我像是品尝着美味的糕点一样细细吮吸着。 ——他是奶油味的。 我这样想着。 之后,我拿出他的手指,凑近他耳边,一字一顿地轻轻地说着。 “我、想、吃、掉、你。” 任谁都能听出那字里行间的挑逗。 他一动也不敢动,垂着眼睛不再看我。 我再凑近了些,慢慢吻去了他脸颊上的奶油。而后我的唇轻轻扫过他的,腾出一只手稍稍扳起他的下巴,用舌尖舔掉了剩下的乳白色。 他的身体轻轻战栗着,鸵鸟反应似地紧紧闭上了眼。 “还在害怕我么。” 我轻轻亲吻了他的眼睛。 “……别怕我了。” 然后把吻落在他的鼻尖。 “我现在,” 我慢慢凑到他唇边。 “挺喜欢你的。” 最后一句话,让他睁开了双眼,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未等他做出反应,下一秒,我已经吻住了他的唇。 我慢慢地把他从靠着的墙壁拉进我的怀里,一只手一路游移向上,手指插进他柔软的发间,紧紧扣住他的后脑。 我从未这样吻过他。他的唇温软可人,几次我都忍不住轻轻咬噬着。 唇齿辗转间,欲望如火焰般攀升而上。我一只手向下解开了他的皮带,他本能地想要推拒。 “别乱动。”我吻着他的同时,含糊地说道。 我继续动作着,拉扯下他的裤子,左手向他底裤里探了进去,握住了他的挺立。 “唔……”他的呻吟声吐在我的口中。我的手来回摩擦着他的欲火,继而渐渐加快了速度。 他再也忍不住,退出了那亲吻,头向后仰着,大口大口地喘息,任由我继续抚慰着他的渴求。 最终,他在我手里发泄出了自己的欲望。他垂下头,靠在我肩膀上喘息着。 我侧过头去,吻着他的耳廓,时不时用舌尖轻轻扫过。 “舒服么。” 我轻声对他说。 “现在,轮到我了。” 24 [朴灿烈] 天平的两端 我抱起软软靠在我身上的边伯贤走进了卧室,把他放在了床上,随即将自己的身体覆了上去。 我细细亲吻着他,想这次要对他温柔一点。 大概是被我过去的暴躁弄得落了阴影,即便是温柔的亲吻,他也不敢碰我似的,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摆。 我放过他的唇,开始慢慢解他的上衣纽扣。 “我以前,”我低声说,“总是欺负你吧。” “……”他咬着嘴唇,没有回答。 褪去他的衣服,那衣衫下的身躯比平常看着还要瘦。肋骨根根分明,莹白的肌肤仿佛不通血液般地苍白,上面还带着他手术留下的不小的刀疤。我隐约记得之前那纤细的手臂上还会有些肌肉线条的起伏,而现在,则是有些病态的瘦弱。自他住院以来我一直没有碰过他,虽然见他渐渐消瘦下去,却也没想到衣服遮掩下的身体竟然这么瘦。 面对这样的身体,无论怎样温柔都像是在欺负他吧? “怎么瘦成这样?”我皱着眉头问。 我长久的注视让他很害羞似的。他拿过一旁的衣服遮在身上,低垂着眼没有看我。 “很难看吧。” 我没有做声,轻叹了口气,伸手扯过他手里的衣物。 我低下头去,轻轻吻了吻他。 “等下疼的话,要告诉我。” 他有些没能理解似地看着我,对上我的视线后却又别过了头。 我伏在他身上,吻着他的脖颈,手伸到下面去,探到了他最私密的地方。 我慢慢插进一根手指进行扩张。大概因为异物的不适应感,他微微皱起了眉。 我低头亲吻了下他的眼角,又慢慢将中指一并插入。 “……嗯……”他轻吟出声,脸上泛着潮红。细长的眼睛眯起来,像只猫咪一样。 那样子真是漂亮。 “好些了么。”插到第三根手指时我问道。 我听到自己问出口的话语,声音沙哑又带着些急躁。大概朴灿烈天生就不是有耐心的人吧。但这次,为了眼前这家伙,我决定忍一忍。 他看着我,像是犹豫了会儿才小声开了口:“你……不用……不用这样的……” “……没事。” “就、就像以前那样就好……你这样,会很、很难受的……”他小心翼翼地说着。 “以前那样的话,你不是会很难受吗。”我依旧哑着嗓子。 “我没关系的……” 心里有什么情感动了下。 我没再回答,只是看着他。他像是鼓起勇气一般,一边怯怯地看着我,一边把手向下方伸去,握住了我火热的欲望。 仅仅是被他拨弄了两下,我便再也受不住了。低咒了一声,我抽出手指,把蓬勃的欲望冲进了他身体里。 他内壁紧致的包裹让我舒服地叹了口气,进入的同时,我也听到了他的呻吟声。 “……呜……”他紧紧抿住嘴,发出了像可怜的小狗一样的声音。 我俯下身去,用炽热的吻撬开了他的嘴唇。他的呻吟声细碎地落入我的口中。 “叫出声来。”我稍微离开他的唇,看着他晶亮的眸子。 “……嗯……” “伯贤呐,” “……嗯……啊……” “叫我的名字……” “……灿、灿烈……哈啊……” 我满意地看着他,不停地律动着。却看到他双眼里渐渐泛起的潮湿。 瞬间,一滴泪珠从他眼角滑落。 “还是疼么。”我皱眉,停下了动作。 “没,没有。”他慌忙摇头,擦干眼泪,“……一点都不疼。” “那哭什么。” “……别理我……”他闷闷地说。 我笑了笑,猛地一个挺身继续之前的动作。 “啊——”他淬不及防地叫出声来,又赶紧咬住唇,委屈地看着我。 “这样还是不疼么。”我故意逗他。 他摇摇头。 我继续着我的进攻。他温热的身体像是带着无穷尽的魔力般吸引着我。我不断地在这片领域里驰骋着。 “灿烈……我……啊……我能、能抱你么……”他的语句被我冲撞得破碎。我懒得说话,拉过他的双臂绕在我的脖颈上。 我陷在了无边的情欲里。但那一刻——疯狂之中我望向他眼神的那一刻,我终于懂得了他哭泣的原因。 直到做到我终于满足,将欲望尽数发泄在他的体内,我才侧过身躺在了床上。 顺手把他拉进怀里,扯过一旁的被子帮他盖了盖。 云雨后的他微闭着双眼,大口喘息着,柔软的发丝拂过我赤裸的胸膛。 “我是在做梦么。”他问道。 “没有。” 他睁开眼,定定地望着我。 “明天你还是这个样子吗。” “嗯。” 他重又闭上眼,疲惫地轻声呢喃。 “真好。” 我亲吻着他的额头。 “喂。生日快乐。” +++ 第二天一早。 “灿烈啊,起床了。”有人轻声唤着我。 是边伯贤。 ……好困。 我皱着眉头挪了挪,换了个姿势。 “……灿烈,”他似乎犹豫了下,用手指戳了戳我。 “……嗯……”我懒懒地应着。 “起床啦,你待会儿还有行程呢。” “你亲我一下我就起。” “……啊?” “不都是这样的么,”我含含糊糊地说着,“公主亲一下王子王子就醒了。” “……你说反了吧。” “是你记错了。”我依然闭着眼,但睡意已经去了一大半。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没有公主,只有一只懒蛤蟆。” 我顿了顿,睁开眼猛地扑上去吻了他一下。 “好了,你变公主了。”我伸了伸懒腰,元气十足地喊,“起床!” 正准备去洗漱,才走到客厅,便有人开门进来。 我一愣:“泰信哥?” 走到卧室门口的边伯贤也愣住了。大概是做贼心虚的原因,虽然看起来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早晨,但一夜风流之后面对我们的经纪人,仍有种被捉奸的感觉。 当然泰信哥不会察觉到什么。虽然他看到我也有点意外。 “阿乐没接你去片场啊?” 阿乐是公司新给我配的助理。自从暂时分开活动以后,泰信哥只负责暻秀的行程,而我们其他几人则配了新的助理。 “他等下过来。”我挠了挠头,“暻秀从釜山回来了?” “昨晚就回来了。但是非得回他父母家住,就没回宿舍。” ……真心感谢都暻秀。太懂事了他。 泰信哥又转向了一直在一旁没说话的边伯贤。 “伯贤,跟我走吧。” “嗯?”他茫然地看着经纪人,“去哪?” “你没看到我给你的短信啊?”泰信哥皱眉,“真是的,昨天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发了短信你现在也没看见?” “啊我手机没电了……”他抱歉地笑笑。 想起昨天从外面回来我俩就开始瞎折腾,估计他也就一直忘记了手机没电了这回事儿。 “你小子真是的,”泰信哥数落他,“也该歇够了吧!今天赶紧跟我去趟公司,上回跟你说的OST的事儿,今天过去看看。这事时间紧,没准今天就得给录完。” “啊?这么突然?”他显然没想到。 我接过话:“不能改天么。” “干嘛改天,”泰信哥疑惑地看了看我俩,最终视线落在边伯贤身上。 “你又不舒服了?” “没没,我这就收拾跟你过去。” “行,我去车里等你。”说完泰信哥便出了门。 等我洗漱完回来,边伯贤正好穿戴整齐了准备出门。 “……你真没事?”我看向他,轻轻问道。 知道我在问什么,他瞬间有些脸红。 “没、没事的。” 我看着他那样子觉得有些好笑,顺手把他拉进了怀里,低下头细细地亲吻。 他依然有些不自在地回应着。 我像是找到了“边伯贤正确使用方法说明书”一般,才发现温柔待他的话,他那可爱的反应会比过去我狠狠折磨他时让我兴奋得多。 “我要走了。”他轻轻推开我,垂着眼睛,手已经打算去开门。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那红润的唇。 “好好录歌,那可是我拍的电视剧的OST。” 他看着我笑了。 “知道了。” +++ 傍晚在片场休息时,我接到了鹿晗哥的电话。 “蛋糕吃了没啊。”他慢悠悠地问着。 我愣了愣,“吃了……一点。” “我还估计着你们给砸着玩了呢。”他笑着说。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他调侃的语气让我有些别扭,我转移了话题。 “现在就在机场了,待会儿的飞机——我去吴世勋你给我坐好!还有镜头对着这边呢!” 电话里传来鹿晗哥莫名其妙的呵斥,然后就听到吴世勋那小子“是灿烈哥吗灿烈哥吗”的询问声。之后电话那边的主接线员就换成了他。 “呀哥,”他劈头盖脸上来一句,“你和伯贤哥去看舞台剧了啊?” 我奇怪地看了看电话:“你怎么知道。” “有饭拍到的啊。哥你都不上网的吗。” ——你都不上网的吗。 隐约记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句话。 我攥着手机没有出声,眼前是正在拍一场感情戏的夏言。导演一声“action”,她的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和着那煽情的台词,整个画面都显得楚楚动人。 “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啊……” 我怔怔地看着她。 五月六日那一天。我握着手机匆忙从剧院离开,坐上出租车来到了一家很不起眼的咖啡馆。 角落的位置里,夏言坐在那儿,一声不吭地掉眼泪。 “怎么了?”我看了看四下没什么人注意到,赶忙坐下,担心地问道。 她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眼泪却掉得更多。 “今天拍一场哭戏,我……我怎么都哭不出来……” 原来是工作的事。 “我是不是很没用啊哥哥……现在知道掉眼泪,当时怎么就哭不出来呢……” 我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被导演骂了?” 她点点头,哭得更加汹涌。 “真是可恶……他就不知道顾着点我的情绪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我……” “别难过了,总要经历这些的。”我安慰着她。 她强忍着不再哭泣,抽噎着对我说:“我现在……才、才知道哥哥有多辛苦……哥哥是不是被骂过很多次啊……” 我被她逗笑了:“还好。只不过我没你这么爱哭。” “啊你讨厌……”她小嘴一撅,又要哭出来。 “别哭啦。”我伸手想捏捏她的鼻子,却被她躲闪开。 “别碰……前两天刚打过针……” 我愣了下,有些诧异:“都这么漂亮了还去做那个干嘛。” 她轻瞟了我一眼:“哥哥你都没看出来吧。” “是根本就没多大变化啊。” 她低着头半天没说话,擦干眼泪缓了缓才重新开口。 “哥哥……最近不来片场的时候都在做什么呢。” “就……去公司练习来着。” “……接这部戏之前也是这样的吗。” “……嗯?” “那个时候你总是没时间来见我,也是因为要经常去公司练习吗。”她看着手里被揉成一团的纸巾,平静地问我。 是说……边伯贤住院的时候么。 “嗯……是。”我答得有些心虚。 她忽然笑了一下。 “哥哥你都不上网的吗。”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随即转过来认真地看着我。 “我会努力的,哥哥。” “那就好。”我笑着摸摸她的头。 “我这么努力地想要出道,是因为想和你站在一起;我想要变得更漂亮,想要更出色,也是因为哥哥你。” 我望着她的神情,心里觉得感动,却还有些莫名的愧疚。 “所以,哥哥,你可不能辜负我。”她的语气像是在撒娇,神色却依然认真。 “不会的。”我本能地回答,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 你看,我们周围那么多双眼,我们的故事总会通过别人的镜头呈献给这个世界。 你们都是我想藏在隐秘深处的人。 我却快要分不清天平两端的彼与此了。 25 [边伯贤] 山雨欲来 其实我之前就知道的。 后来又见过几次吴亦凡,从他口中得知,早在我住院的时候,他就把一切都告诉了朴灿烈。 就算知道是你的怜悯,就算知道是你的不忍,我也无法从你忽然的温柔中全身而退。一想到你不是那么的讨厌我了,我就觉得好开心。 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床上的缠绵可以不那么疼。原来我也可以被你轻柔对待,也可以在欢爱中紧紧抱住你。 ——“我现在,挺喜欢你的。” 我大概会记一辈子吧。 那样的朴灿烈。他望着我,他吻着我。他眼带笑意,他唇角轻勾。 他对我说着,喜欢。 谢谢你。 ……这样的话很傻吧。但是对我的爱有了一丝一缕的回应,这样的你,也会让我觉得无比感激。 +++ 灿烈的电视剧杀青了。而作为主题曲演唱者之一,我也被列入了关机仪式的邀请名单。 OST并没有完全制作成型,但是录的DEMO带送去给导演及剧组人员听了之后反响不错。就连朴灿烈也对我简单评价了一句。 “唱的挺不错的。” “……你听了?” “嗯。”他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淡淡地回应着。 我笑起来,“谢谢。” 他的电视剧未开播便得到了不少关注,于是这次的关机仪式也弄得排场不小。虽然仅是OST演唱者这样无关紧要的人物,我也着了正装,随男主角一同出席。 前往会场的车上,助理阿乐开车,朴灿烈坐在副驾驶,我则坐在后面,看他随着车里的嘻哈音乐摇头晃脑。 大概是心情很好吧。忙了这么久的电视剧终于杀青,也可以好好休息一阵了。 “我看《遥远的你》未播先红啊,”阿乐边开车边说,“泰信哥那边说了,这部剧反响不错的话会赶紧着手给你接新剧本的。” 我听着都替他高兴起来,灿烈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拍戏好累啊,”他依然随着音乐节奏点着拍子,“我能回去唱RAP么。” “哈你真是……” “还是赶紧帮我找找音乐的活儿吧,我得平衡平衡。” “……平什么衡啊。”阿乐想吐槽他。 “Feat也成啊。暻秀那张专辑居然没有一首歌是带RAP的。”谁知灿烈抱怨得更甚。 我在后面听得发笑。 从前从不会在我面前多言半句的朴灿烈,现在却能这样当着我的面谈笑调侃。面对我总是阴郁的灿烈不见了,眼前的欢颜让我觉得美好得不真实。 我想着他最近的种种,却见他忽然从前面转过头来,修长的手指扶在椅背上,望着我的眼睛漂亮得像一汪湖水。 “你说是吧。” 一句问话把我从我自己的思绪里拉回到现实。 “啊?” “问你呢,你说是不是RAP才是一首歌的灵魂?!”他问得认真而昂扬,仿佛给出否定回答的便是罪人一般,但那样子却像是一个在确认自己小小威望的孩子。 我尴尬地笑了笑:“是的吧。” “你看!”他果然骄傲地转过头去对阿乐说着,想必是刚才两人对此有了一番争论。 虽然现在阿乐已经完全不想理他了。 “对了,”快到场地时,阿乐忽然嘱咐道,“等下会有记者提问环节,与工作无关的一律不回答。” 我点了点头。灿烈则低着头,没什么反应。 想也知道阿乐指的是什么问题。 人气组合成员与新人演员兼前女友的首度合作。这绯闻炒得时间不短了,这也是让电视剧还未播出便话题不断的原因之一。只不过灿烈从未对我们谈起过这些,我一时竟也差点忘了——等下可是会见到夏言的。 还好电视剧投资方之一的吴亦凡已经提前私下跟我打好招呼,说公司有其他事情要忙,关机仪式过不来,要不然我会更加头疼。 想到这儿我苦笑了下,叹这圈子还真是小。兜兜转转的,这样关系复杂的一群人却还是要在工作中碰面。 +++ 我与朴灿烈并肩进入了会场,突然多起来的闪光灯让久未开工的我有些不适应。稍稍侧目望去,身边的人则是淡定自若地微笑着,面对众多的摄像镜头挥了挥手。刚才在车上哼着RAP痞里痞气的男孩,现在则变成了器宇轩昂的王者一般的男子。 我心里几乎升腾起了莫名而沸腾的骄傲感。 我爱的灿烈,无论怎样都耀眼得让人炫目。 入场后,包括灿烈在内的四大主角坐在了第一排,我则与其他主创一起坐在了他们身后。真是发光体一般的人们啊,我望着前面这四位演员的背影感叹着。灿烈身旁是一袭红色礼服的女一号;再旁边则是剧中的男二号,是之前因为另一部剧的参演而火速上位的新人演员;而夏言,则与灿烈隔了这两人,静静地坐在最旁边。 活动正式开始后,便是一系列的主创人员讲话,从导演到编剧,再从监制到出品人。而全场活动我唯一的乐趣也便成了悄悄观察朴灿烈的一举一动。看他听到有趣的地方会心微笑,看他随着讲话的内容赞同地点头,或是看他抬手鼓掌,礼貌而优雅。 想必是顾及大众的眼线,朴灿烈和李夏言整个活动毫无交流。即便是最后的回答记者提问环节,两人也隔着好多人站得很开。我则也被拉上前去,手里拿着几个挂着台标网站logo的麦,站在最侧边。 提问不温不火地进行着,无非是“和其他演员的合作有何感想”“对收视率有何预期”一类。当然朴灿烈和李夏言也不出所料地被问到绯闻的问题,两人也是三缄其口。一切都在预料的进展之中。 在我以为就要这样结束的时候,一个问题忽然抛向了我。 “伯贤能不能回答一个问题?听说因为身体原因所以这段时间都在休息是么?那么这次复出后第一个工作便是演唱《遥远的你》主题曲,有什么感想?” “嗯……”虽然突然的提问让我有点懵,但我还是赶紧反应过来避重就轻地回答了后半部分:“能以歌曲的方式参与到这部剧之中当然很开心。成员们也给了我很多帮助。不论是主题曲还是这部剧,都希望大家能给与多多的支持。” “还有提问!”另一名记者又紧接着发言,“听说你和这次电视剧的投资方之一吴老板私交很好?” 我一时愣住,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在记者提问环节听到吴亦凡的名字。 “经常有人看到你们一起出行,你对此有什么回应?” “那么这次的主题曲选择你来唱有没有吴先生的帮忙?” “请问你知不知道关于吴先生的一些传闻?” 我的大脑顿时混乱起来。我想起和吴亦凡那个不能为外人所知的“交易”。面对着眼前无数的闪光灯和话筒,我心下突然寒成一片,仿佛眼前所有的记者全都知晓了内情,正意有所指地向我发问。 而最重要的是,灿烈他…… 我下意识地转头望去,见灿烈依旧只是拿着一把话筒静静地站着,神色平静,却也面带冷峻。 “不好意思……无关问题不回答。”我赶忙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强装镇定。 “那能不能回答下这次演唱主题曲究竟有没有他的帮助?” 我张了张嘴,却无法作答。一瞬间我忽然想起吴亦凡对我多次的出手相助,让我都无法完全否定我被选中去唱OST与他毫无关联。 “这都是公司的安排。”灿烈忽然开了口,“希望大家能关注下电视剧本身,而不是其他八卦消息。” 他神色依然冷静,自始至终都并未看我。 而我很快就被助理找借口叫了下去,带到了后台的休息室。 胃忽然一阵痉挛。 我用手捂住。 ——你和心脏连在一起吗。为什么心情的起伏你也会来跟着凑热闹。 “我就说找点内部的记者提点问题发发稿子就好了,非要搞这么开放的提问,”阿乐气急败坏地念叨着,“就知道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诶,伯贤,你还好吧?” 我点点头,说出口的话却连自己都快听不清,“……有热水么。” 阿乐一愣,看我这样子也反应过来,“我去给你拿!” 他一出门,我便轻揉着有些抽痛的胃坐在了沙发上。 不久就听到了开门声。 以为是阿乐拿了热水回来,抬头一看,却是朴灿烈。 他面无表情,手在身后一转,把门从里面上了锁。 我下意识地站起身,不安地望向他。 “喂,边伯贤,” “……灿烈,” “你一直在和吴亦凡见面?”他皱眉问我。 “……没有很经常……” “你出院以后,也见过面么。” “……嗯。”是见过几次…… 他忽然向我靠近过来。 “那为什么,没对我说过。” “我……” “是不是那时候,”他忽然抓住我的肩膀,眼神有些吓人,“那时候跟我说去和什么朋友见面,其实都是去见他?” 见我不说话,他当是默认了。 “为什么要对我撒谎?!” 怕说了实话要受你的责骂啊。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对你说谎的。拜托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让我以为你又变回了那个可怕的朴灿烈。 “……灿烈,你不要误会,我们只是见见面而已,我和他只是朋友……”我极力解释着,大概是因为紧张慌乱,胃痉挛得更加厉害。 “朋友?”他忽然冷笑一声,“我他妈从没见过跟朋友上过床的。” 我无言以对。 他像是在强压着火气,那漂亮的眼睛不再带着笑意,而是凶狠地盯着我。 “……真是对你失望透了。” 最后,他用力地握了握我的肩膀,而后松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休息室。 我跌坐回了沙发上。 对你,失望透了。 他说。 痛觉还在继续,心底却一片冰凉。 +++ 之后的两天,我和灿烈之间始终无话。心下愧疚,我不知要如何对他开口,怕一时措辞不当惹得他更加生气;而他当然也不想再理我,终日碰不着面。即使相处在一起,他也从未看我一眼。 已经做出让步与改变的灿烈,已经开始一点点给予我幸福的灿烈,却又被我亲手推开。 我真是痛恨极了我自己。 这样的节骨眼上,吴亦凡却来了电话。 又是一个我自己留在公寓的午后,手机屏幕上他的名字让我心烦意乱。本想不接,但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觉得也该看看他的态度。 或许也正好是时候跟他说,以后不要见面了。 “喂。” “喂,那件事我听说了。”他的语气却不怎么在意似的,“你很担心吧。” 我不禁皱眉:“报道都写成那样了我能不担心么。”之前便被人拍到过的事,却忽然赶在这发布会提问后一并登报见了光,仿佛向当事人提问就等同于例行公事地征得了同意一般,也不管当事人的答案究竟是怎样。 也是在看过各种报道之后,我才明白了当时一名记者的问话——“请问你知不知道关于吴先生的一些传闻?” 原来他私生活混乱,和男人有过纠缠的事早就被曝出来过。 想到这儿,我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我跟你不一样,你自己当老板呼风唤雨的,我只是个别人手下的小角色,还是个公众人物,担心肯定是会——” “我也很担心啊,公司股份都被自己形象搞跌了几个点。”他语调却是调笑的,“还有,我说你担心,是说你在担心朴灿烈那小子吧。” “……” “是不是怕他误会什么。” “……没有。”被人戳穿心事,我一下子有些泄气,言语上却还是否认着。 “对了,晚上还有个饭局,要不要跟我一块儿过去。” “喂,”我不满地叫道,“都这样了你还不注意一点!”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啊,居然训起老板来了。”他轻笑着,“算了,你不来就不来吧。晚上李夏言也在,省得你又说我是故意拉你过去。” 听到她的名字我一愣:“诶我警告你——” “知道了知道了,”他不耐烦,“都警告我多少回了。我对那姑娘没兴趣。现在因为你还得把她当菩萨供着了。” 他言语中流露出来的意思,让我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关于咱俩那事,”他终于有些认真起来的样子,“我会想办法的,到时候再找你商量。你别担心。” “嗯。”我握着电话,垂下眼睛。想到吴亦凡这人虽然比较蛮横可恶,但关键时候还是一直在帮我,让我讨厌得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谢谢你。” “不客气。”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我把手机扔在一边,继续倒在床上发呆。 一直等待的复出,却碰上多事之秋。 或许我天生就是个运气差的人吧。 脑子里纷纷扰扰地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才想起明天要去医院复查了。 我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手不自觉地覆上了胸腔下方一些的位置。 希望一切都能好起来吧。 26 [边伯贤] Leave me out with the waste 我是被自己的短信铃声吵醒的。 怎么就睡着了呢。抬起手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我揉揉头发,拿过了手机。 “去后司街49号等我,有事商量。快点。——吴亦凡” 我眯着眼睛,反复看了好几遍这短信。 他不是在饭局上吗,怎么这么突然又要和我见面。 本来想回复说不去了,可是想到之前他说过想到解决的办法就找我商量,我也只得起床收拾着出门。 我戴着帽子坐上出租车,一路沿着后司街找了过去。 “你倒是告诉我哪家店啊小伙子。”司机师傅抱怨着。 “就说是49号……”我看了看短信,又向窗外找了找。望着那一排排门号,想着差不多也就是这里了,“算了师傅,我就在这儿下车吧。” 我之前从未来过这里,不知道首尔还有这样一条街道。地处荒僻,行人稀少,却依然亮着造作而俗气的霓虹灯,像是用胭脂俗粉来撑起妆容的半老女子。 我不懂为何吴亦凡要把地点定在这儿。 仔细看了看一旁的店面门号,却是在三十几号时戛然而止,眼前赫然是一条逼仄阴暗的小巷。 怎么还会有这种地方?我皱了皱眉,向小巷里面走去。 不长不短的巷子像是条断裂的空间,前后皆是庸俗而繁华的街灯,唯独这里面漆黑一片。 大概穿过这条巷子就能找到那49号吧。 我想着,继续向前,却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巷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我并未在意。快要经过那车时,车门忽然打开,前后下来四五个男子。在我还未反应过来时,这几人已将我团团围住。 我心里一惊,表面上依然强装镇定,警惕地问:“你们是谁?” “来得还挺早的。”为首的一个男子答非所问,声音低沉,说着便上来拽住了我的手臂。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用力挣扎,余光中却看到其中一人拎了个棒球棍一样的东西,猛地向我后脑劈来。 一阵钝痛袭过,之后我便失去了意识。 +++ 混沌的黑暗中,也无星辰也无光。 忽然而来的痛觉在指尖一点一点蔓延开来,而后向着周身扩散开去。 沉睡去的细胞慢慢沸腾起来,带动着周身仿若凝固了的血液一同叫嚣。 像是一个噩梦。 哪知,醒来才是真正的恶魇。 我睁开眼,眼前一片朦胧。 大脑一片空白,一时竟记不得发生过的事情。头好疼,我眯起眼,努力想要看清楚身边的一切,却看到面前站着几个男人,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而我则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再循着身上的痛觉望过去,发现自己的手垂在床边,手指像被什么划破了,血一滴一滴地涌出伤口。 我想抬起手仔细看个究竟,却完全使不上力气。 ……怎么回事…… “对不住了,要不是顾及你待会儿的形象问题,没拿冰水泼你让你醒过来,我们也不会这样弄伤你。”站着的一人说道。 头痛欲裂,我却渐渐想起了之前在那巷口遭遇的一切。 “……你们……到底是……谁……”这又是哪里,为什么我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为什么我发出声音都这么费力…… 我不安地看着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能给我答案。 “动手吧。”其中一名男子忽然说道。随后,两个人朝我走了过来,伸手开始扯我的衣服。 “……你们要,要做什么……”我慌张地想要躲闪,却动弹不得。 到底怎么回事?! 我来不及思考,却看到依然站在后面的一人拿出了相机。 糟了…… “不行……求……求求你们,不要这样……” 做什么我都能忍受,但是不要留下照片,千万不要…… 那些手仍在不断动作着,我的哀求显得苍白无力。 衣服被悉数褪下之后,对面的闪光灯亮了几下。而后,那两个男人中的一个解开自己的皮带,压了上来。 …… 后来的事,我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忆起。 记忆里只有疼,好疼好疼。比曾经的任何疼痛都要剧烈。嘴里被强行塞入的东西让我反胃,身上不断游走的手让我觉得肮脏。 以及不断亮起的闪光灯。 意志快要崩溃了。眼泪无意识地流下,瞬间又被人粗鲁地擦去。我想要叫喊,而出口的只有疼痛的呻吟声,让我更觉羞耻。 为什么要这样活着。 为什么。我还活着。 +++ 不知多久的凌辱过后,那群人才渐渐收了手。 意识变得浑浑噩噩,身上的疼痛早已麻木了我的神经。 “帮人带个话给你,”其中一人临走前,伸手过来捏住我的下巴,声音冰冷无情,“这样做是为了满足满足你,叫你不要再乱勾男人。”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我痛苦地垂下眼去,却看到他手里的相机。 “……求求你……照片……我求你……不要……”我无力地拽住他的衣角,忍着痛轻声哀求着。 但他只是冷笑了一下,毫不费力地挥开我的手,和其他人一并离去。 瞬间,这昏暗凌乱的屋子只剩我一人。 感觉身上的力气在一点一点地恢复过来,却仍是用不上太多的劲。我扯过被扔在一旁的衣裳遮住身体,艰难地起身下床,却在脚刚沾地的瞬间,腿一软又跌坐在地上。 嘶……身后传来的疼痛让我眼前发黑。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缓了缓,想要站起身却仍是徒劳。 这时,我注意到不远处我的手机。在它旁边躺着一只空了的针管,我才大概明白过来我为何会莫名地全身脱力。 我咬咬牙,艰难地爬过去够回了我的手机。开机后,立刻显示出十多条未接来电。 全部都是来自朴灿烈。 下一秒,手机又忽然震动起来,那人的名字再度显示在屏幕中。 灿烈又打来电话了。 我有些慌,不知该如何是好。犹豫半天,终于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喂……” “喂边伯贤!你怎么不接我电话!”他一上来就冲我吼。但在此时此刻听到他的声音,我却忽然一阵鼻子发酸。 “……对不起,没听见。”我尽量掩饰声音中透出来的不适。 那边一时没说话,像是在平静自己的情绪,只能听到从听筒传来的呼吸声。 “你就打算一直不理我了么。”他闷闷地开口道。 “没有……” “前几天,我确实……说话说重了。”他解释着。 “没、没有,是我不对……”眼泪还是掉了下来,我慌忙去擦。 “……喂,你不会哭了吧。”他似乎听出了我声音的异样。 “没……”我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呀,你,哎……你别哭啊……” “……真的没有。”我清了清嗓子,却因他的安慰眼泪止不住地掉。 “你在哪儿呢。”他问道,“我过去找你。” “别……”我慌忙说着,“我、我来我父母家了。” “怎么突然回去了?”他奇怪地问道,“没在骗我吧?” “……没有。” 因为曾经毫无保留地相信过,所以才在发现我的欺骗之后那样生气吧。 现在还跑来安慰我这个可恶的谎话精。 对不起啊灿烈,真的对不起。又对你说了谎。 现在的话,要是你能在身边就好了。 我有点冷。地上好凉。我却站都站不起来了。 灿烈啊,我好想见你。可是我却不能让你见到这样的边伯贤。 耳边,他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准再对我说谎了。听到没有。” 我在电话这边点点头,却还是泪眼模糊。 “那你,早点回来。” “……嗯……”声音颤得不行,眼泪控制不住地下坠。 “别哭了啊。真是——” 我再也控制不住,狠心挂掉了电话。抱膝坐在地上,脸伏在臂间泪流不止。 心下是比夜幕还要黑暗的绝望与恐慌,灿烈别扭而温暖的安慰却更让我觉得难过。 手里的手机还在一直在震动,短信也夹杂在来电中一同过来。 我狠下心不去理会。我得先保持最后的理智整理好现在的情况。 我歇了一会儿,挣扎着站起身,扶住了一旁的柜子。看这房间的摆设,应该是一家小旅馆一类的地方。我一路扶着家具,勉强撑着自己来到浴室。 无论反复清洗多少遍,我依然会觉得恶心。 看着身体上的痕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放着刚才的一幕幕。 太恶心了。 恶心到我忍不住真的吐了起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止不住地抽痛着。 真是狼狈啊。这个样子。 我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才好呢。 会不会天一亮,网络上便全是那些肮脏的照片。 会不会第二天一到,别人看我的眼神便全都是鄙夷和厌恶。 会不会,灿烈又重新讨厌起我来…… ……该怎么办。 从浴室跌跌撞撞地回到那噩梦般的屋子,看到我的手机依然在地上,闪烁的提示灯在昏暗的灯光下尤为刺眼。 我犹豫了下,撑在床边俯身捡回那手机。 依然是灿烈的未接来电,他的短信也一条条蹦出来。 【喂!你居然挂我电话!】 【快接电话。有话对你说。】 【边伯贤,接电话。】 【喂,快给我接电话。】 【真是……你这家伙。干嘛不接我电话?手机没电了?那我要在短信里跟你说吗?】 【对不起。晚安。】 眼睛又不自觉地湿润了。 现在的我真是脆弱得可耻。 我赶紧仰起头忍住眼泪,顺便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不能立刻赶回去了。先等到明早吧。 我站在床边,却怎样都不敢,也不能再躺下去安睡。 我挪到椅子边,慢慢坐下。后面的伤口却是钻心的疼,我倒吸了口凉气。 我伏在桌子上,依然无法入睡。只要闭上双眼,刚才经历的可怖画面便像是黑暗中伸过来的手一般狠狠抓住我。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挨到了天亮。 ……天亮吗。 我的世界大概不会再亮起来了。 27 [朴灿烈] 谎言 边伯贤从父母家回来后就变得怪怪的。 我和他打完电话的第二天,他直到下午才回到公寓。 “回来了啊。” 我正坐在客厅看电视,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 “嗯。”他声音小小的,低着头就要往卧室里走。 为什么还是这样爱答不理的样子。 ……我昨天都道歉了。 “喂……”我刚想叫住他,吴世勋忽然从他房里跳了出来。 “伯贤哥,我这儿有封给你的信。” 一直恹恹的边伯贤忽然惊愕地抬头看他,随即视线落在那封信上。几乎是抢地,他拿过了世勋手中的信件。 “你……你没看吧……”边伯贤哑着声音问。 我看着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呃呵呵,我看了。”吴世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闻言,边伯贤霎时面如死灰。 “只、只是一般的歌迷信件啊……那个,放在我礼物袋子里的,我以为信也是给我的,就拆开了……不好意思啊哥……” “……没事……”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刚刚紧紧攥住信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转身继续向卧室走去。 “诶哥——”吴世勋还要说什么,伸手拍住边伯贤的肩膀。 结果边伯贤被他这么一拍,就忽然倒下去了。 我一怔,急忙上前扯开了吴世勋。 “你干什么!”我冲他吼道,赶紧把晕倒在地上的人扶了起来。 吴世勋吓了一跳,表情像是快哭了:“我、我什么也没干啊……”边说边委委屈屈地跟我一起把伯贤扶回了卧室。 看着那人苍白虚弱的样子,我心里跟针扎似的难受。 给他盖好被子,我探了探他的额头。 “他发烧了。” 怎么去了趟父母家却病着回来了呢。 这家伙真是不让人省心。 “我我我去找退烧药!”吴世勋真的有些自责,赶忙跑去端了水拿了药过来。 我让边伯贤靠在我怀里,把药和水往他嘴里送,可现在神志不清的他什么都吞不下,水都从嘴角流了下来。 我赶紧替他擦干净。吴世勋则在一旁来来回回地看着我俩。 “伯贤哥他自己吃不下药诶。”他小心翼翼地提醒我。 我大概能猜到他那智商不足情商欠缺的脑袋里现在正浮现着什么恶俗的偶像剧镜头。 我斜了他一眼。 “待会再吃药吧,”我把药和水杯随手放在他床头柜上,“也不知道他吃没吃饭。空腹吃药待会儿他胃又要难受了。” “哦。”吴世勋点点头。 我把怀里的人好好安放在床上。我不太会照顾人,尽量放轻了动作。 替他掖好被角的时候,我却忽然注意到了他身上奇怪的东西。 他白皙的脖颈上,有几处痕迹尚浅的粉红。 我太清楚那是什么。 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的感觉。 “世勋,你先出去。”我冷声道。 吴世勋有点激动似的。 “哥你不会真要‘亲自’喂伯贤哥药吃吧?” 此时的我却完全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 “出去!”我吼道。 “哦哦哦。”他被我吓了一跳,赶忙出了我们的卧室,带上了门。 我不知道心中现在是什么情绪,只知道我伸去的手都是颤抖的。 我轻轻攥住他衣衫的领口,稍稍往下拉了拉。 那靠近胸口的地方,又是两处粉色印记。 脑袋里轰地一声响。攥住他衣领的手慢慢用力,理智的最后一根弦都快要崩断。 昨晚的对话还犹在耳畔。 ——你在哪儿呢。我过去找你。 ——别……我、我来我父母家了。 ——怎么突然回去了?没在骗我吧? ——……没有。 昏睡中的边伯贤像是也察觉到不安似的,皱着眉头动了动。 你不是喜欢我的吗。 边伯贤。你不是很喜欢很喜欢我的吗。 那为什么,还要跟别的人这样纠缠。 这次又是哪个家伙呢,也得到了你的身体。 或者,还是吴亦凡那混蛋。 他对你温柔百倍么。 还是也很差劲。害你发了烧回来。 ……哈,真是。想到这些我真的快要疯了。我恨不得杀掉那家伙。 连同你也一起杀掉。你这坏小子,又对我说了谎话。 你知不知道,我快疯掉了。 因为你,这样带着和别人欢愉痕迹出现在我面前的你,朴灿烈快要彻底疯掉了。 +++ 不知什么时候,我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而一阵细微的动静又让我忽然惊醒。 我揉揉眼睛,室内的昏暗显示已经到了夜晚。我看到他端着床头柜上的那杯水站在床边,我身上则多了件外套。 “去床上睡吧,这样会着凉的。”他望着我,声音依旧沙哑虚弱。 “……不了。你要干什么。” “去接杯热水。” 我没说什么,站起身慢慢跟在他身后一同去了厨房。 他走路还是有些摇晃,细瘦的手腕像是要拿不起那水壶一般。 “昨天,在父母家……过得好么。”我望着这样的他,静静地问。 喝水的他有一瞬的停顿。随即他眼神垂了下去,没有看我。 “嗯……挺好的。” 我点点头。 “那就好。” 他没再说话,站在水池边开始冲洗杯子。 我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了他。 他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边伯贤身上有种好闻的味道。就是这样的香气迷惑了别的男人吗。我低下头,在他的发间耳边轻轻地蹭着,双手则摩挲着他的腰。 我如此这般地贪恋着他的身体。 我的唇凑近他的耳畔,沉声呵气。 “我们做吧。” 他在我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听到这话,更是有些发慌。 “我……我不太舒服。”他小声道。 “我不管。”我的唇埋进了他的颈间。 哪知刚落下一个吻,我便被他慌乱地推拒开。我没有防备,就被这还生着病的人推得后退几步。 他眼神里满是惊慌。我却觉得荒唐至极。 你这算什么。拒绝我吗。 “改天吧……今天我真的不想……” “是因为昨天太累了吗。”我面无表情地问。想到昨晚他那般奇怪地突然挂了我电话,我还发了道歉的短信过去,便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那时的你声线发抖,其实也不是在哭吧。 我一时火大,上前拽住他的手腕,把他连拖带拽地拉进了浴室。 “别出声。”我冷声警告,“可是有别人在屋子里的。” 他跌跌撞撞地跟着我进来,听话地没有发出声响,只不过那沉重的呼吸声显示着他的局促不安。 我插上浴室的门,打开花洒,让水声掩盖即将发生的欲望。 我快速地扯掉他的衣服,一把把他抱在怀里,低头吻上了他的唇,疯狂而充满情欲。他的体温还是高得有点离谱,唇也烧得干裂。他再也无力推开我,半瘫软地被我抱在怀中。 我稍稍放开他的唇,正要去解自己皮带,却听见他细不可闻的声音传来。 “灿烈,我冷……”他赤裸着身子,哆哆嗦嗦地靠在冰冷的墙上。有水溅在他头上,顺着发梢滴下来。 “能不能,让我……让我稍微披件衣服……”他牙齿都在打颤,恳求地看着我。 我望着他,疯狂躁动的心慢慢平静了些许。 刚才也是忍着寒冷想自己起身倒杯热水吗。然后给睡在一边的我披了件外衣。 ——他从来不忍心看我受寒害冷。 他总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对我小心呵护,百般照料。 也是因为他爱我,他就要心甘情愿地在我这儿遭罪。 而我现在呢。 朴灿烈,你在干什么啊。他现在在发烧啊! 我愣了会儿,终于如梦初醒一般去捡他被我扔在地上的衣服。却发现那衣裳已经被淋浴打湿了。 我脱下自己身上还干一些的衣服给他穿上,把他褪到膝盖的裤子也帮他穿好。 他依然抱臂发着抖,不解地看着我。 我拿了条毛巾搭在他头上,揉干他的头发。还好湿的不多。 之后,我赤着上身,把他轻轻拉进自己的怀抱。 “再让我抱一会儿。” 我摩挲着他的身侧,想让他暖一点。但他依然在我怀里冷得不停战栗。 “回屋里好好休息吧。”我慢慢放开他。 “……嗯?”他困惑地望着我,尽管声音都破碎不堪了,“那你……你怎么办……”他垂着眼睛看了看下面。 “……我自己来。”我吻了下他滚烫的额头,之后便打开浴室的门把他往外推,“你回去躺着。”说完便砰地关上了门。 我忽然,对你狠不下心了。 +++ 一个礼拜之后,我们组合等来了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的集体活动。 是因为暻秀要开迷你演唱会的原因,我们其他四人也作为嘉宾上台表演。虽然并不是集体演出,但我们依然有种按耐不住的兴奋。 除了边伯贤。 自他病好了之后,他也终日沉默寡言,常常自己一个人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几乎从不出门,也很少吃东西,我甚至怀疑他开始失眠了——偶而深夜我迷迷糊糊醒来,会听到他轻轻的叹息声。 他到底怎么了。 ——“他到底怎么了?” 鹿晗哥也这样问我,并且带着怀疑的目光打量我。 “我也不知道,”我蹙眉道,“你别这样看我,我觉得……好像不是我的原因。” “那你也没问问他啊。” “问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能问出什么来。”一句“你怎么了”问过去他一定机械般地回你一句“我没事”。 我们正在车里说着,便看到边伯贤从楼上下来,低着头快步走来上了车。 “晒到阳光的感觉怎么样,”鹿晗哥跟他开着玩笑,“你都一个礼拜没出门了。” 边伯贤闻言,只是对他不自然地笑了笑。 我望着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他,心里面的感情有些复杂。 我想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你每时每刻的想法。你不开心的原因。 我统统都想知道。 驱车到达演出会场时,已经有粉丝等在门外了。 我们几个下了车,快步向场馆里面走去。 粉丝们大概因为难得见到我们出现在一起,激动得一边拍照一边不停地尖叫,有保安的拦截才使得她们没有冲上来。 我余光中却看到边伯贤僵硬的表情。 大概是不适应吧。我想着。 就在我们刚刚踏入会场大厅的刹那,室内昏暗的光线与外面的灿烂的日光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粉丝们的镜头对焦到了这里,也自动切换了模式。 几道闪光灯突然在身后亮起。 与此同时,在身后狂热的尖叫声中,我身旁忽然传来一声轻声惊呼。几乎是惊惧般地,边伯贤猛地抓住了我的手。 “怎么了?”我被他吓了一跳,转头看去,他额上居然布着冷汗。 “不舒服吗?”我着急地问。 谁知他望了望我,依旧是那句不变的回应。 “……我没事。”说着便松开了那握着我的手。 ——又是“我没事”。 我忽然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我这样傻瓜一样地担心到底他妈是在担心谁啊。 “你别一惊一乍的。等下专心点。”我皱了皱眉,不满道。 “对不起。”他低着头,轻声说着。 彩排时,除了暻秀个人的表演,嘉宾舞台之中,边伯贤的节目第一个上。 单飞期间,他的个人歌曲也只有最近我的那部剧的主题曲。演唱会特别设定了歌曲情景,在舞台上摆了个长椅,边伯贤手拿一支玫瑰坐在上面。一旁则是两名舞者跳着柔缓的舞蹈,诠释一对将要分离的悲伤恋人。 舞台上的那人,抬手按了按耳机,头微低的样子,恬淡而美好。 台下的我看得快要发怔。 他闭着眼,轻声唱起了歌。 你不知道 为什么我会笑也像哭一样 知道了你也不会明白 因为你总是看向别处 即使懂了般呼唤 好像也只听到风声呼啸 my heart I need you I love you I can't say goodbye 没有我的允许 每天你都来到我的心里 I need you I love you 无法停止 凌晨大海的波涛 停止的那天 我也可以停下来吧 you know 总是独自一人 日子像即将来临的夜晚一样 偶然相遇的视线里 那幸福一刻过去的话 我那烦乱的心 就会孤寂地入眠吧 I need you I love you I can't say goodbye 我的思念 每天都向着你而去 I need you I love you 无法改变 我眼中泪水的 颜色改变的话 我的心也会改变吧 一曲终了,台下响起几名工作人员稀稀疏疏的掌声。 他礼貌地鞠躬后,望着台下,等着舞台负责人指出修改意见。 我走过去,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他有些意外,小跑过来,在舞台边蹲下身看着我。 “怎么了?”他问道。 我仰头望着他,看上方的灯光在他的周身形成淡淡的光晕,连同他的脸庞也一同浸在那梦幻般的光芒之中。 我微笑了下,向他伸出手。 他愣了几秒,才有些反应过来,不确定地伸过手来,把那支玫瑰放到我的手里。 “谢谢伯贤哥哥~” 我用女孩子的方式叫他哥哥。他被我逗笑了,眼睛弯成可爱的月牙。 “这样笑起来才好看啊。”我抬起手,轻轻用玫瑰花敲了敲他的头,“要开心点才行啊。” 我这话却让他笑容慢慢淡了似的。但他仍旧保持着一抹微笑望着我。 “嗯。知道了。 注:文中歌词出自Naby《If》 28 [边伯贤] 信( Letter & Believe ) 我开始变得害怕与人接触。 那些望向我的眼神,笑着的,冷漠的,好奇的,讶异的。不论怎样,都像是知道了我的秘密一般,在嗤笑我,蔑视我,窥探我。 然而自己一人的话,则更加可怕。 记忆如潮水般将我覆盖。 闭上眼睛,耳畔都是陌生男子的喘息。 以及——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那不断响起的快门声。 闪光灯则如闪电,每每看到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我像是被猛地投掷入深海。 强大的压力快要把我撕碎。深海中光怪陆离的生物如幽灵般窥视在侧。海草缠住了我的手脚,越束越紧。 想要尖叫。想要逃离。却无法发声无法呼吸无法游出这黑暗的世界。 ……快要疯了。 ——救救我。 +++ 那天早晨——我们几个月来首次活动之后的那天早晨,我看着世勋放到我手上一打信。 “刚去信箱拿的。这些是哥你的。”他笑嘻嘻地,“这次没有拆开看过哦。” “谢谢。”我接过,转身进了卧室,锁上了门。 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一眼就看到了。在那些花哨的歌迷信件之中,一眼就看到了一个黄色牛皮信封。 我手有些抖。其他的信件散落了一地,我颤抖着拆开了它。 ……是照片。三张照片。 入目则是那些不堪的画面。 照片中的我看不清表情,但那看上去便是淫乱粗俗的景象。 反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我拼命地捂住嘴。 我慌忙翻过去不想再看,仿佛在这空无一人的房间,周围依然有人在盯着我一般。 信里再没其他内容。警告威胁或是其他。 这却让我更加不知所措。 哪怕是叫我去死也好,也请告诉我我该怎样做才能让这一切停下来。 我想起了那晚吴亦凡的短信。 那之后,我并没有再联系过他。因为心里早已给出了隐约的答案。 找吴亦凡的话,他必定会插手查个水落石出。 他那样心狠手辣的人……我有点不敢想了。 身后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我心下一惊,慌忙藏起那些来不及销毁的照片,收拾好情绪,打开了门。 灿烈奇怪地走进来:“大白天的锁什么门。” “我……换衣服来着。” “那就换呗。还用关门啊。” “……”我找不出什么别的理由了。 “你最近,是不是因为要复出了,压力有点大。”他有些担心地看着我。 “可能是吧。”我勉强笑了笑。 “那得赶紧克服啊。”他一本正经地说。 我点了点头,却看到高高大大的他晃到我身边来,轻轻抱住了我。 “我这段时间,没有很讨厌吧。” 我愣了下,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啊。” “讨人厌的时候,也都道了歉,是不是。” “……嗯。” 他的下颚轻轻蹭着我的头发。我刚刚纷乱惊慌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我最近在试着对你好了,你怎么还不开心了呢。”他像有点困惑似的,又像是在撒娇。 我心都如同被暖得化开了一样。 “谢谢。”我笑着回应,自己都没注意到那声音里的哽咽。 他稍稍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低下头来,慢慢凑近我的唇。 接着便是一个绵长的吻。 我快要陷在他的温柔里无法自拔。 如果说在这阴暗的世界里我还有唯一的希望的话,灿烈啊,那就是你的温暖了。 像是天寒地冻的雪地中划燃的一根火柴。火苗微弱但雀跃,足以映亮我的双眼。 一吻结束,我不敢看他,怕看到他眼中丑陋的自己。 他却忽然笑了。 “你是在害羞吗。” “没。” “又不是第一次了。” “说了不是……” 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脸。 “哈。真是可爱。” 一点都不可爱。 你面前的边伯贤,配不上任何一个美好的词汇。 “对了,灿烈,”我犹豫了几天,还是打算问问。 “怎么了?” “你明天……有行程么。” “明天?”他想了想,“要去拍杂志外景。去海边拍。” “哦……”我点了点头。 “有事吗。”他看着我。 “没有,随便问问。”我笑了笑,扭头躲过他的眼神。 视线落在一旁的台历上。 ——今天是6月5号。 +++ 即使他似乎是忘记了,也并不妨碍我来赴约。 或许他会忽然想起来呢。 第二天,我抱着这样有点不切实际的想法,来到了那家剧院门前。 一个月前的红色大幅《玫瑰人生》的海报已被换下,最近上演的主剧目推荐处,则是一张欢乐多彩的海报。 今天是个喜剧呢,灿烈。 还好不是周末,人并不多。午后的时光闲散慵懒,大概没人会去留心不相干的人。 已经入夏了。 天有些热,我买了杯冷饮,戴着帽子,悄悄坐在剧院大厅的休息区。 偶尔会向门边张望一下。 坐了半天,又突然觉得自己矫情。 你这是在干什么呢,边伯贤。我苦笑了一下。 他不会来的啊。 他不会记得的。 你在这里干什么。 演独角戏吗。 嘶……真不该喝冷饮的。我揉了揉不怎么舒服的胃,挣扎着站起身。 别傻了。回去吧。 我去扔饮料杯的时候,几个女生凑了过来。 “……伯贤哥哥吗?” 我一惊,回头看到了几双带着期盼的眼睛。 那却让我感到恐慌。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我仓皇地对她们笑了笑,转身便想离开。 “伯贤哥哥!别走啊!”女孩子们有些着急,围上来拉住了我的手臂。 ……别碰我! 陌生人的触碰让我觉得恐怖。理智的最后一根弦告诉我,这是我的歌迷,别慌……别慌…… “……对不起……”我躲着她们,走到剧院门口,却在她们的拉扯与牵制中,吸引来了更多的人。 别围着我……别过来…… 女孩子们尖叫着,嬉笑着,或是拿出手机和相机对准了我。 咔嚓。卡擦。 尖厉的笑声,和着这停不下的快门,在脑海里反复研磨着我的神经。它们的发声体,仿佛就住在我的脑中。 而我那胃袋里,则住了只怪物。 它随时会吞噬我,折磨我,赐我疼痛与煎熬。 我快要腐烂掉了。 从身体内。从大脑里。一点一点被侵蚀干净,剩下枯朽的空壳。 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这样想着。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把我从人群中拖了出来。 炽烈的日光下,他拉着我的手臂,高大的背影带着我一路冲出人群。 我视线都快模糊了,他的身影在我眼里像是云烟。 是灿烈吗…… “……灿烈……”我喃喃地叫他。 他只是低声催促:“快上车。” 我迷迷糊糊地被推了上去。他猛地甩上车门,阻隔了整个世界的喧嚣。 然后他从另一侧坐上车。 意识逐渐清明起来。这时,我才看清了身旁的人。 是吴亦凡。 他开着车,瞥了我一眼。 “胃病犯了?” 我不置可否。 “活该。”他面无表情,看着前方的路,“我这段时间这么联系你,你怎么就不接个电话。” “没空。”我轻轻地说。 他的表情有一瞬是要骂出口了。 “你到底怎么了。”他强压着火气。 市区的道路依然有些堵。车走走停停。 “今天谢谢你。”我没看他,静静地看着窗外,“以后我们别见面了。” 他像是不意外这句话一样。 “因为朴灿烈?”他冷笑了下。 “因为传闻。”我闭了闭眼,“我也很累了。” “传闻我他妈能摆平的都给摆平了!”他终于望着我吼了出来,“你他妈再给我找个什么理由出来!” 我不想理他,依然望着窗外。 胃一抽一抽地疼。 车里一阵沉默。此时我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这次真的是灿烈。 我愣了愣神,接起了电话。 “喂?你在哪?”他有点着急。 “我,我在……”这一问把我问得有些语无伦次。 好在他又赶紧接过了话。 “对不起,我把今天给忘了。”他在那边语带歉意,“我看到有粉丝说在剧院那边看到你了,我才想起来今天……” “没关系的。”我笑了笑。 “你还在那儿么?我现在过去找你。” “不用不用,我回来了。你不是还有工作么。别过来了。”我记得他说他去了别的城市拍外景,要晚上才回来。 “你回公寓了?” “嗯……快到了。” “好……那,晚上见。”他说道。 “嗯。拜拜。” 挂了电话,发现车已经停了。 我望着这陌生的地方。 “这是哪儿。”我皱眉问道。 “我家。”他简短回答。 “我要回我公寓。” “现在不行。” 我不再理他,直接开了车门下车。 他并不拦我,只是像是料到了似地看着我——我才走了不远,胃便疼得让我迈不开步。 “别逞能了。”他过来拉住我,“上去先吃点药吧。” +++ 我坐在他家豪华的沙发上,他拿来的热水和胃药让我舒缓了不少。 “谢谢。”我垂着眼睛,看着水杯。 “今天要不是我去剧院找我朋友,你大概就要那样被人围攻出不来了。”他悠悠的声音传来。 “真的很谢谢。我要怎么感谢你。”我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不满地看我,“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说话。静了会儿问道:“那天的饭局……过得怎么样。” “……饭局?”一个多礼拜之前的事了,他显然是反应了会儿才想起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好久没见到夏言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心忽然跳得有些快,“那天你们碰到了么。” 他点点头,“碰到了。” “……都,说了些什么。”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从未这般认真地看着他。 “不记得了。工作上的事吧。”他忽然笑了,“你大概真的不必见我了,那姑娘似乎攀上了新的老板。” “……什么……?”我望着他。 “早知道就让她跟了我得了,”他看着我,“也省得你受罪。” “跟的什么老板?” “挺厉害的人物。要不是她借我手机给对方打电话,我还不知道这档子事呢。” 像是等待已久的红色区域,被一个箭头正中靶心。 猜想被印证的感觉,心情反而更加沉重。 “你怎么了?”他奇怪地看着面色发白的我。 我摇摇头,站起身,“我该,该回去了。” 他沉默片刻,也站了起来。 “我送你。” +++ 夜晚,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连续失眠好些日子了。 灿烈回来得晚,白天的事情像是没发生过一样,他没再提起。大概也是累了,他没说什么便睡下了。 我又翻了个身,面向对面床上的他。黑暗中,他熟睡的身影模模糊糊,微微起伏的胸膛伴着均匀的呼吸声。 要做个好梦啊,灿烈。 我还能这样守在你身边,看你熟睡的样子多久呢。 等到肮脏丑陋的我暴露在日光之下的时候,你是不是要彻底转身不见了。 晚安,灿烈。 以后的每个夜晚——晚安。 +++ 一日上午,我呆在卧室,听到了清脆的敲门声。 转头看到世勋站在门边,手里仍是一摞信件。 “又有信吗。”我站起身。 “灿烈哥呢。”他表情怪怪的,问道。 “他一早有行程。” 世勋点点头,走进来关上门,靠在门上,递来几封信。 “这是……哥你的信。” “谢谢。”我接过,看着那五颜六色的信封。 “还有,哥……”他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怎么了?”我望着他。 “哥……这,这个是什么……”他茫然地看着我,拿出另一摞信封中的一个,颤抖着从里面拿出了什么,举在我眼前。 是照片。 我的照片。 脑海里像是五雷轰顶的感觉。我呆愣在原地,全身僵硬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快无法完成。 “你……为什么看……看我的信……”我瞪着他,本是质问的话,我却说得艰难。 “不是的,”他有些委屈,也像是受到了惊吓,“是……本来就是寄给我的……”他拿出一个牛皮信封,上面用印刷体写着“吴世勋 亲启”字样。 “伯贤哥……这是怎么回事……” 我却无法思考了,只觉手脚冰冷,眼前发黑。 “哥……”他担心地伸手过来。 “别碰我!”我疯了一样叫道,逃一般地想要冲出这个屋子,却只能靠在墙角,瘫软地滑坐在地。 “好好好我不碰你,不碰你……”世勋被吓得不轻,慌忙安慰着我,我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良久,眼前的晕眩散去,我终于找回了一丝冷静。 “世勋,你相信我么。” 我听到自己问出声。却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我快不认识我自己了。 “嗯。”他点点头。见我平静了些,他还是不敢上前来,便干脆坐在我对面的地板上。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无力地笑了笑。 即使是空壳,也将要被抽丝剥茧地除去。剧痛过后,不是美丽的蜕变,而是丑陋的曝光。 ——快要被丢弃在深海中了。 ——再也见不到阳光。 +++ [番外一] 遥远的你 开始有蝉鸣了。 遮天蔽日的梧桐下,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纳凉。 少年拎着一罐可乐,黝黑的皮肤在烈日下蒸腾着年轻的汗水。 大概是刚打过篮球吧。或者是帮哪个女生搬完了厚重的书。谁知道呢。只不过故事到了这里,才有了点盛夏时节盎然而蓬勃的气息。 那少年挠挠头,甩甩贴在额前的发,沉默地走进了学校对面的音像店。 在店里随便绕了绕,就拿过了一张专辑去了收银台。 排队时,身后有女生叫他。 “诶,钟仁呐。” 他回头,对女生笑着打了招呼。 大概女孩子都会喜欢和这类的男生相处吧。抛开高大帅气的外形优势不说,交谈时也会让人意外地觉得暖心——啊,原来不是那么冷面的人呢。 “你也会来买专辑哦?” “嗯,平常也听听歌什么的。”低沉的嗓音还带着些微的稚气。 女孩子瞟了一眼对方手中的专辑封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OST专辑?你也在看那个电视剧啊?” “没……”男生有些不好意思了,“似乎歌挺不错的,买来听听。” “啊~对的,这个电视剧和歌曲,都是M-One参与的嘛。” 男生还未说话,女孩又继续开口,“大家都说你和M-One成员是很好的朋友诶,帮我要个签名吧!我很喜欢暻秀呢!” 他听了连连摆手:“没有的事,我和他们不是朋友的啊。” “那怎么他们都说——”女孩的话还没说完,收银员便把男生叫了过去。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专辑,嘴角的弧度尤在。 《遥远的你》 ……那个人,大概早就不记得我了吧。 走出店时,可乐恰好喝完,于是他随手把易拉罐扔进了路旁的垃圾桶。 手中唯剩那张唱片,被男生紧紧攥着,边走边拿它无意识地轻敲着腿侧,那静谧的旋律,像是一首未填词的歌。 (番外一 完) +++ 29 [边伯贤] 膏肓 被海浪完整侵蚀掉了。 ——似乎有解决办法的不是吗。 活得太辛苦的话。没有办法再继续面对这些纷扰的话。 想要长久的安宁的话—— 有那么一个简单的办法啊。 我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着,看着手里的刀发愣。 “伯贤!” 身后传来焦急的吼声,我茫然地转过身。 鹿晗哥急匆匆地走来,抢过了我手里的刀,担心地看着我:“你要干什么!?” “我……削苹果。”刚刚的意识似乎有一瞬的断裂。我看着手中的苹果,才想起自己拿着刀子到底是要做什么。 “你,你最近,精神状态有些……嗯……那什么,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鹿晗哥担心地看着我,试探地建议道。 我躲避着他的眼神,无力地笑了笑。 “不用的。” 他知道了。 告诉世勋的时候,我便大概能猜到,即使再叫他对别人保密,鹿晗哥也是一定会知晓的。 现在鹿晗哥这样极力装作不知情却担心不已的样子,让我觉得既心存感激,又倍感抱歉。 我也并不责怪世勋。独自倾听这样的事件,对单纯的他来说,大概比叙述的我还要无措吧。 那个时候,面对世勋,我以为我会讲到失语,讲到崩溃,讲到痛哭。可我却平静地叙述完了这一切,仿佛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而自己则变成了冷眼旁观的另一人。 我甚至在慢慢撕扯下自己的保护壳,任凭那血肉模糊的痛感侵袭吞噬的过程中,依然麻木地继续着我的故事。 我大概是真的疯掉了。 而那时,面前的世勋望着我,呆若木鸡。 “……故事讲完了。” “怎、怎么会这样……”他既焦急又无措,“哥,你知道是谁做的么?你最近有惹到谁吗?” 我摇了摇头。那肮脏的故事中,我隐去了所有可能引起麻烦的不必要的情节。 “世勋,帮我个忙吧,”我努力笑了笑,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不堪,“假如……假如你看到灿烈收到这样的信,不要给他,好么。” 沉默之中,他问:“……还没有别人知道吧?” 我摇摇头。 “好。我知道了。” 世勋啊。我们的忙内,真的是很善良的孩子。 曾经为了朴灿烈和我站在对立面的人,却在我遭遇不幸的时候,也能那般坚定地看着我,对我说着相信。 我已经知足了。 这个世界已经给予了我不少我不应得的温暖,只不过总是运气不好的我大概没有福气再承受了。 +++ 那次那件小事似乎给鹿晗哥留了阴影,在他三番五次说要拉着我去医院看看后,我终于无奈答应。 “定期去看看心理医生也没坏处,我有时也会去的嘛……”拉我上车时,他依旧用言语掩饰着此行的目的。鹿晗哥甚至叫了朋友来接送,没通知其他人来带我看医生这件事。 见我无言,他咳了咳也没再说话,似乎为自己的欲盖弥彰而觉得尴尬。 ——谢谢。以及对不起。现在对于每一个知道那件事的人,我都不知要以何种表情何种语气来应对。 几乎是沉默的全程。在最后一个红灯前停下时,我终于问出了口。 “鹿晗哥。” “嗯?” 见我开腔,他几乎是全神贯注地望过来听我讲话。 “怎么了?” “世勋……都告诉你了么。” 我没去看他。轻轻松松的一个问题,时隔多日,问出来却依然是剥皮去骨一样让人生怵。 他似乎有一瞬的发怔:“……我,我……你别怪世勋,他也吓到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 “没事的。总归都要知道的。”我喃喃地说。 “伯贤,你别这样。”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不得不顾及着前面开车的朋友。 我摇了摇头:“我没事。哥别担心。” “我会想办法的。”谈话的最后,他这样说着。 +++ 是怎样的办法呢。 真的有办法能够解决这样混沌的局面吗。 难道不是只有我自己觉得,关于我的一切,都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么。 夜晚,我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从医院开回来的药。视线无意识地扫过瓶身上的文字,复杂怪异的成分名称中,还是只有“抗抑郁”几个字最先被视觉拾来。 ……但我还是无药可救。 我放下药瓶,起身去了客厅。 大家依然在为行程忙碌。世勋临走前看的电视还亮着,里面是各路缤纷的广告。我一直没去关,想叫那电视里的声音驱散自己一人时静得让人发疯的孤寂。 也似乎是躲在屏幕前,我才敢平平静静地看着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孔。 我坐下来,随手换台,换着换着便看到了灿烈的那部电视剧。 也恰巧正是灿烈的戏码。 剧中的他傻乎乎地绕在女主角身边跑——“就一次约会而已啊,不行的吗?本来都答应我了嘛。” 心有所属的女主角对他爱答不理。 而只顾着美人的灿烈,不小心猛地撞到了电线杆上。 我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的灿烈啊。要像电视剧里的你一样才好。有难过的事不要悲伤,有不顺的事也不要沮丧。像这样,一直开开心心地才好。 我痴痴地看着电视剧里的他。那屏幕右上角,缀着花体字《遥远的你》。 ——真的是触不可及。 正胡思乱想着,门却忽然打开。 望着刚刚还是电视剧中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我一下子有些不适应。 “……回来了啊。” “嗯。”他简短应了声,便沉默着进了卧室。 最近很少能碰到他了。 果然如同大家预期的一样,《遥远的你》收视大捷。这边剧还播着,那边便听说公司又给灿烈接了新剧。于是男主角又开始了早出晚归的日子。 我也就很少能和他说上话了。 或者说,大概是渐渐对我失去兴趣的朴灿烈,整日也并没什么好对我说的。 电视里一集结束,下集预告和着片尾曲一同播放。听到自己的声音,几乎是下意识地,我厌烦地转了台。 而正在这时,灿烈忽然出来,也坐在了沙发上。这让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便只好不动声色地继续转着台。 两人各据了沙发的一端。 “电视剧看了?”他忽然问。 “嗯。看了。” 见他不再说话,我继续说着,“……演得很不错啊。” “谢谢。”他没什么表情,一句莫名而生疏的致谢让我有些不解。下一秒,却看到他直直地望过来。 “你也演得不错。”他说。 “嗯?”我没听明白。 他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里透着的那熟悉的冷漠却让我觉得心惊。 “边伯贤,” “……怎么了。” “我越来越看不懂你。”说完,他便起身去了浴室,唯留我自己坐在沙发上,耳边反复是他刚刚的话,心底一片茫然。 +++ 即使筑起堤坝一般的防御,也会在洪流来临的那一刻,发现自己不过是不堪一击的蝼蚁。 只是我没想到洪水会来得这般突然。 在接连几天都与我无话的朴灿烈暴怒地将我推到墙上的那一刻,我知道,一切都无法避免了。 他狠狠地盯着我,不由分说地扇来一个耳光。 “边伯贤,把我当傻子一样耍着玩,你很开心是么。” 我麻木一般地呆呆看着他。 果然……曾经会对我笑的朴灿烈,又变成了现在这模样。 “我一直都想相信你,你却一次次地让我失望。” 那憎恶的眼神,却带着悲伤与不甘。 我又让你伤心了吗,灿烈。 “对我说你去了父母家,你却带着别人的痕迹回来,” ……是啊,我说了谎。 “对我说你回了公寓,却去了吴亦凡家。”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些我都忍下来了,”他双眼因愤怒而发红,“但是你他妈告诉我,这个又是什么!” 他把我推向一旁的桌子,力气之大让我倒在了桌上。扶着那木质的桌边,我看到桌上静静躺着一个信封。 我一时愣住。 是看到照片了吗。 ……那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为什么不像世勋那样,先听听看我的故事呢。 在我的惊慌中,他伸手把信封中的东西倒了出来。 像是神经中最脆弱的一点被触及到。在看到那些照片散落着铺在桌子上的那一刻,我的大脑空白了几秒,随即我疯了一般胡乱抓起那些照片。 不可以……不可以被他看见…… 即使他看过了,也不可以再出现在他面前。绝对不可以。 我想也没想拿起照片便要撕碎,这样在他看来大概更像是销毁证据的表现吧。果不其然,他抢过照片扔在一旁,又一拳打在我脸颊上。我撑着桌子才得以站稳。 “你怎么会这么贱。” 还未等我起身,他的手一把按住我,把我按在那张桌子上。 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而他随后伸向我裤带的手让我立刻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 全身顿时被不寒而栗的恐惧感笼罩。 “灿……灿烈,我错了,我错了,别——” 内心的慌张惊惧压迫着我脆弱的神经。我知道我现在没出息到可耻。但是不管对方是谁,曾经那样残暴的触碰,我完全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不准动。妈的。” “灿烈……放开我吧……” “放开你?”他怒极反笑,“为什么那些人可以,我他妈就不能上了你!” 他粗暴地动手拽下我的裤子。 “灿烈……” “边伯贤,你可是我的。” “……我错了……灿烈……拜托你……” …… 乞求已经不奏效了。 我也曾向上天乞求过。向不知名的神明乞求过。 结果我的生活依然糟糕透顶。 窗外蝉鸣正盛吧。现在该是盛夏欢快明朗的时节啊。 但在这样的夏日里,最后最后的一丝温度,也从我身体里消失殆尽,永不复席——朴灿烈再一次把我强行按在身下,让我承受着他的怒火与愤恨。 脸抵着坚硬冰冷的桌面,我的身体随着身后那人的侵入,一下一下地撞在桌子上。眼前还是铺在桌子上的污浊的照片。照片中的我与现在的我无异,同样是狼狈可耻的样子。 身后那人发狠地撞击,用力地箍在我腰间的手快要将我捏碎。 ……灿烈啊,让我死在你手里或许也是件好事。 我早就不应该存在了。在那次手术中我就应该死掉,少给别人带来麻烦,自己也免遭些折磨和非难。 再或许。我大概就不应该出生。 真的很抱歉。 下辈子吧。 如果说现在的我还有愿望的话。 ——下辈子,也请让我做一个能被别人喜欢的人吧。 30 [朴灿烈] 反噬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不要对我说谎。” 为什么还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呢。 ——“你可是我的人。” 为什么,还要和别的男人做那样可恶的事。 边伯贤,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我快恨透了你。 在我慢慢走回你身边的时候,你却不懂得珍惜。 +++ 我看着身下的他,猛烈的抽送快要将他瘦弱的身体贯穿。他却仿佛失魂了一般,不再像开始时那样哀求挣扎。 这样的惩罚却让我觉得索然无味。想起不久前还曾一起温存的欢爱,让我此时觉得心里犹如潮退一般的空落。 发泄完欲望,我推开了他。本是靠我的钳制才勉强趴在桌子上站稳的他,现在则无力地摔倒在地上。 我下意识想扶起他,自尊心却阻止了我的动作。 犹豫间,他已经自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沉默着,慢慢穿好衣服,脚步蹒跚地走向卧室门口。 夏日的天,室内的凉爽依然掩盖不住我的燥热。 我靠在墙上微微喘息着,看着走到门口的他忽然回过头来。 他轻轻叫我。 “……灿烈。” “干什么。” 我冷眼看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而他只是望了我一会儿,什么都没再说出口。 但那眼神却又像是诉尽了千言。 他转过身,慢慢向浴室走去。不久,那里便响起了水声。 灿烈。灿烈。灿烈。 脑海里全是他欲言又止地叫我的样子,以及那几乎是哀恸的眼神。 ——那差一点,变成他最后一次叫我的名字。 之后的记忆里,场景被我无法思考的大脑模糊得只剩一片混乱。 我紧攥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下;那些穿着白色衣褂的人进进出出,把人抬上担架送上了车;浴缸里是满缸的红色,被水稀释了的血液艳丽得如同蚀骨的毒药。 世界的喧嚣,我全听不到。 我只听到了他生命一点一点流逝的声音,和着我内心如黑色漩涡般的深深恐惧。 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救他。 快救救他。 快救救我的伯贤啊。 +++ 我随着救护车一同去的医院。我完全不敢碰他,甚至连看他都需要勇气。我怕触碰到他渐渐冰凉的手,害怕看到他没了起伏的胸膛。他的衣服被血水染得淋漓可怖,肤色是吓人的苍白。记忆恍惚被拉回到他做手术的那一天。那时,是上天差点夺走他的命,这次,我却成了把他推向死亡的凶手。 原来,不懂得珍惜的人,是我。 我不敢去想救不回他的可能,但这一念头却如夜半的噩梦一般抓住我不放。我看着他被推进急救室,又一次无能为力的感觉袭来,愧疚与不安充斥了整个漫长而煎熬的等待。 鹿晗哥冲过来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察觉。 “伯贤他怎么样了?”他焦急地问我,身后跟着同样担心不已的世勋和暻秀。 我茫然地摇摇头。 我也很想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你为什么不看好他!他有抑郁症的啊!”鹿晗哥冲我吼道。 抑郁症?我呆滞地摇着头:“我……我不知道……” “怎么突然会这样……我以为他这几天吃了药会好一点……” “是因为我,”我听到了自己喃喃的声音,“是因为我,他才……他才自杀的……” 鹿晗哥一愣:“你说什么?” “我打了他……骂了他……我对他——” 话未说完,鹿晗哥猛地一拳挥了过来,砸在我的脸颊。 世勋和暻秀急忙拉住他,我却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麻木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真他妈不知道伯贤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就是为了让你逼死他的吗!” 逼死他……是啊……我是杀人凶手…… “鹿哥,别这样,灿烈哥也没想到会……”世勋劝着鹿晗,继而转头看向我,“灿烈哥,你是不是……看到照片了?” 到现在我才终于有点反应过来,“你们……你们也知道那照片……?” 被暻秀扯住的鹿晗冷冷地别过头没说话。世勋叹了口气:“哥,你一定是误会伯贤哥了。” +++ 最后,终是把命悬一线的他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直到第二天,他才慢慢转醒。 出了这样的事,泰信哥又气又急,暂停了我们所有人的工作,以防被记者追问出些什么,公司那边也在赶紧商量对策。 边伯贤醒来时,我正好守在他病床边。看到他终于睁开了双眼,我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好想紧紧抓住他的手,却又不敢去触碰他——我只会给他带来伤害。 他微微眯着眼,渐渐适应了眼前的光线。他脸上还带着我那一拳打下去的瘀伤。疲倦而迷茫的神情,在看到我的一瞬间,却变成了恐惧和不安。 “……伯贤。”我轻轻叫他。 “……我还活着么。”他声线沙哑,面露绝望地问道。 那神色看得我心脏一窒。大概现在告诉他他还活着这一事实,是对他更大的打击。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喃喃地对他道歉。 他不再看我,沉默地别过头去,闭上了眼。 对不起。你大概不会再原谅我了。你一次又一次地包容我,我却更加肆无忌惮地伤害你。我犯的过错,你总是笑笑说没关系,而你一丝一毫的不对,便是招来我无尽的苛责。你总是担心我吃不好睡不好,怕我生病怕我受累,又担心我会烦,便只是悄悄地照料着我。而我却要通过他人之口,才知道你情绪低落得患了抑郁症,才知道你最近没有好好吃饭又变得营养不良,才知道你到底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伤害。我却还在你受了威胁,在你最无助的时候动手打了你,做了和那些禽兽一样的事情……我知道我那可憎的占有欲的来源是因为我在乎你,我却拿它当借口,一次一次给你伤害,把你推向深渊。 +++ 边伯贤真的不再理我了。 他甚至不看我一眼,任凭我对他说话,悉心照料,他也不再理睬,只是垂着眼沉默不言。 以前总是向我的方向望来的他,此时的冷淡让我慌乱无措。 我的报应终于来了。我是罪有应得啊。 我想他大概是不想见到我,也就尽量避免出现在他面前。有时只在他睡着时陪陪他,小心翼翼地轻轻握住他的手。看到他手腕上的纱布,我便觉得心疼又后怕。 感谢上天,再一次把他从死神手里还给了我。 他醒来后的第三日,我来到病房时,房门虚掩着。我刚想推门进去看看他,却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 原来鹿晗哥也在。 两人的谈话声隔着房门传进我耳中。 “泰信哥那边,你别勉强自己,我会去跟他说说再推迟几天。” “没事的。”他的声音依旧带着病愈不久的虚弱。 “你好好休息要紧。以后……也别做傻事了,听见没。” 病房里一阵沉默。 许久,我才又听到他的声音。 “鹿晗哥,” “嗯?” “灿烈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听到他提起我的名字,我心里不禁一阵激动。 你这几日对我冷淡疏离,心里还是记挂着我的吗。 “我揍的。”鹿晗哥回答得干脆。 “哥……”他有些着急,“你别怪他啊,我现在这样……不关灿烈的事。” “他都这么对你了你还帮着他说话啊!” “我……我这样做,不是他的原因,和他没关系。” “真是服了你了。”鹿晗哥气结,我却听到了伯贤轻轻笑了下。 他缓缓开口的声音,一字一句都像针扎一般刺在我心脏上。 “哥你们都不明说,但是你们也都清楚的不是么……我对灿烈,是什么感情,我好像也瞒不住谁。” “这次这件事之后……我大概真的不能留在组合里了……” “一想到以后不能在他身边看着他了,就觉得很难过。” “灿烈……他真的很好……我知道他会来悄悄看我,他现在大概很自责……哥你帮我劝劝他,叫他别怪自己,我弄成现在这样,一点都不关他的事啊。” “我觉得我……我现在好像没资格跟他说话了呢。我总是让他不开心,总是对他说谎,让他失望。” “现在又闹出这样的事,连累了整个组合。” “我当时,当时是真的想死掉的……弄成现在这样,我都不知道哪还有脸见你们了……”他说到这儿都有些沮丧了。 “你别胡思乱想了!”鹿晗哥打断了他。 之后说的什么,我再也听不进去了。 你为什么还要为我辩解呢。 明明全都是我的错啊。 这时,鹿晗哥开门走了出来。见到站在门外的我,他先是一愣,随即便冷着脸继续走。 “哥!”我低声叫他,追了上去。 他停住脚步,回头瞪着我。 “都听到了?”他问。 我点了点头。 “亏你还听得下去。” 我不顾他的嘲讽,问道:“泰信哥那边怎么了?公司要做什么吗。” 鹿晗哥闷声叹了口气:“他们想让伯贤这两天去见媒体,辟谣说自己不是自杀,顺便说……说自己因为身体原因,暂时无限期退出组合。” 我不敢相信公司的决定,且不说退出组合的事情,“他现在这样怎么去见媒体!他身体还这么差,心理上也没法承受的啊!” “……伯贤他自己同意了,好像就是明天。”鹿晗哥无奈道,“而且……据说有一家杂志社已经收到那些照片了。” “什么?” “幸好那家杂志社和公司关系不错,先来问了问公司,没把照片直接发出去,”鹿晗哥疲惫地捋了捋头发,“但是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伯贤和……和男人的不雅照一类的。” 他已经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太多了。 难道接下来的这些非议与磨难,他还要全都扛下来吗。 我想了想,转身要走,“我去看看他。” “喂,”鹿晗哥拉住我,“他不怪你,不代表他想见你。” “……” “他现在很怕你你知道么。” 这话让我一下子泄了气。 ……我知道。 但是…… 如果我想要挽回的话,你可不可以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31 [朴灿烈] Virus 我轻轻推门进去时,他正安静坐在病床上。听到声响,他望过来,看到来人是我,便一声不吭地转头去看窗外。 他无言的抗拒让我心如刀绞。 我关上门,没有靠近他,而是靠在了门上。 “伯贤……”我轻轻叫他。 他依然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并不看我。 “伯贤,我感冒了。”我自顾自地对他说着话,“大概是病毒性感冒。” 他的眼神垂了下来,清瘦的侧脸透着无言的悲伤。 “他们说你现在身体弱,我靠近你的话,一定会传染给你的。” 我把头靠在门上,装作闲聊一样,勉强微笑着。 而他,终于转过头,定定地看向了我。 在病房里,我和他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像是隔着那些被误解的时光,当中起起伏伏的罅隙隔阂,就硬生生地横贯在眼前这无法具象化的间隔里。 距离不长不短,却如山的彼岸一般。 满是无法跨越的徒劳。 你大概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想把你抱在怀里,尽我所能给你些你曾经期许的温暖。 但我全身像是带着恶性病毒一般,靠近你的话,只会让你受伤。 “感冒痊愈之前,我都不能离你太近。” 他眼里的不解渐渐散去,大概是明白了我在说些什么。 “不要原谅我,伯贤。” 他重又低下头,与我错开了视线。 “也不要再喜欢我了。” 在我配得上你爱我如生命般的感情之前,不要喜欢我了。 “换我来追你吧。” 我看到他瘦弱的身形一僵,紧紧抿住了唇。 “换我对你好,换我照顾你。” 并不是事先想好的话,却由着那“病毒感冒”的开头脱口而出。 “换我……来爱你。” 我轻轻笑了。 “你不要太快同意我。最好多拒绝我几次。” 他听不下去一般别过了脸。 “但是最后,你一定还是要接受我才行。” 窗外的晚霞万里。明天要是个晴天才好。 “因为,我爱你啊。” 眼前的他,终于控制不住般地,肩膀轻轻颤抖起来。 隔着这样的距离看他,他真是瘦小。 好想抱抱他啊。 你等我这句话,等了多久呢。 等到你遍体鳞伤,等到你心灰意冷,等到满世界的花谢又开都不复这炎炎盛夏。 “……别哭啊……伯贤呐……” 他忽然的落泪让我有些无措,想说的话也无法再继续。我不敢上前抱他,又不忍心任他这样独自哭泣。 别掉眼泪了。为我,不值得的。 他似乎也在强忍着情绪,仅是无声息地用手擦了擦脸颊。 我实在忍不住,上前走了几步想要拥住他。 “别……别过来。”他闷声说道,带着轻微的鼻音。 “……伯贤,” “你不是感冒么。” “我——” “所以,别过来。”他始终别着脸不看我。 我不知所措地望着就在我眼前的他,却是伸手都触碰不到的距离。 ——太远了。 +++ 第二天我去病房时,正好看到泰信哥和几个工作人员都在。 总是冷清的病房难得人这么多。 Cody忙里忙外地准备着工具,泰信哥还在打着电话。 那个人,则拿着一张纸坐在病床上静静地看着。想必是等下记者见面会上要准备的发言。 昨天我就给泰信哥打了电话。即使心中对公司毫无人性的决定怒火再盛,我也只得压着脾气恳求他,能不能不要伯贤去见记者,就算一定要开这记者见面会,能不能再缓缓,等他再康复些时日。 这些请求则被对方一口回绝。 “这件事越拖越麻烦,你们的工作也不能再耽误了。你就别管了,这也是伯贤的意思。他自己也觉得挺对不起你们的,想赶快了结这事。” 对不起什么。有什么好对我们抱歉的。 是这个世界欠你太多啊。 此时,我看着眼前沉默安静的他,心疼得更加厉害。 Cody开始给他打理妆容了,似乎想用各种粉饰工具让他脸色看上去有神采一点。 “啊,这个真是头疼。”我听到cody的抱怨声。她正拿着笔刷想要一点一点掩盖掉伯贤脸上那块瘀伤。我都能看到他因为疼痛而眉头微皱的神情。 我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你,现在其他的人围着你的伤口忙里忙外,也不是给你上药让你疗伤,而是掩了你的伤口把你推到所有人面前,叫你强颜欢笑。 他们甚至想要撕下他手腕上的纱布,换成手表遮掩着。幸好医生还有医德,阻止了他们的残忍。 但于是他也只能在这夏天穿了长袖衣衫,逃过众人探究的眼线。 而他始终一语不发,半点怨色都没有。 像是对这个世界失去了所有的信心与希望。 “不知道你们这帮小子都怎么想的!”泰信哥看着伯贤脸上的瘀伤半天用遮瑕都遮得不彻底,指着我骂:“你们也是艺人!打架还往脸上打!鹿晗那小子也是!你看看你这张脸还怎么去拍戏!” 我任由他发火。此刻我眼里也只有那个人的样子了。 “伯贤,”我低声叫他。 他看着发言稿的眼神游移了一下,但终是没有看我。 “你一定要去么。” 他没应声。 “伯贤。”我坚持不懈地叫他。 他终于放下手里的纸,轻叹了一声。 “你别管我了。” 我刚想说什么,泰信哥插进话来。 “是啊你管好你自己吧!晚上阿乐带你去跟张导演吃个饭,你自己也准备准备。” 我闻言不禁皱眉:“干嘛要去吃饭。” “你这边乱七八糟的事,脸上还挂了彩,放了人剧组好几天鸽子,难道不去给人道个歉么!今天伯贤见面会结束,你明天就去复工吧。” 我沉默了一会儿,不想再去探讨晚上那无聊的饭局。 “你真的决定了么。”我望着伯贤,问道。 他理着袖口,点了点头。 强迫了你那么多次,我确实应该尊重你的选择。 但是假如我知道到时候会是这样的结果,当时就算绑了你去逃亡,也要带你离开这纷乱的世界。 +++ “进度确实耽误了不少。这两天剧组去了外地拍戏,等你也不是,撤回剧组也不是。大明星你真是让我们头疼啊。” 眼前虚胖的男人喝着酒。他仰头一饮而尽,身旁的阿乐碰了碰我,我只得赶紧上前再给他满上一杯。 “抱歉啊张导,我们这边出了点问题。灿烈这个样子,也不好出现在镜头前啊。”阿乐在一旁圆场,整个饭局上他那有意拿手肘碰我的动作就没停过。我闷闷说了声:“对不起啊张导。”心思却早不在这儿了。 不知道伯贤那边怎么样了。 张导看我依然神色不对,大概也知道艺人脸上挂了彩也算不小的事,没再继续责怪。 “明天能复工就行了。” “还是张导为人大度!”阿乐要敬张导,我自然也跟着一同举杯。 玻璃杯相撞,叮当一声,橙黄的液体随着碰撞遥遥晃晃。 陪着张导和剧组的几个人喝了一晚上,结果是我不得不起身去洗手间对着马桶吐了一通。 吐出来后似乎清醒不少,头疼的感觉却越发强烈。 我呆滞地靠在隔间里的门上,混乱的脑海中却衬得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在酒精的作用下,似乎我此刻了结整个世界也都会毫不拖泥带水。 我笨拙地掏出手机,却觉得打出的每个字都在眼前异常清楚。 “我们分手吧。” 我一字一句敲下这短信。 然后发给了夏言。 按下发送的瞬间,乱麻一般的心似乎平静了些许,这句话带来的愧疚与自责也被我抛至脑后。 我果然一直都是个自私的人啊,是那个只想着自己幸福的卑鄙的人啊。 我脑海中,不对,是我的整颗心脏里,都是边伯贤。 自私也好。那这次,就让我只看着你吧。只待在你身边。 只爱着你好了。 我呆呆地靠了一会儿,打算起身回饭局。手机还未收进兜里,就在手中震了起来。 本以为是夏言打来了电话,接起来才发现是泰信哥。 “喂,哥。”我迷迷糊糊地应着电话。 “灿烈,伯贤跟你在一起么?”那边的语气十分焦急。 我一愣,顿时清醒了几分,“没啊,我在饭局上呢。他怎么了?” “哎呀怎么也不在你那儿。”泰信哥有些懊恼,这话却让我心里愈发不安。 “他到底怎么了?”我急忙问道。 “伯贤他,他失踪了!” 32 [边伯贤] 故安 逃出来了。 想要去,有光的地方。 但我狼狈仓皇的出逃,却只能把自己藏起来,隐在黑暗不为人察觉的角落。 不要被人找到。不能被人看见。 +++ 我匆忙从休息室跑出来时,外面已天色大暗。 我拼命向前奔跑。在路人都未认清我是谁的时候,疯了一般地跑向不知名的地方。 我看不到前方的路。也没有路标为我指明方向。 要回到黑暗中去。 我这样想着。 匆匆拦下一辆的士,司机问我目的地时我却茫然。 “先……随便开吧。哪里都好。拜托了。” 司机从后视镜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发动了车。 我望着车窗外繁华的霓虹与来往的行人,慢慢在车内狭小闭塞的空间里找回了些安全感。 “师傅,能不能开去故安里。” “那是哪里。” 这个遥远偏僻的地方,确实很少有人知道。 “嘉北市那边。” “开什么玩笑,那么远。” “那能不能送我去车站?能到那边的。” “这个倒行。” 到达的是个破旧的长途汽车站,我从未来过。这里大多是只走附近城市或是乡镇的大巴,到了晚上人并不多。或许也是因为班次近发车快,等候的人寥寥无几。 我躲藏着进了售票大厅,看到窗口里售票的几个年轻女孩子心里有些犯难。我只得在角落拉过一个像是务工的大叔,麻烦他帮我去买一张到故安里的票。 到了此时,我才慢慢理回情绪,尽量谨慎地安排自己的这次出逃。 两个小时后,我在大巴上,把头靠在车窗,望着由慢慢撤离演变至急速后退的夜景,才终于意识到——我是真的要离开了。 首尔渐行渐远。 我也曾试图选择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但上天却让我继续活着。 想来,那时还是你救回了我啊,灿烈。 已是晚上十点多了。身后不远处那纸醉金迷的城市应该还是醒着。我希望我的灿烈已经安然入睡。 我似乎等不到你的感冒痊愈了。曾经即使畏惧不安惊慌烦扰却依然赖在你身边的我,如今却选择了像个胆小鬼一般地逃离。 你的告白于我像是无法触及的光。连同你的整个世界,都耀眼得让我无法再靠近。 夸父逐日般的徒劳。 我想我该放弃了吧。 夜晚的街与景一同归于黑暗。行驶在高速上,远方的村落闪着微弱的光,但仍然像是死去般地沉寂。 未来像是一场脱胎换骨的旅行。 前方是什么方向。路要怎样延伸呢。 +++ 我要躲回记忆中了。像幼时一般嬉笑着跑进梦中的树林。 面前的村落仿若沉睡的安详国土,像是踏上一步都会惊扰了它的梦。 我在这夜的寂静中缓步向前。 我曾来过这里。这条路或许也走了上万次。但那时的记忆已久远得像是上个世纪。 还好故安里并不算大。但等我找到35号时,已是凌晨两点了。 眼前的小屋早不是记忆中的面貌。模糊泛黄的回忆里,常是姑妈牵着我的手,带我来到这门前。 “小贤不要找丢家门呀,记住我们住在这里啊。35号。” 过去那灯光下舞台上的日子像是被硬生生斩断一般从我身体中抽离,我回到了更为久远的过去。心下宁静一片,却也是空落落的茫然。 我倚着门边坐下。夏夜的风凉爽可人,我却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冷。 疲倦极了。我沉沉地睡去。 +++ 我似乎遗忘了很多夏天的细节。 蝉鸣聒噪。草木葱茏。大地蒸腾着新鲜而潮湿的热气,似乎每颗水蒸气里都包含着年轻而躁动的生命。 它们说着,喂。醒醒吧。 ——这般盛放的炎夏。 我想我是在很长时间之后重新认知了这个季节。 “喂,醒醒吧。” 有人在叫我吗。 “喂,醒醒。” 一只手推了推我。 我从手臂间仰起头,迎着太阳炙烤的光线,望向面前逆光站着的人。 暴露在阳光下的黝黑皮肤透着健康的光泽,那肌肉的线条延展开来,带着年轻的强壮与柔和,塑成了眼前的高大的少年。 他拖着行李箱,看到我的脸之后彻底呆愣住。 “……伯贤哥?!” “钟仁……”我有些拘束地笑了笑,站起身时却眼前发黑。还好我暗暗扶靠住身后的门。 “哥,你,你怎么来了……”他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诧异地望着我。 “我……”我不知该从何开口。 “哥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呃……” “走吧。” “嗯?” “进门吧,”他对着我笑了,“既然都来了。” 他开了门,带着我穿过小院。 “妈,我回来了。”他拉着我的手走进家门,对着里屋唤着。 一位中年女子急忙迎了出来。 “钟仁呐,你可——”她话音未落,便看到了站在他身边的我。 “姑妈。”我赶忙鞠躬问好。已是多年未见了,这样唐突地出现,确实会让人反感吧。 姑妈愣了片刻,皱起了眉。 “你怎么来了?” “我……我是……” 我不知要怎么说的时候,钟仁接过了话。 “妈,伯贤哥最近遇到些麻烦,你也知道的。先来咱家住段时间吧。” “我这儿可藏不住这大明星!哦,在外面生了乱七八糟的事就突然跑来我这儿,被街坊知道了这么个人是我侄子,我脸还往哪放!” ……原来他们都知道的。 这些话听得让我更加局促。 果然,不管到了哪里,我都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啊。 “妈!”钟仁着急了。 “对不起……我,我还是——”我刚想说着离开的话,便被钟仁打断。 “是我带哥回来的。在首尔遇到了,是我对哥说,让哥来我家避一避的。” “钟仁……”我焦急地拉他。 “你……”姑妈气结地看着他。 “所以,妈不想留下伯贤哥的话,我也只能跟他一起回首尔了。” 他说着,暗暗攥紧了我的手。 就在他这半威胁之下,我还是在这里住了下来。 但我始终知道,我依然是不受欢迎的。 “考试前的复习周,我就回家来看看。”他边翻着衣柜边对我说,“哥你昨晚就一直睡在外面的门口那儿吗。” “嗯。”我点点头。 “怪不得。脸色这么差。”他走过来,往我手里放了一摞衣物,“先去洗个澡吧,然后休息一下。晚上我带你逛逛故安。很久没回来了吧?变化可大了。” 少年笑着的样子,充满朝气。 仿佛窗外那正盛的阳光。 “谢谢。”我回给他微笑。 “不要跟我客气啊。”他忽然有些害羞似地挠了挠头,低下头时,视线定在了我接过衣服的手上。 “哥,你受伤了么。”他拉过我的手,想看看那缠着纱布的手腕,却被我轻轻抽回。 “不小心弄伤了。没什么大事的。” 他抿着嘴没再说话。 我不知道他能信我几分。 M-One组合成员边伯贤和男人关系暧昧。据说有不雅照在私下流传。他不堪流言选择自杀。 大概就是这种版本了吧。即便我不看新闻不看网页,我也能隐约知道外界现在对于我是怎样的报道。 在这样并不怎么发达的小村落,或许大家都不怎么知道边伯贤究竟是什么人。但是对于和我有着亲缘关系的人来说,这样的新闻无疑是使人敏感的。 “……哥。” 沉默许久,他忽然叫我。 “嗯?” “你过得很辛苦么。” “……没有啊。” “我们这么多年没有互相走动,哥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别的地方去的话,是不会找来这里的。” 他的这番话,让我有些尴尬。 “对不起……” “不是的。哥不用道歉。我很开心哥还能想起来故安。”他顿了顿,继续道,“之前太辛苦的话,就不要回去了。我们曾经……就我们小的时候,一起在这里不是很快乐么。” 我抬头看着他,少年认真的眸子里写满了真挚。 “干嘛突然说这些。”我笑着拍了拍他。 他也笑了:“哥就当我是你的粉丝好了。” “还粉丝……哈。” “就是啊。‘永远守护伯贤君’什么的。” “行啦行啦。” +++ 我坐在石阶上,望着院子里的树木发呆。 树叶间投射下来的阳光打在身后的墙上。光影斑驳,不知为何让我恍然想起了舞台上追过来的各色灯光。 连着蝉鸣都似乎变成了欢呼与呐喊。 仅是这三四日的时间,再回首过去,便觉如梦一场。 手机自来的第一晚没电之后便一直关着。我从不看电视从不买报纸。这边除了姑妈一家,也再没有别人认得我。 要过多久呢。 用一星期的时间平息骚乱。 用一个月的时间,让关于我的一切归于平静。 用一年的时间,让世界忘了我。 用十年的时间,彻彻底底变成另外一个人。 在没有你的世界,变成你不再认识的某个人,继续走下去。 只不过啊。不知我还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我低下头,看到深蓝色衣摆上还依稀残留的血迹,下意识地用手指搓了搓那暗下去的一小块儿。 我苦笑了下。想起今早莫名反胃,在卫生间咳了咳却忍不住呕了起来。然后就看到了水池里的点点猩红。 好像很久都没去在意过胃病这件事了。 “伯贤哥!” 钟仁的叫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侧过头,看他从屋里走出来,同我一起坐在了院落侧边的石阶上。 “要喝吗。”他拿了一罐冰镇的可乐递过来。 头昏昏沉沉的,想喝点凉爽的东西刺激一下大脑。 但我还未接过,就又看他拿了回去。 “啊对了哥你不能喝。太凉了你胃受不了。” “哦……” “不过这么热的天,哥不能喝冷饮实在太郁闷了。” “还好吧,”我闷闷地应着,“今天也不怎么热啊。” “哪儿啊,气温都快飚新高了。”他转头看我,随即有点担心起来。 “哥你不舒服啊?” “没……” “那怎么脸色这么……”他说着,顺手贴了贴我额头,接着便立刻紧张起来。 “糟了!你发烧了!”他噌地一下站起来,又手忙脚乱地坐回我身边。 “……没事的。”我看他大惊小怪的样子有点想笑。 只是觉得没什么精神,该是不怎么严重的。 “快回去躺着。”他想扶起我。 “我就是躺久了才想出来坐坐啊……” “不行。得回去好好休息。”他严肃地说道。我坐在原地懒得动,但看他双手一捞打算把我抱起来的架势,我赶紧站起身。 “慢点慢点。”他急忙扶住摇摇晃晃的我,往里屋走去。 +++ 我躺在床上,看他来回匆忙地给我端水递药,心里久违地觉得温暖。 “我没事的。别忙活了。” “你就会嘴上说没事。” 他走过来,坐在我床边,把一块毛巾搭在我额头上。 “这几天没休息好吗,”他担心地问,“怎么就生病了。” 我没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钟仁啊,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我问他,声音呢喃像是自语。 “因为我喜欢哥啊。”他轻轻地说,“小时候哥带着我到处玩,长大了,哥不在身边,但是……站在舞台上的样子很耀眼。” “……” “没有办法不喜欢的啊。” 像是感觉到了我的迟疑,他又赶忙说道:“哥不要误会啊,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都说是你的粉丝了呵呵呵。” “谢谢。”我垂下眼,看到他放在床边的手,轻握住我的。 “但我并不是个值得喜欢的人啊。” “谁说的。我不是很喜欢哥吗。” 我无声地对他笑了。 还在象牙塔里的少年,感情直白率真得如同毫无偏折的日光光线。 真的很谢谢你,钟仁。 我似乎曾经期盼过,希望能像如今这般被人爱护,受人珍惜。 但似乎不是那个人的话就不行呢。 ——朴灿烈。不是你的话,好像怎样都不行。 33 [边伯贤] 感激天意碰着你 那天我忽然就烧上去了,之后的两日都高烧不退。后来钟仁带我去看了医生,才知道是手腕上的伤口发了炎。 我从未取下过那块纱布。想来这些日子天气炎热,伤口肯定是会感染的。 “什么时候包扎的啊。” “……大概,不到两个星期前吧。” 坐在村里的一家小诊所,一个有些年纪的医生给我处理伤口。钟仁静静地站着陪在一旁。 等医生把那纱布取下时,我感觉钟仁握在我肩上的手一紧。 那伤口溃烂的样子我自己看了都有些犯怵,而更多的则是尴尬——这样的伤口,一看便知是怎样造成的。 “啧,年纪轻轻的。”我听到医生念叨了一句。 “哥,疼么?”钟仁稍微俯下身问我。 我摇了摇头,实在是没什么力气说话。嗓子烧起来一般地难受,头昏沉得像要炸开。 真的不怎么疼。只不过它丑陋不堪的样子提醒着我那不光彩的过去。 我听到了钟仁的叹气声。 “都怪我。我早点意识到的话哥就不会生病了。” 我仰头看他,想要安慰下他,但眼皮沉重得让我连这个动作都完成得费力。 “别说傻话了。哥没事。” 他没再说话,紧抿嘴唇的样子既像是担忧,又似乎有些难过。 之后在诊所打点滴时,我强撑着对钟仁说:“别忘了给姑妈打个电话。她不知道你今天出来。” 从刚才便一直有些沉默的少年点了点头,仍是没有做声。 我闭着眼睛斜靠在床上,不久则听到了身边人闷闷的问话。 “哥,我是不是很蠢啊。” 我有些奇怪地睁开眼看他:“没啊。” “哥的过去我一点都不知道。”他望着我。 过去这个话题我不怎么喜欢。 “没有知道的必要。”我重又闭上眼。诊所设施简陋,床头的栏杆硌得我有些不舒服。 像是看出了我的疲倦,他没再说什么。不一会儿,我感觉他也坐在了病床上,把我揽在了怀里。 我没有力气动弹,任由他抱着。 “伯贤哥,记住我可是你的头号粉丝。” “……嗯。”我快要睡着,听到了他低沉的声音,还带着年少的稚气音色。 “是说好要守护你的人啊。” “嗯。”困倦至极,我只是疲倦地应着。 “我可是真的很喜欢哥的。” …… 傻孩子。 +++ 林木间遮天蔽日。 前方少年的身影引着我一路前行。 我的手轻轻拂过身旁的灌木枝叶。 野草,碎石,不知名的昆虫一下子钻入洞穴不见了踪迹。 ——还记得这里吗。 上山的路对我来说有些艰难。在我快要筋疲力尽的时候,前方的视野终于逐渐开阔起来。 看来我真是越来越差劲了。才没多高的小山丘而已我就累成这样。 “到了。”前方的男孩长舒了口气。我忽然感觉手上失了温度,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自己的手一直被他攥在手心里拉着上了山。 似乎开始没那么讨厌别人的触碰了。 或许是因为眼前的人实在温暖无害吧。 “哥你没事吧。”他回身看我,“你病才刚好。” 我有些喘,摆摆手示意他没事。 休息了片刻,我向前走了几步。 “这边好像还是小时候的样子啊。”我把手搭在眼睛上方遮着阳光,自这山丘上望向远方。 从这里望去的话,可以看到海景——说是海,只不过是人们随意的叫法罢了。眼前无边的水域只是一条宽阔的河流。 “是吧?好像故安也只有这里没变了。”钟仁在一旁叉着腰,眯着眼眺望着。 “还能捉到小螃蟹吗。”我侧头笑着问他。 他也回过头来看我,盯着我的笑容看了好久。在我快要尴尬地移开目光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 “哪天我们再一起去海边捉吧。” “好。”我低声应着。 感觉手又被身边人握住,我想抽出,他却握得更紧。 “钟仁……”我有些局促地小声叫他。 他却自然得毫无半点异样。 “好像梦一样啊,现在。” “嗯?” “能跟哥这样重新站在一起,对我来说,好像做梦一样。” 山丘上的风凉爽宜人,带着不远处潮湿的空气。T恤因为轻微的汗湿黏腻在身上,此时的微风恰到好处让人舒爽。 我却不知该作何回答。 他意识到了我的不自在,笑了笑:“不说这个了。我们坐会儿吧。” 他拉着我在后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后,便放开了我的手。 “后天要回学校了么。”我问他。 “嗯,”他点点头,“要回去考试啊好烦。哥等我三天啊,三天我就回来。” “好。” 他侧头看我,笑嘻嘻地拍了拍我的头。 “哈哈,哥好乖啊。” “喂!有你这样跟哥说话的么。”我不满地躲闪着他的手。 “我说什么哥都会说好。”他慢慢止了笑声,仍留着嘴角一抹弧度,“这样哥可是答应了我很多事的啊。” “……知道了。” 不顾一切的热情已被耗尽,但我仍知感恩。 钟仁。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忘的。 +++ 午时,我看着眼前的一盘辣炒,再低头看了看碗里略显生硬的米饭,无奈地放下了碗筷。 “……那个,抱歉,我不吃了。” 我刚想站起身回屋,便听到“啪”地一声筷子拍到桌子上的声音。 “还当自己大明星啊!住我这还嫌东嫌西的!” 毕竟是长辈的训话,我重新坐下,不再说话。 “妈,哥他胃不好吃不了这个的。”钟仁在一旁解释着。 “哦,那我还得给他单独做一桌是这意思吧。”姑妈荒唐地看着他。 “我不是这意思,就……妈你也得顾着一下伯贤哥啊。”钟仁皱起眉头。 ……我果然只会带来麻烦。 “对不起,”我抱歉地说,“刚才是我不对。我会好好吃的。” “哥,你别逞强了。” “我没有。” “行行行,你爱吃不吃吧。”姑妈瞥了我一眼,正欲低头继续吃饭,钟仁却猛地站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他。 谁知他忽然就拉起了我。 “哥,我们去外面吃。”他没什么表情,语调也是平静无波澜。 “钟仁!”我急忙低声想要叫住他,“就在家里吃好了。” 这次姑妈把筷子拍得更响。 “出去吧!吃你的山珍海味去啊!家什么家,这压根都不是你的家!” 刚刚本是停在原地的钟仁一听这话,二话不说便拉着我往外走。 “诶——”我被他强行拽着,赶忙回身朝怒气冲天的姑妈匆忙鞠了一躬。 于是我就这样被钟仁拉进了一个小面馆,看着老板端上来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面简单了点,哥你凑合着吃吧。”他帮我拿了筷子递了过来。 “我真的不是因为饭菜简单才——” “我当然知道。”他笑了笑,“对不起啊,我妈她有时候……” “没有,”我摇摇头,“是我的话大概也会生气的吧。” 我搅了搅眼前热气腾腾的面,却依旧没什么食欲。 “我后天走了的话,哥要怎么办呢。” 我不禁笑出来,“我在你眼里就没有一点哥哥的样子吗。” “诶不是,我是担心我妈他——” “放心吧。姑妈对我挺好的,只是嘴上说得厉害而已。”我看他还沉着脸,安慰着,“以后不要跟姑妈吵架。” “我没有……”他有点委屈,皱着眉看我。 “听话。”我说着,又拿筷子敲了敲他那碗面,“快吃吧,你刚才也没吃多少。” 他别别扭扭地挑起一柱面,扁了扁嘴又放下。 “其实真想让哥跟我一起去学校啊,”他抬头望着我,“但是哥肯定……肯定不想回首尔的吧。” 我不禁微怔。 “……我也就是说说。”他看我的表情不太对,赶忙说道,随即调节气氛似地跟我打趣:“哥要是能变得很小很小就好了,让我每天捧在手心里到处走。” “你这是什么怪想法,”我拿眼斜他,“让我变成小公仔那种吗。” “哎你别说,我还真有。”他赶忙掏出一串钥匙,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看到他钥匙上挂了个小人。卡通版的人物,但仔细看了,那眉眼衣着,都能看出是我。 “一辑时买的周边。”他神气地对我说。 “一辑……”我笑起来,“就‘一起走下去天堂在随时和随地’那个时候么。” “我最喜欢那首歌!那时候你们……”他兴高采烈地说着,但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就停下了,“……我们吃面吧,呵呵,吃面。” “那时候什么。”我被他憨憨的样子逗笑了,故意问他。 “啊没什么。” “不是很喜欢那首歌吗。” “现在不喜欢了。”他嘟囔着。 “诶?”不刚刚还…… “让哥辛苦的事我都不喜欢。”他认真地说着,动作上却是拿着筷子在碗里搅来搅去故作随意。 我愣了下,随即笑起来。 要是能喜欢钟仁这样的男生,大概会感觉很温暖吧。 “谢谢啊钟仁。”我伸手想要拍拍他的头。 “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啊哥。”他不满地躲开我的手。 “就是小孩子啊。” “才小两岁。”他冲我嘟囔。 “哈哈哈真是可爱。”我变本加厉,想要捏他的脸。 “呀,哥!……” …… 这样一跑出来又是大半日。要不是傍晚我催促着他回家去,他估计还要带我四处转悠。 “快走吧别让姑妈担心。” “哎呀我都这么大人了,不会啦。” “是我怕自己担上拐跑你的罪名啊。” “……切。” 夏天的傍晚丝毫没有隆重的气势,却是如层云覆盖般柔缓,闲暇惬意裹了满身。 未来的日子该像这样的夏夜便好。 我和他在回去的路上踱步而行。并肩的一路,他的手背有意无意地擦过我的手臂。 到了院前,他忽然止步。 “怎么了。”我问。 “哥你看。”他指着不远处。在院子角落花木繁盛的地方,有几处隐约的光点。 “……萤火虫?”我有些惊喜,不自觉地走近了几步去看,“真好啊居然还能看到萤火虫。钟仁呐,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也是——” 我话未说完,眼前忽然闪过人影。而下一秒,我便被抱在了怀里。 “我都记得。” 他说。 我愣在原地。眼前依然是那游移的光点,像是最微小的光源,却不知从中将衍生出怎样的天地。 夏夜宁静吗。它还是聒噪的啊。 谁的心都是一颗即将爆发至整个宇宙的光源。 “钟仁……”对于自己的弟弟,我有些无措。 我是要推开,还是要环上自己的一双手呢。 “哥能记得过去,我好开心,” “……” “未来……我们也在一起好不好。” 心跳的节奏有些不正常。不是因为心动,而是每一下跳动都是满满的辜负眼前人。 ——哥不在身边,但是……站在舞台上的样子很耀眼。 谢谢你还记得我荣耀满身的样子。 ——记住我可是你的头号粉丝。 原来你一直都在啊。 ——没有办法不喜欢的啊。 ……是这样吗。 我不是不懂。似乎也不能继续装傻下去了。 正在不知所措之时,我忽然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手臂上便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从钟仁的怀抱中扯离。 然后是一个耳光扇了过来,伴随着尖厉的女声。 “不要脸的贱种呀!喜欢男人你别打我儿子主意!他是你弟弟!真是死性不改!都不知道有没有染过什么不干净的病呀!” 我捂着脸,心底比起方才更是一片茫然。 “耀眼”。 “喜欢”。 “守护你”。 ——这样的词汇,对我来说,果然还是遥不可及。 +++ 钟仁还是在和姑妈的冷战中离开去学校的。 有时我在想,我是不是太死皮赖脸了一点。给一个家庭带来了这样的麻烦还是不离开吗。 但实在是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喂,你过来。”一天,姑妈挂了个电话,忽然叫我。我有些诧异,平常她都不会主动对我说话的。 我赶紧起身过去。 “怎么了。” 她随手拿笔给我写了个地址,“你今天帮张叔看下店去。” “啊?哦哦。”我接过那地址仔细看着,也不敢多问张叔是谁店是什么店。 自己能帮上点忙已经很开心了。 “很好找的。本来是要钟仁去的,他不是去考试了嘛。” “嗯好。现在过去吗。” “废话,还不赶紧。” 于是我现在便诡异地坐在一个五金店里,望着店门外躁动的夏天。 一个小时都不会有几个行人路过店门前。 我无所事事地摆弄着那些我不懂是何用途的各类工具,心下有种滑稽而讽刺的感觉。 大概谁都不会相信,坐在这里的曾经是那站在高高舞台上的当红组合主唱吧。 这样也好。在时光推移下,渐渐变成另一个不是自己的边伯贤。 与过去的一切脱离干净,在市井中过着平淡的日子。 这样想着,我忽然觉得有些生活下去的乐趣了。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我从店面最里面开始慢慢整理货架,时不时研究一下那些个奇形怪状的工具。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门声。接着便听到有人推门而入。 ——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是命运的脚步声。 我正欲出去接待客人,来人却率先开了口。 “有人在吗。” ……那个声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掉。 即使蜕变成另一个边伯贤。即使与过去一刀两断。即使失忆即使死去。 他也不可能消失掉。 那是刻在我每根骨骼上的名字啊。是融进血液中随着我的呼吸循环我全部生命的名字啊。 我僵硬地躲在货架之后,不敢相信现在发生的一切。 “有人在吗,”那人依旧在问,“我想问下路。” 不会有人在的。你也并不该来这里。 还是回去吧。 灿烈。 回去吧。 不多时,便听到了那边泄气一般的叹息声,然后来人掩了门离去。 我躲了好久,才慢慢走出货架,但依然害怕他的脸忽然又出现在店门前。 逃离首尔之后的我似乎试着沉淀下了一切情感。但是我不知道再见到他的话,我所有的心理防线会不会在瞬间崩塌成灾。 我从来都对自己没有信心。 ——面对着朴灿烈的边伯贤,从来都是不堪一击。 傍晚时分,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回到姑妈家的,只觉得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还矫情地以为是再次遇到那人难受得心痛,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那该死的胃病又犯了。 嘶……真是难熬。 我几乎打不开房门。跌跌撞撞地推门进去,我差点栽倒。 姑妈大概是被我吓了一跳,“干嘛啊开个门这么大动静。” “姑妈……”我叫她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快听不见了,“……家里有没有……止痛药……” “什么?”她皱着眉头凑近我。 “……止痛……药……” 她愣了下,随即念叨开了:“哎哟真是祖宗诶身娇肉贵的,叫你去看了一天店回来就给我闹这出啊。”她嘴上数落着,但还是起身去翻药柜。 “有一盒,不知道还有没有效。”她拿起那药,眯着眼看着上面的说明。 我强撑着向她走去,但就这短短的几步,我便忍受不住,捂着胃蹲下了身,紧咬牙关忍耐。 她扭头看我这样,也知道我大概是痛到极点了,“成天你就没有个好啊!烦死人了。”她走过来扶起我,一路搀着我进了卧室。 “……对不起……”疼痛难耐,我喘息着说道。 姑妈没再应声。 她把我扶到床上,再去拿了水过来,喂我把那药吃下。 我疼得在床上蜷成一团。手紧紧按住疼痛的来源。 姑妈却没有离开。她干脆也坐上了床铺,让我枕在她腿上。 她一只手轻轻拍着我的背,另一只手抹掉我额上的汗水。那手满是长年累月劳动生的厚茧,我却觉得异常的温柔。 “真是不让人省心。”她念叨了一句。 大概是药起了作用,过了一会儿,疼痛逐渐从身体里退散抽离,我渐渐陷入昏睡中。 我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久远的过去——小的时候,炎炎夏日里,姑妈就是这样一边扇着蒲扇一边轻拍着我哄我入睡。 但我知道,过去的一切都不会再重新来过了。 34 [朴灿烈] 追钟人 对面那人一拳挥过来打在我的腹部。 我不禁弯下腰去。 “求你……告诉我吧。” 又是一拳过来。我没站稳,但他一只手随即抓着我衣领把我拽了起来。 面前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一脸怒容,反而阴冷沉静,看到我狼狈地抬头看他的样子,居然还笑了起来。 来吧。还有什么刁难吗。前他妈都通通来吧,操。 “还要打吗。”我抬手擦掉鼻血,喘着粗气问他。 “还是傲气得很啊。”吴亦凡提着我的衣领晃了晃,“哪有半点求我的样子。” “那要我怎么做,嗯?怎么做你才满意。” 让我跪下我也大概毫不犹豫吧。 因为想见到那人,快要想疯了啊。 我没有好好保护他,没有用心珍惜他,让他担惊受怕,害他颠沛流离。我的报应来了,看不到他让我这几日几近疯狂。 曾经总是安静地待在我身边的人。我一回首一侧目便能看到的那个他啊。 究竟去了哪里呢。 身体糟糕成那样,心头的阴影大概也还在吧?还是害怕见到陌生人吗。胃痛的话要该怎么办呢。也千万别再做傻事了…… 忽然,面前的人又一拳挥过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怎么做才满意?”他冷笑了声,“把他给我找回来。” 说着,他手上猛一用力,把我甩到了地上。 “那……告诉我吧……他在哪儿……”我撑起身,抬头望着他。 虽然我知道我该接受惩罚,但是这惩罚由吴亦凡来实施让我有些不爽。 可是没办法。他有我无法比及的能力。 我还真是个一无是处的混蛋。 是鹿晗哥去找吴亦凡帮忙的——他们并不熟识,但是鹿晗哥清楚,或许现在能够帮忙找回伯贤的只有他一人了。 ——叫朴灿烈来找我。 这是吴亦凡原话。那时鹿晗哥对我说。 “你去么。” 他问我。 “去。” 于是我现在便被吴亦凡揍得趴在了地上。呵,也好,脸上又挂了彩,工作又可以停一停了。 只要能找回伯贤,付出什么代价我都甘愿。 因为,他曾经为了爱我,付出了他的全部。 “我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吴亦凡扔下来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地址,“边伯贤几乎所有的亲戚都在首尔,只有一个还算近的姑妈住在嘉北市那边的乡下。” 那好像是他小时候常去的地方。我隐约记得他曾经提起过。 “他的朋友圈你应该比我清楚吧。不过如果是住在首尔的朋友那就不用费心了。”说着,他便要离开。 我踉跄着站起身。 “……喂,你——”我叫住他。 “什么。” “你喜欢他么。” 说话时牵动着受伤的嘴角,我疼得皱了皱眉。 他回过头,直直地盯着我。 “我问,你喜欢伯贤么。” “不关你事。” “你为什么不亲自去。”因为伯贤而这样厌恶我的话,为什么还要让我去见他。 他嗤笑了一声。 “那个傻瓜比较可能会跟你回来吧。” 我没有说话,却是心头一动。 有这么多愿意为你付出的人,你却只会望向我吗。 “对了,忘了问你,”他重又朝我不温不火地笑起来,“那些闹事的狗我会处理。但始作俑者,你打算怎么办。” 我垂下了眼,有些无可奈何。 心中不是没有恨,只不过—— “放过她吧。” “这就是你的答案?”他身子又转过来了一些。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那你希望我怎么办,”我面无表情地望向他,“像我之前对待伯贤一样,再向她报复一遍吗。” 他望着我,眼神似乎静了下去。 “我现在只想找回伯贤。其他的——”我疲惫地捋了捋头发,“她不太适合待在演艺圈。” 吴亦凡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随即转身离开。 我望着他的背影,捏紧了手中的纸条。 +++ 我回去用这张脸面对泰信哥要求休假时他几乎要发狂,我则轻描淡写地说是因为惹了吴亦凡那个大老板便被打成这样。 随即泰信哥紧张地问我到底惹到他什么了事情严不严重。 我在心里冷笑。 我并不需要他“你伤成这样不要紧吧”的关心,但是这群上司们的冷血无情让我恨得几乎牙痒。 我至今还记得他们扯着边伯贤的手腕问医生上面的纱布能不能取下的情景。 他们把已经失去所有希望的人再逼至了绝境。 边伯贤消失后,我曾经看过他最后一次记者会的视频。 无数个话筒对着他,无数个记者接连发问。大概是公司组织得仓促,整个场面显得混乱嘈杂。 而在医院练习无数次让自己平静应对的那人,在镜头前依然难掩眼神中的惊慌失措。他紧张地扯着长长的衣袖掩盖着伤口,无措地回应着记者们各种刁钻的问题。 他们不会照顾你的感受。他们只想从你口中拿到自己报社的独家。 视频中的他被扭曲着的面孔围在中央,面色苍白。 我当时看得不禁一拳砸在了身边的墙壁上。 ——为何这个世界待你如此苛刻。 该是有个人好好护着他,不让他面对这些非难的啊。该是有个人紧紧拥着他,把他带离所有是非之地的啊。 他却自己一人孤零零地悄声离开了。 最终我还是成功地拿到了几天的休假时间。剧组大概要疯了吧。不管了。我什么都不管了。我只要我的伯贤回来。 不对,见到他就好。让我知道他过得好就足够。 我这个样子也不便搭乘大众交通,于是我跟爸妈搪塞了一个借口,死皮赖脸地借走了家里的车。 傍晚,来到那名叫故安的地方时,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偏僻荒凉却宁静祥和的小村庄。 这就是他童年成长过的地方啊。 假如他真的在这里落脚的话,我也稍微能安心一点了。 我在一处停了车,按地址上面写的35号找过去。我问了几次路,才来到一家小房子门前。 房子看起来比较质朴,房前是一个小院落,里面杂乱地种着些花草。 院子的大门虚掩着,我推开门,忐忑地走到房门前,犹豫着敲了敲。 他会在这里吗。 我是不是要见到他了。 万一他不在怎么办。 我要再去哪里寻找他呢。 我按捺不住躁动的心,又抬手敲了敲门。 “来了!”里面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应着,随后脚步声渐近,房门被打开。 一位中年妇女站在门口,狐疑地打量着我。 “您好,”我赶忙鞠躬,“请问您是伯贤的姑妈么?” “嗯。怎么。”她似乎不怎么高兴见到我,冷淡地回应。 “那请问,伯贤在这里吗?” 我小心翼翼地问着,带着期盼的目光望向她。 “不在。” 我瞬间感觉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还是不在这里啊…… 说完她便要关门,被我急忙拦住。 “哎哎姑妈您等下!” “谁是你姑妈!”她没好气地说。 “呃不,那什么,那他有没有联系过您?” “没有。” “您完全不知道他在哪里吗?” ……其实他不在这儿的话,他的姑妈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吧。 但是唯一的希望,就这样像气泡般在我眼前破碎掉了。我只能不甘心地一次又一次确认。 “我怎么可能知道!”她说着,又要关门。此时我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别人的声音。 “哎哟!边婶!今天真是谢谢了啊!” 我回过头去,一个大叔骑着摩托停在院门前,像是刚刚路过。 “哪儿的话呀张叔。” “哎,这就是你那侄子吧?”被叫做张叔的人笑呵呵地看着我,“小伙子,今天多亏你帮忙看店,辛苦了啊!” 侄子?! 我猛地转头看向伯贤的姑妈。 她脸色颇为尴尬,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那我先走了啊!改天找你打牌啊边婶!”张叔发动摩托离开了,只剩我和伯贤的姑妈僵持在门口。 “他他……伯贤来找您了对不对!”我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他是不是就在这里?” “说了没有!我侄子又不只他一个。”姑妈一直想要关门,但被我死死按住。她那极力掩饰的神色让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您就让我见见他吧……求您了,让我见见他吧!”我说得恳切,恨不得给她跪下。 “说了他没在我这儿!”她怒极了,上前猛地拨开了我。姑妈手劲儿真不是一般的大,推开我后便砰地带上了门。 不过这完全算不上什么。只要知道他在这里,我便能等到见他一面的。 说好要追你的啊,伯贤。 我回身,看到他家院子侧边的石阶,便坐了过去。 想着这些日子里,他大概也曾坐在这里,静静地看着这一草一木,我心里便一阵按捺不住的激动。 ……有这么强势的姑妈,大概他也被保护得不错吧? 我这样想着,忽然一个什么东西猛地飞来砸中了我的头。 “啊。” 我低头看去,是个空的易拉罐。 “臭小子,你给我滚出去!凭什么在我家院子里呆着!”此时姑妈正打开窗子,冲我大吼。 ……这样看来姑妈简直是十项全能啊。搏击与飞镖都不是盖的。 我急忙站起身,刚想说什么,却听到了屋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姑妈,怎么了。” 那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还带着些许朦胧的睡意。 ——那是,我牵挂了好些个日夜的声音啊。 我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冲到窗前扒着窗口冲里面大喊:“伯贤!伯贤呐!” 姑妈气急败坏,回头冲屋里吼了声“你给我闭嘴”然后随手拿出个苍蝇拍就开始抽我。 “啊您您您别这样!”我用手臂挡在脸前,从窗前松手的空,她就用力地把窗户关上了。 ……看来姑妈击剑类的也很厉害吧。 脸上还挂着被吴亦凡打出的淤青,经刚才这一通闹腾头发也变得乱糟糟的。我狼狈地走出了院子。 但这丝毫不会打击我的积极性,我反而有点愈挫愈勇的势头了。 也对。之前让你受了那么多苦,现在怎能让我轻易把你追到手。 35 [边伯贤] 夏の悸动 “——伯贤!” 我和着疼痛睡下,又在松软香甜的梦中醒来。这一声呼唤,却又让我仿佛再次倒回梦中。 梦中的人影静静站在我眼前,看不清面容,却是器宇轩昂。 伯贤。 那人叫着我。 我迷迷糊糊中又听到姑妈的声音,觉得窗口那边有些吵。 怎么了。我问道。 直到姑妈冲我吼了声叫我闭嘴,我才被拽回现实。 “伯贤呐!” 原来,真的有人在叫我。 ……灿烈,是你么。 你真的找来了。 我最终,还是被发现了吗。 听着他的声音就在窗外,我却不敢回应。 我狼狈逃离,四处躲藏,最终还是被你找到了啊。 姑妈关了窗,回身看着我,眼神依然冷漠。 “早就知道藏不住你。” “对不起。”我从床上下来,抱歉地说,“给您添麻烦了。” “你还知道啊。” 我咬着嘴唇没说话。 朴灿烈。他到底要我怎么办。 而我,始终不敢向那窗外望去。 +++ 第二日,又是一个黄昏时分。姑妈塞了些钱在我手里,叫我去买些水果回来。 我捏着钱,有些犹豫。 “放心吧,那小子没在外面。”姑妈瞥了我一眼,“还不快去。” “……哦。” 落日之时,大地终于远离了炙烤与焦灼。我迈出院子,独自上路,影子被拉得细长,甩不掉地拖在身后。 我却隐约觉得这样宁静的时光正在离我逐渐远去。 我面上镇定,却早已心乱如麻。似乎只要一想起那人的音容笑貌,便在我心中打了个结,紧紧地把自己箍在了死胡同。 想着昨日他那样急切地唤着我的名字,又恍惚想到了更久之前——似乎也并没多久吧,那仿佛还在耳边的声音—— 我爱你啊。 他说。 我便觉得心脏紧窒般地难受。 欺骗得了他人却无法瞒过自己的心。 ——灿烈啊,我常常……常常常常会想起你。 去村口提了一袋苹果回来,我绕了条近路慢慢往回走。 路过了小树林间的那口池塘,我想起上次来这儿时,还是前些日子同钟仁一起。 想来,他也该回来了。没记错的话大概是明日吧? 我随意地轻晃着手中的袋子,脚步与影子一步一纠缠。 到了院前,刚刚推开院子的大门,我便听到了身后有人靠近的声音。 我一惊,还未来得及回身,便被来人紧紧地从身后抱住。 “伯贤……” 我不禁僵住。 那人把头埋在我的颈间,在我耳边轻声呢喃着我的名字。 被我狠心挤压成颗粒般渺小的一点,突然迸发出巨大的光芒。无法抑制,不可逆转。 我手中的东西颓然掉下,果实在地上四散滚落。 我的身体几乎无法抑制地微微发抖。 “我很想你。”他继续说着,带了些许的委屈和哀伤。 果然没用的,边伯贤。之前为自己筑起的防御城墙,在他三言两语下就崩塌成废墟。 我急忙试着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你……放开我。” “不要。” “……放开我,灿烈。”我无奈,已尽了自己最大的力气伪装成冷淡的语气。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慢慢地松了手。 我甚至不去管那地上的苹果,径直就要往院里走去。 “哎,伯贤——”他急忙拉住我,一个用力把我扯了回来。 “你——”我刚要佯作发火,在看到他的脸的刹那却不禁愣住。 怎么脸上都是伤呢? 我心疼地看着他,脱口便问:“你的脸怎么了?” 问完才顿觉窘迫起来。刚才故作疏离镇定的自己真是显得可笑。 眼前的人静静地笑了起来,与以往任何一个灿烂的笑容无异。 “你还是关心我的啊。” 见我尴尬地低下头不再回应,他继续解释着:“是拍戏化的妆。不要担心。” 闻言,我抬头细细打量着那些淤青和伤口。真的么…… “最近……还好吗。”他望着我,轻声问道。 那眼神带着我从未见过的疼惜。 他这样问着,自然而然地把我的手握在了他的掌心里。 “……挺好的。”我不敢去看他的双眼,慌忙别开头,躲避着他的视线。 手被他握在手中轻轻摩挲着。带着夏日肌肤接触时轻微的黏腻。 那温度对我来说几近灼热。 他细细地打量了我一会儿。 “你又瘦了。”他心疼地说着,一只手抚上了我的面颊。 我一愣,正欲躲开,却听房子的大门猛地被人打开。 转头便看见姑妈脸色阴霾地站在门口。 而此时,我的手正被朴灿烈攥在手心。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正放在我的脸颊上。 我赶紧反应了过来,急忙推开了眼前的人。 “你还不进来么。”姑妈冷冷地对我说。 我从那人身边离开,低头快步走了进去。 随即我听到姑妈冷哼一声,重重地拍上了门。 “贱东西,”她伸手过来猛地推了我一下,声音依旧尖厉,“给我丢人丢到家门口了啊!” “对不起。”我赶忙低头鞠躬道歉。 我怎么就不知道注意一点呢。 我正等着姑妈接下来的教训,却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 姑妈不耐烦地走过去,没好气地拉开了门。 “干什么啊!”看到门外站着的朴灿烈,姑妈火气更盛了几分。 我越过姑妈的身体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朴灿烈,此时他正向我这边担心地张望过来。 “您别怪伯贤,”他诚恳地说着,“是我非要来找他的。” 想来是刚刚听到了姑妈的训斥声。 “说完了么。”姑妈冷淡应对。 面对这场面,朴灿烈也有些局促。 “……这是伯贤买回来的苹果。”他将那袋子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姑妈。 “我说你,”姑妈不耐烦地看着他,“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我也不管你是谁,这儿不欢迎你。” “别别别,您、您就稍微欢迎我一下吧,我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伯贤的。”朴灿烈有些慌。 那样子看得我有点于心不忍。 我爱的他——即使如今也无法改掉的对他的前缀——何时不是骄傲地维护着自己的自尊心呢。 怎会像现在这样,慌乱无措地恳求着对方,只为了……只为了见我吗。 “我管你好人坏人。以后别再出现在我眼前。”姑妈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上了房门。 我大概能稍微想象朴灿烈在门的另一边呆住的样子。 姑妈把那袋苹果随手扔在桌子上,重又转向我,皱着眉头问道:“他到底谁啊。” “以、以前的……一个朋友。” 我解释道。 闻言,她烦躁地叹了声,没再说什么,起身去了厨房。 我松了口气。但脑海里瞬时又浮现出了刚才朴灿烈望向我的眼神。 那样的不舍与担忧。 心便忽然跳得厉害。 +++ 钟仁刚回到家,便扔了行李,笑着上前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慌忙推拒着。 “姑妈看到就不好了。” 他不禁皱眉:“这有什么。我抱抱我亲爱的哥哥不行么。”说着,高大的他还是张开双臂,把我拥在了怀里。 “哥。”他低低地叫我。 “嗯?” “我很想你。” 我不禁一愣。同样的话,昨日还绕在在耳畔,今天这句话却又易了主。 我勉强笑了笑。 他见我没什么回应,稍稍拉开了与我的距离,有点撒娇地看着我:“这个时候难道哥不应该说‘我也想你’么?” “行了,别跟小孩子似的。”我躲闪着他的眼神,借此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朴灿烈重新出现后,我更加不知如何回应钟仁的感情。曾经以为自己就是要在这里度过余生了,或许依靠着钟仁的温暖与照顾,自己也不会从过去中走出来得太过辛苦。 但现在从新审视起来的话,我简直有些看不起自己了——那样做的话难道不是在利用别人的感情吗。 “哥这几天过得怎么样。”他看我有些发愣,关切地问。 “……很好啊。” “我妈没刁难你吧?” “当然没有。好了你快收拾一下吧,一路上肯定也很累了。” 他却笑嘻嘻地摇摇头。 “想着又能见到哥了,我就觉得浑身的劲儿啊。一点都不累。” 我无奈地笑了:“行了行了你最会说话了。快去收拾吧。” “嗯。” 等他边擦头发边从浴室走出来时,我正忙着打扫屋子。 “别忙了,哥。”他提议着,“等下我们去海边吧。” “……改天吧。”想起这几天几乎是在姑妈家附近安营扎寨的朴灿烈,我就有些心烦意乱。当然钟仁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的。 “别改天了,今天天气这么好。” “你刚回来就多休息一下吧。” “诶~哥这你就不懂了,刚考完试就需要出去放放风啊。” “我觉得还是——” “好啦别说啦,”他抢过我手中的扫帚。 “诶我还要——“ “我们快换衣服吧,”他打断我,“趁太阳还没落山,赶紧出发。” 眼前的笑容肆意张扬,依然是那干净的少年模样。 向海边行进的一路上,钟仁习惯性地拉着我的手。我有些不自在,他却觉得是兄弟之间理所当然一般。 这一路,我都担心朴灿烈又会如之前一般突然出现。我时不时四下张望着,但并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到了海边,我也慢慢放下心来。眺望着一望无际的辽阔海面,心中本是汹如波涛的情感也逐渐一并归于这微风起漾的静海。 我和钟仁沿着海边散步。他仍是像个小孩子一样,时不时凑得近些去逐浪。一路上,我听他讲着这几日在学校的见闻——考试是如何苛刻,自己又是如何超常发挥云云,果然还是少年时代简单无忧的世界。 “所以,考得还是不错咯?”我侧头问道。 “还行吧!没问题的。”他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想起他那所谓的复习周净是到处陪我游玩故安了,便觉得不太可信。 “很自信嘛你。” “那当然,”他扬起的头迎着阳光,“哪有难倒我金钟仁的事情!” 我笑起来,回过头来看着前方,脸上的笑容却在瞬间僵住。 “……伯贤。” 我看到灿烈从沙滩上站起来,静静地望着我。 我下意识地抽回了被钟仁牵着的手。 怎么他脸上还是带着那些伤呢。你这几天也根本不可能赶去拍戏的吧。 所以,是真的受伤了吗。 面前的朴灿烈则来回地打量着我和钟仁。 钟仁有些诧异我突然的举动,等他转头看到朴灿烈时,便瞬间明白了过来。 “他怎么来了。”钟仁念叨着,带着些微不爽的语气。 “……我们回去吧。”我不再看对面那人,对钟仁说着,打算往回走。 “伯贤!”朴灿烈急忙追上来,拉住了我的手臂。 “喂!”钟仁见状,立刻毫不留情地拨开了他的手,“干嘛动手动脚的。” 朴灿烈奇怪地看着他,同样带了些愠怒:“你谁啊。” “我是伯贤的弟弟。” 似乎因为听到是我的弟弟,朴灿烈的表情有些许的缓和,“我想和伯贤单独说几句话,麻烦了。” “不行。”钟仁拒绝得干脆。 “你——”朴灿烈蹙眉,“我和他说话关你什么事。” “我的哥哥当然关我的事了。”钟仁回答得理直气壮。 此时我已嗅到了浓浓的火药味,我急忙拉了拉钟仁,“别说了钟仁。我们回去吧。” 但此时朴灿烈也有些上火了:“伯贤是你哥哥的话,你也该是比我小吧。” “小又怎么样。” “说话就是这个态度么。” “算客气的了!” 朴灿烈荒唐地嗤笑了一声,伸手重重拍了拍钟仁的脸:“喂,都没人教过你礼貌问题么。” 钟仁的脸被拍得微侧向了一边。 他冷笑着。 “礼貌?我教你吧。” 话音未落,他便一拳挥了过去。 于是他们在我眼前忽然扭打起来也不过就是这几秒的事。 我急了,慌忙上去拉架。但是想要分开两个一米八好几的男人实在费力。两人像是已经打红了眼,毫不相让。我想尽量插到他俩中间把他们分开,却在这一过程中不知被谁推了一下,跌倒在了一旁的沙滩上。 正打着的两人都愣了下,不约而同地松了手朝我快步走来,打算扶起我。 虽然我已经迅速自己站了起来。 “你没事吧?”两人紧张地盯着我,异口同声地问。 “当然没事。”我看了他俩一眼,拍着身上的沙土。 “你他妈干嘛推他啊!”确认我没事后,朴灿烈忽然又冲钟仁吼了起来。 “我推的?你放屁!我分明看见你的手碰到哥了!” “你才放屁!他是朝我这边倒的!肯定是你推的啊!” 两人的争执有些幼稚,但看起来再次开打也是分分钟的事。 “够了……”我说道。 “你他妈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推的了!” “肯定就是你错不了!你这——” “闭嘴!”我终于受不了了,冲他俩吼道。 两人虽不服气,但也噤了声,带着满脸郁闷憋屈的表情。 我静了静,向钟仁走去:“没事吧?我们回家。” 钟仁嗤笑了声,得意地瞟了朴灿烈一眼。 “伯贤……”朴灿烈愣了下,叫我的声音带了些难过。 我并没理他,只是拽着钟仁的胳膊低头向前走去。 “……伯贤!” 身后再次传来他的声音。 我继续向前走着。 别回头。 我对自己说。 不要回头。 36 [朴灿烈] 时雨 耳边海浪声呼啸,像是巨大而令人惶恐的叹息声。 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洪水侵袭了。 我脸上挂着新的伤,眼前是边伯贤轻轻拉着另一个男人离开的样子。 我呆呆地看着他走远,才隐约发现这是自己第一次这样看着他的背影。 手紧握成拳,我盯着他们,恨不得冲上去把那人拽过来紧紧按在怀里。 忍耐吧,朴灿烈。 我克制着自己。 ——伯贤呐。原来,看着最爱的人转身离去的背影,是这样失落的心情啊。 +++ 那天天气闷得像是蒸笼。烈日隐去了毒辣,整个天都是阴沉沉的。 午后我去找伯贤时,差点再次吃了闭门羹。 “他不在家。” 我恭恭敬敬地敲开门问候着,只换来他姑妈这样不耐烦的一句回应。 但不巧的是,此时边伯贤忽然出现在了门口。他看到我也是愣了愣,随即又错开了视线。 “姑妈,我先出去了。”他说。 看到他我还是有些兴奋,“姑妈您看他这不是在家吗。” “……这不就快要不在家了吗!”姑妈狠狠瞪了我一眼,随即又骂伯贤“没眼力见儿的东西”,之后便转身愤然进了屋。 他对于姑妈突然的愤怒也有些茫然,但还是无言地从我身边绕过,穿过院子出了大门。 我赶紧跟在他身后。 “要去哪。” 他不说话,只顾低头走路。 “我车停在你家后面了。我送你?” “不用了。” “天气挺差的,没准儿待会儿就下雨了。” “嗯。” 他的态度说不上冷漠,但句句都是默然的回绝。 我有些郁闷。 “伯贤……” “不要跟着我了。”他依然没有看我,静静地说。 “哦。”我闷闷地应着,渐渐缓下了脚步,但依然是隔了一段距离跟在他身后。 这样走了一会儿他也觉出了异样,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急忙对他露出笑脸。 他依然面无表情,转过头去。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只得无奈地继续跟着。 走了不多时,就来到了一家小店面,像是卖五金用品的。 我记得我曾经来过这儿。 伯贤走了进去,我透过那玻璃门看他向里面的一个大叔鞠躬问好。那大叔有点眼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了些什么,便走出了店门。 我看那大叔走远之后,推门进了店铺。 “帮人看店吗。”我问道。 “你……”他大概被我这十分自然的语气弄得极其无奈,“你出去。” “外面好热的。”我说得可怜,跟他耍无赖。 他一下子没了辄,不再赶我。我却觉得既温暖又有些心酸——似乎每次他的妥协,都是因为我拿了自己当借口。 你还是这么在乎我的啊。还是照顾着我,拿我没办法,即使被我曾经的漠视与伤害弄得遍体鳞伤,你也不舍得留给我丝毫的恨。 我心一热,刚想上前几步离他近些,店门却忽然打开。 是那大叔又回来了。 “张叔,怎么了?”伯贤绕出柜台迎了上去。 “钳子忘这儿了。”张叔笑呵呵的,转头打量着我,“哟,伯贤,这是你朋友吧。” “不是,他是——” “是的。张叔您好,我是伯贤的朋友灿烈。”我打断了他的话,鞠了一躬向张叔问好。 “哎我记得的,在他姑妈家见过。当时还以为你是伯贤呢!哈哈哈。”张叔人很慈祥的样子,随即又转头对伯贤说:“稍微帮我看一会儿就好啦,今天天儿不好,估计也没什么人来买东西。到了五点就关门回家吧。” “知道了,”伯贤点点头,“您放心去忙您的吧。” 再次送走了张叔,伯贤也不看我,直接回到柜台后面坐下。 “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不用。” 我自找没趣地扁了扁嘴,随即搬了椅子坐在他身边。 他皱眉看我。 “嘿嘿。”我冲他笑。 “你不热的吗坐这么近。” 我摇摇头:“我不会吵你的。就是想在你身边待着。” 他没说什么,转过头去,结束了我们对话。 头顶简陋的电风扇转得吱呀作响,本是炎炎夏日,但在看着眼前人的时候,我那燥热的心也会意外地平静下来。 他坐在柜台前静静地抄着什么账目,偶尔擦一下鼻尖的汗水。刘海比在首尔时要长了一些,稍微过了眉,在眉下的双眸上落下了浅浅的阴影。 我忘了时间,这样一声不响地看着他也觉得幸福。 ——那时的你也是这样爱着我的吧。 光阴倒转。那些我没能回应给你的温柔目光,现在要统统补偿给你。 我希望还来得及。 我正沉浸在这凝望的幸福感中的时候,门外忽然一阵闷雷声。 伯贤从本子上抬起头望着窗外,又抬手看了看表。 “你先回去吧。”他转头看我,“要下雨了。” “不一起走么。” “我再待半个小时。” 又是一阵雷声。 我站起身。 “你等等我。”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我对他笑了笑,推开店门跑了出去。 我一路跑回了他姑妈家,飞快冲到了院子后面,取了车就往小店开。 车开了才没多久,又一道雷声之后,便即刻落了雨。 看他来时两手空空的,肯定是没带伞。想着等下我和他能单独在车里坐一会儿,我就觉得幸福得想要傻笑。 雨不要停吧。 我第一次这样祈祷。 车开到了小店前,发现他已经锁好了店门,站在门口的屋檐下避雨了。隔着雨帘看他静静伫立的样子,我莫名地心动起来。 那是世上最美好最珍贵的边伯贤啊。 是我曾经没有珍惜,而现在想要牢牢抓紧的那个人啊。 伯贤望着眼前的滂沱大雨,还伸手出来探了探雨水,神情似乎是在犹豫。我庆幸自己回来得快,不然真怕他等下心一横就直接淋着雨跑回家了。 我把车开到他眼前,按下车窗叫他。 “伯贤,上车吧。” 他依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跑过来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位。 ——坐在了我身边。 我内心欣喜地发动了车,带着他出发。 雨打在车窗上,像是凌乱窜逃的脚步声。然而这样声色嘈杂的雨天,我却因为身边那人的存在,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心。 虽然他似乎并不情愿的样子。 “……不是回去吗。”他皱着眉头看着前方的路。 “先去跟我约会好不好。” “不好。你停车。”他拒绝得干脆。 我不管他的反对,一路把车开到了海边。 落潮时的海遇上了暴雨,便是颠倒世界般的不平静。 我和他却在这样的风雨飘摇中守着两个人的静谧。 边伯贤轻叹了口气。 “灿烈,”他无奈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我笑了笑,“全部。” “嗯?”他不解地望过来。 “想站在你身边。想拉着你的手。想抱你想吻你。想把你按在床上。” 他脸一红,尴尬地别过了头。 “这些,全部都想和你做。” “你……” “我是认真的,没跟你开玩笑。” 他依然望着窗外,没有出声。 “抱歉,我总是这样没有耐性。说好要慢慢追回你,但是看到你跟那小子那么亲密,我都要疯了。” “那是我弟弟,”他脸稍微转过来一些,微蹙着眉,“你不要——” “我知道的。”我那依旧握着方向盘的手稍稍用力,“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喜欢看到属于自己的人出现在别人身边。” 他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半晌,才缓缓开口。 “我为什么是属于你的。” 我都有些着急了:“我们这样有意思么。我都说了我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要一直逃避呢!我就不信你对我完全没感觉了。” 他的神色依然平静。他低垂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说得有道理。” 我内心一阵狂喜。 “然后呢,”他忽而转过头来看着我,“那你要我跟你再回首尔么。” 闻言,我愣住了。 “我真的很累了,对不起。” “伯贤……” “我只想平平静静地生活。其他的……我不想再管了。” “不想回到我身边了么。”我盯着他问道。 “……” “不爱我了?” “……我不知道。”他言辞闪烁。 雨声越来越大。 “那我让你知道答案。” 趁他听到这句话还在发愣的空,我猛地把他拽到了自己的怀里,低头便吻了下去。 “唔——”他慌乱地推拒着,但我只管把他紧紧箍在自己的怀中。手指伸进了他柔软的发间,另一只手则圈住了他瘦弱的肩膀。他的唇依旧像甜美多汁的果肉一般,让我忍不住边吻边轻轻啃噬。 车外的雨势凶猛得像是要倾了整座城。 我是不是,又强迫了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我大概一生都是这样自私吧。 但我只是想找回我们的曾经啊。你不记得的事,你想努力忘记努力逃避的事,我要帮你回忆起,你的身体你的每个感官都会帮你回忆起—— 你是爱我的。 你忘记了吗,边伯贤。 你最爱的人,应该是我啊。 我忘乎所以地拥吻着怀中的人,却忽然舌尖一痛。 ……他居然咬我。 “嘶……”我下意识地稍微抽离了身,他便借此猛地推开了我,在我未反应过来之时便慌忙打开了车门,飞奔进了瓢泼大雨中。 又要逃走了吗。像之前那次一样。 我回应给你的爱,只会逼得你一次次地逃离开吗。 我赶紧打着方向盘,打算转了方向去追他。谁知慌忙之中一不留神,车在后退时撞到了路障。 此时边伯贤早已在大雨中没了踪影。 ……他身体那么差劲,不能淋雨的啊。 我情急之下,也打开车门追了出去。 应该没跑多远吧? 我凭着模糊的记忆,在通往他姑妈家的路上拼命追逐着。起初烟雨灰朦的前方,慢慢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瘦小身影,依旧在雨中向前奔跑着。 “伯贤!”我隔着这雨,大声叫他。 眼睛快被雨水打得睁不开了。我狠狠地抹了几把脸,怕他又忽然在我眼前消失不见。 “伯贤呐!” 不知这样追了多久——大概路人见了会以为撞上神经病了吧。 而且还是两个。 那人的脚步依旧不停,但渐渐地,他的步伐缓了下来。 我赶紧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眼见快要到了那人身后,却看逐渐停下脚步的他,手按着身体慢慢蹲了下来。 ——我担心的还是发生了。 我慌忙来到他身前:“怎么了?又胃痛了吗?” 他被雨淋得湿透,头发一缕缕贴在额前。低着的头看不清表情,但全身因疼痛而颤抖着,在这大雨中蜷缩起来的身影更显瘦小。 我慌忙扶起他,但他已然疼得直不起身了。他似乎还在勉强忍耐,但细微的呻吟还是隔着雨声传了过来。 我只得将他打横抱起。 “再撑一下!我这就带你回家!” 托我俩发疯一样跑了半天的福,回去的路并不太长。不久我便抱着他出现在了姑妈家的门前。 怀中的人已被疼痛侵袭得快要失去意识。 “开门!”我没办法敲门,只得对着门踹了一脚,冲里面大吼着。 不一会儿,便听到了里面慢悠悠的回应。 “你烦不烦啊。别总找来了。” 一听就是那个叫金钟仁的欠抽的小子的声音。 “操,你哥晕过去了!快他妈开门!”我吼道。 我话音还未落,眼前的门在瞬间就向我敞开了。门里那臭小子看着我怀里的伯贤,慌张得完全没了平常那傲慢无礼的样子:“哥他怎么了?” 我来不及回答他,抱着晕过去的人就冲进了屋子里。我想了想,先把浑身湿漉漉的他轻轻放在了沙发上,随后回头冲金钟仁喊:“快拿毛巾来啊。” “哦哦。”他终于有点恢复冷静了,拿了毛巾过来,又顺便拿来了干净的衣物。 我有些急,想一把拽过毛巾,却发现毛巾的另一端被他死死地攥在手里。 我奇怪地回头看他。 “我来吧。”他面无表情地对我说。 “还是我来吧。”我回望过去,眼神同样不带一丝感情。 “他是我哥。”他依旧不松手,“恐怕外人不太方便吧。” “什么外人,”我冷笑了一声,“边伯贤是我的人,哪里有什么不方便的。” 一条毛巾横在我俩中间僵持不下之际,我听到了姑妈匆忙赶来的脚步声。 她进了房间看到我俩先是一愣,随即便破口大骂开了:“两个小兔崽子哦!不懂事的东西!给我滚出去!”说着便夺过了我俩手中的毛巾。 +++ 我望着静静躺在床上昏睡的伯贤,心却反而揪得更紧。 刚才还是姑妈给他换了衣服擦干了身体。只不过我和金钟仁谁都没有“滚出去”,还是在一旁给帮着忙。伯贤则像是一只破败了的人偶,任由我们给他换了衣服把他小心安放在床上。不知道疼痛有没有消减下去一些,他痛苦的面色舒缓了些许,却依旧是皱着眉。 “你干嘛还不走。”忙活了一通,姑妈回屋休息去了。金钟仁抹了抹额头,冷冷地对我说。 “我想等他醒来。” “用不着!你最好赶紧给我出去。”他愤恨地指着我,“哥出门时还好好的,碰见你怎么就淋雨回来,还——” “是我的错。” 他听我这样说,反而怔住了。 “这次是我的错。我没照顾好他。” “……你还知道。” “就让我在这儿看着他醒来吧。”我语气平淡,出口的话却是恳求。虽然面前这小子在刚才跟我争毛巾的时候我恨不得揍他一顿,但他是这个家的人,是伯贤的弟弟。这臭小子有着我所没有的话语权。 “不行。出去。” “我什么都不做,也不会去和他说话。看到他醒了我会立刻走。” 他冷着脸没再开腔。 “拜托了。”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静静地靠在屋子的门口,也不管全身湿透的衣物黏在身上是多难受。 我看着他的睡颜,看着金钟仁为他掖好被子,试探他额头的温度。羡慕得快要发疯,我却依然不得上前半步。 回想着之前在车里和伯贤之间的发生的一切,我既难过又懊丧。 ——难道,我还是带着可怕的病毒么。 靠近他便会让他受伤,让他难过。 我是不是真的不配拥有他啊…… 正发呆地想着,我却听到了金钟仁激动的声音。 “哥,你醒了。” 我又惊又喜,急忙向里面望去,看到伯贤缓缓睁开了双眼。 “……渴……”他有些难受地呻吟着。 我听了,赶紧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回来。 刚走回屋子门口,便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钟仁……钟仁呐……” 他虚弱的声音叫着别人的名字。 我神色一黯,去送水的脚步停了下来。 ……或许,他真正需要的,真的不是我。 “哥,我在呢。” “……钟仁,你……” “怎么了?” “……你去……给灿烈送把伞……” 房门外的我不禁愣住。 “外面还在……还在下雨吧……别让他淋雨……”他的声音依旧有气无力。 “……” “……是他送我回来的么……” “……嗯。” “那肯定都湿透了……再淋雨要生病了……” “……” “……钟仁……听话啊……” “……我知道了。” 不一会儿,金钟仁便走出了房间。 看着端着水呆愣在原地的我,他嘲讽般地笑了下。 “听到了?” “……嗯。”我呆呆地点了点头。 窗外雨声渐弱,云却依旧不改遮天蔽日的气势。 胸腔里也像是被乌云团团覆盖着。 原来,你待我再冷漠,我也一直是你安放在心尖去爱的人。 难道我不是这世上最幸福的混蛋么。 有那么一个人,他舍弃了自己在爱着我啊。 37 [边伯贤] 我的少年 雨停了。 我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天空一点一点地泛白。 心却静不下来。 身后有人推门而入,在我不远处停了脚步。 “醒这么早。”他说。 我回头,对他笑了笑。 “你不也是。” “我是担心哥啊。”他走过来,蹲在床边仰头看我,“还难受么?” 我摇了摇头,依旧对他笑着。似乎每每看到钟仁,我都会暖心得不自觉地嘴角上弯。 我伸手过去理他额前的发。 “我们钟仁真是可爱,就知道你最——” 手腕却被倏地抓住。 “我说过的。不要当我是小孩子了。”他定定地看着我。 他这般的突然,让我不禁一愣。 “……我是你哥啊。在我眼里你当然是孩子。” “我没把你当哥哥。你应该知道的——” “别说了。”我有些害怕他要说出口的话,立刻打断了他。 “伯贤哥……”他的神色暗淡下来,抓着我手腕的手也轻滑向下,握住了我的手。 “你是喜欢那个朴灿烈的吧。” 比起发问的话,更像是为我下了结论。 而被人说中了心事的我,则慌忙否认。 “你不要乱猜。” “开始我也以为你不喜欢他呢。”他自嘲般地笑了笑,“看他大老远地找来,我就知道不对劲。但是看到哥对他那么冷淡,我真的挺开心的……” “钟仁呐……” 他抬起头,对我扯出一个无力的笑容,接着视线又落回我的手上。 他温和的手指细细抚摸着我手腕上的疤痕,随即又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不声不响地给我绕在手腕上。 我心一窒——是我的那条苹果项链。 “之前你一直戴着这个。我想,是对哥很珍贵的东西吧。” “……” “但是自从朴灿烈出现后,你就再也没戴过了。” “……我不是因为——” “他看到这个了。” “……嗯?” “朴灿烈看到这条项链了。”他静静地说,“昨天你睡在这儿时,他看到了这项链,一副吃惊的样子拿起来仔细看。我叫他不要乱碰,说那是你最宝贝的东西。他那表情立刻就……呵。” 这纯粹的少年,眼神中流露的悲伤也是显而易见。 “我也真是笨。我早该猜到是他送给你的。” “钟仁……”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少年受伤的表情让我满心愧疚,也同样因为被灿烈再次发现了自己藏匿的心事而觉得难堪。 项链在手腕上绕了几圈,纤细的链条依旧掩不住下面的伤疤,相互缠绕的线纠葛成了命运的掌纹。 钟仁为我扣好,用拇指轻轻抚了抚那小颗红色的苹果。 “哥很爱他吧。” “……没有……” “爱他没关系。忘不了他也没关系。” “……” “但是,哥不能离开我。” “……钟仁……” 他闭着双眼,轻吻了我的手背。 “一直留在我身边吧。爱着另一个人也好,一辈子都把我当弟弟也好。我可是,舍不得放你走的啊。” 他低下头,把脸颊埋在我的手掌中。 “我怕哥又会受伤,怕其他的人对哥不好,让哥受委屈……我这么好的伯贤哥,该是被人加倍珍惜,用心对待才行呀。” 他的声音轻得仿佛梦呓,声线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对自己最有信心,我觉得我能让哥幸福一辈子。只可惜,哥喜欢的人不是我啊。” 我鼻子有些发酸,再也听不下去。 “……钟仁呐,将来会有更值得你喜欢的人出现,你会——” “听哥这样说,我还是被拒绝了吗。” 他抬起头冲我笑,笑容却满是悲伤。 “……对不起……” “我连这样喜欢都不可以么。” “……对不起……钟仁,真的对不起……” “不要道歉。哥没做错什么。”他声音轻得仿佛是落在花草上的晨露。我的手还被他握着,这样沉默了良久,他再次看向了我,带着故作轻松的笑容。 “跟你说这些我真是疯了……哈。哥就当我发疯吧……不对,就当没听到吧。” 我望着这孩子笑着却依然难掩的悲伤,心疼不已,却也是无能为力。 为什么要喜欢我呢。 我的钟仁……这么善良帅气的钟仁,该是去喜欢一个同样简单无忧的人啊。对方应该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吧。让他细心呵护着,对他撒娇冲他耍赖,踮起脚尖,耳边便是死心塌地的一句“我爱你”。 该是这样美好单纯的爱恋吧。 但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丑陋不堪肮脏卑微的我。这样总是惹人生厌的边伯贤。 哪里配得上眼前这单纯少年的半点喜欢。 对不起,钟仁。能对你说的,也只有这句了吧。哥哥给不了你更多,还是在未来,爱上一个值得爱的人,让她去给你温暖吧。 我会用这一生祈祷你的幸福,带着这份愧疚,以一个哥哥的身份继续爱着你。 对不起…… “对不起……” +++ “说起来,那小子好几天没来了吧。” 一次晚饭时,姑妈一边吃饭一边随口说道。 我夹菜的筷子停顿了一下。 三天了。 自那次朴灿烈随着倾盆的雨一起消失后,我已经三天没见过他了。 是我那天的拒绝起了作用吗。于是他终于想通了,回到了他原本的生活中么。 我该高兴才对。 我默默对自己说,努力压下心中的酸涩。 “……哥?” 一旁的钟仁试探着叫了我一声,大概是看我举着筷子呆愣了半天的样子。 我回过神,仓皇地对他笑了笑。本就没什么胃口,现在更是提不起食欲。但碍于姑妈在,我也不敢离开饭桌,于是随便塞了两口饭,装作在吃的样子。 “对了。你爸前两天来电话了。”姑妈也不看人,依旧说得随意。 “……我爸么?”过了几秒,我才反应过来。 “废话,钟仁他爸都走了多少年了。”姑妈瞪了我一眼,“我跟他说了,说你在我这儿。” “……我爸他怎么说?”我小心地问着。 钟仁也抬头看着姑妈。 姑妈哼了一下。 “恨不得没你这个儿子哟。” 虽然猜到了几分,但我还是不由得怔住,口中的饭菜更是食之无味。 “舅舅怎么能这样。”钟仁皱眉抱怨道。 “喔唷,出了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我都觉得丢人!别说是自己爸妈了。” “就正因为是爸妈才更应该无条件地支持自己啊!”钟仁有些急了,“再说了,哥那根本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是正经事的话一个大男人跑这里来找他呀!?” “妈你能不能别——” “钟仁!”我叫住他,“……别说了。” 天下之大,似乎皆无我的容身之地。 “对不起,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我愧疚地说,“稍微给我一点时间,我安排一下之后……会离开的。” 嘴上说着“安排一下”,但我又能怎样安排离开这里之后的路呢。 “哥!”钟仁震惊地看着我,“你要走?!” 是啊,也该离开了。我想归于平静,但平静的地方似乎容不下我。 我也扰乱了你的心啊不是吗,钟仁。 姑妈沉默半晌,冷笑了一声。 “你能去哪儿。” 我咬着唇,不知怎么回答。 “就先待在故安吧。我也没说要赶你。” 我一愣,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本以为姑妈会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让我离开的。 “我……” “真是气都气饱了。小兔崽子。”姑妈撂了碗筷,头也不回地进了屋,“记得刷碗。” “哦哦。”我赶忙点头。 真的可以留下么。 我转过头,正好对上了钟仁笑意满满的双眸。 ——这个我一直在辜负的孩子。 “哥,我妈都这么说了,”他似乎很开心的样子,“你就别走了。” “……嗯。” 前几日他的告白,和着那哀恸的双眸,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即使是现在这样开心的笑容,也依然让我觉得心疼。 我要留下吗。 钟仁。 +++ 我心不在焉地陪着钟仁吃完晚饭,便要起身收拾桌子。 “我来吧。”他接过我手中的碗筷。 “还是我——”我正欲夺回碗的手碰到了他厚实的手掌,便立刻缩了回来,“……你放那儿我收拾就行了,不然等下姑妈又要说了。” “……说就说我好啦。”他似乎察觉了我的躲闪,神色黯了几分,却依旧笑道。 他端着碗筷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听到了水声。 “哥,你先去洗澡吧。”他冲外面喊道。 “……哦……” 我不再与他争,回房拿了衣服去了浴室。 水流倾泻而下。我捋了捋头发,沉声叹了口气。 脑海中想着这几天的各种事情,顿觉心乱如麻。 就在这哗哗的水流声中,我似乎听到钟仁在叫我。 我关了花洒,问道:“你说什么?” “哥,我说你毛巾在外面!” “哦,那你给我递一下吧。” 狭小的浴室里,我刚走到门边,门就忽然打开了。 “谢……”本以为钟仁只是将门拉开一条缝把毛巾递进来,结果门却是被大大地打开,他站在门边看着我,我惊得话都只说了一半。 “钟仁你……你干嘛……”他看得我有些发慌,于是我扯过了他手中的毛巾想要遮掩一下身体,却觉得遮遮掩掩的显得有些奇怪,但是不遮的话又更加别扭。 面前的男孩仅是看着我不说话。我被他盯得更加无措,却又见他忽然沉默着朝我走来。 “你、你快出去。”我本能地有些抗拒,但在这狭窄的空间内,他两三步便到了我身边。 然后忽然把我拥进了怀。 我的弟弟正在浴室紧紧地抱着一丝不挂的我——这一事实让我大脑一片空白,对眼前的状况毫无概念。 “哥好瘦。” 他身上的衣服轻轻摩擦着我光裸的皮肤。 “也香香的。” 说这话时他甚至带了一丝笑意。而我则心惊胆战地感受着他吞吐在我耳边的呼吸。 “钟仁……”我有些怕了,“你能不能出去……” 他久久没再说话,只是依然抱着我,细长的手指轻扣在我的手臂上。 良久,我感觉发间落了轻轻的触碰。 像是一个吻。 之后便感觉这拥抱松了开来,眼前随即是钟仁离开的身影,同时为我带上了门。 我愣愣地站在浴室里,心里七上八下,却仍是茫然。 该是时候做些决定了。 我想。 38 [边伯贤] 仲夏夜之梦 “伯贤呐,这些天多亏你帮忙啦。” 小酒馆里,张叔笑呵呵地对我举了举杯。 “举手之劳而已。张叔您太客气了。” 对我来说帮张叔看店本来不是帮了什么大忙,所以在听到张叔说要请我喝一杯的时候我便打算婉拒,结果还是姑妈把我给推了出来——“老张有的是钱!你就去给我吃他的喝他的吧!上次打牌他赢了我不少,太不痛快了!” 于是我只得无奈地坐在这里,陪张叔喝酒谈天。 “你怎么突然来故安里住呀?”他问道。 “……表弟放暑假,我就过来见见面,也看看姑妈。” “哦,那就是不打算常住啊?” “嗯……可能过段时间就走。”我点点头,声线不自觉低沉下去。 “这样啊。你家在哪儿?” “首尔。” “哦~大城市呀。那肯定得回去啊。”张叔笑道,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我大概,再也回不去了。 我心里想着,也不自觉地灌下一杯酒。 “说起来首尔是不是变化很大?上次我去那儿还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嗯,还好吧……” 话题就在这闲聊中越扯越远,但多半是张叔在兴致勃勃地发问,我也便有一句答一句。 酒过三巡,张叔喝得正畅快时,忽然响起了铃声。 他摸出电话,接了起来。 “喂?……哦哦,好好,我这就回去。” 他挂了电话,抱歉地看着我:“不好意思呀伯贤,我得先回去了家里有点事……哎呀估计也没啥事,就是老婆催得紧啊。”说着,张叔憋屈地挠了挠头。 大概请我喝酒只是借口,想出来过过酒瘾是真吧。 看着总是这样亲切可爱的张叔,我不禁笑出来,赶忙道:“那您就先回去吧,替我向张婶问好。” “哎哎好嘞!”张叔拍了拍我,“那我就先走啦!改天再聊啊!” 我鞠了一躬,目送他离开。 但我却没有走出这酒馆,而是回身坐下,为自己又满上了一杯酒。 ……还是有些不想回去。 玻璃杯中,无数颗微小的气泡包裹着苦涩的心事,在黄澄澄的液体中急速上蹿,又在瞬间爆裂消失,精致而脆弱。 活该我的生活会这样乱七八糟——别人一双手握来交出了自己的温暖,我却又是想要逃离。 但是,不逃避的话,要怎么面对钟仁的目光呢。 那样对我说着不要离开的钟仁。 我仰起头,将酒一饮而尽。 或许之前我还能够自私地装作若无其事,守住我和他之间最后的安宁,但是浴室那次经历却让我连回忆起都觉得心惊。 宁静于我,果然还是如同草叶花瓣,合手一握即是卷曲破碎一般的寡薄。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夏天快些过去吧。 这样躁动的,不平静的时节。 ——快点结束吧。 +++ 我伏在酒馆里的木质桌面上,指尖叮叮当当地敲击着眼前的一个个空酒瓶。 一下。两下。三下。 原本乱如麻的大脑被酒精麻痹得再也塞不下其他烦心事,空白得如同眼前再也滴不出一滴酒的玻璃杯。 眼睛都快要睁不开。胃里却开始翻江倒海地难受起来。 也总好过心烦意乱吧。 这样看来,酒精真是个好东西。 周围人声依旧嘈杂喧嚣。我把头枕在臂间,眯起眼睛,想努力看清眼前虚化成重影的世界,一切都飘渺朦胧得仿如梦境。 现实是不存在的。 梦境里,我这样催眠着自己。 过往的所有不堪与丑恶,此时都是梦境中的虚幻假象。 我就当自己做了一个荒唐的梦。虽然也不知醒来面对的会是怎样的世界何种的现实。 这样的半梦半醒间,一只手忽然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皱眉仔细看着,发现桌前站了一个人。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来人的语气无不心疼。 这样担心着我的温暖的男孩……是我的钟仁吗…… 来人试图把我搀扶起来。 “对不起我这几天——” “我的钟仁……钟仁呐……你来了啊……” 钟仁的动作顿了下,随即继续扶着我要走出酒馆。 “……你喝醉了。” “没有……” 一阵风掠过,带着夏夜故安里的青草香。 看来是拉我出了小酒馆。是要回去了吗。 “钟仁……我……”……好难受。要不是他架着我,我完全站都站不稳。 “别乱叫了。” ……今天的钟仁有点凶啊。 在生哥的气吗。这样自己喝酒喝到这么晚。 我的大脑迟钝地思考着,而这时钟仁已经把我弄到了他的背上。 我在他耳边吃吃地笑。 “……小时候……我还这样背……背过你呢……嘿嘿……” “你可没背过我。” 他的声音依旧冷淡。 我有些郁闷:“你不记得了吗……那时候我、我们……” “不记得。” 他背着我慢慢走在小路上。如果我能抬头看的话,大概是晴朗的繁星满天吧。 这般美妙的夏夜。 有他在我便觉得安心。但酒精的作用下,任何微小的情感都被放大至白昼般明晃——这样的安心,却让我觉得悲伤。 我闭着眼,在他的背上喃喃自语。 “钟仁呐……对不起……” 他并不说话,只是沉默地走着。 “全世界……最好最好的我的弟弟……钟仁啊……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他问。 夜风习习,蝉鸣间只剩我对他的耳语。 “我还是……放不下他啊……” 我听到了自己含糊颤抖的声音。 那些个激烈而无望的情绪,连带着名为“曾经”的外壳,被我抛掷到最为暗无天日的光年之外。但当他出现在我面前时,这休眠了些许时日的种子忽然间苏醒过来,破土而出之时带着心脏撕裂般的疼痛。 原来,我并没有将它们抛掷出去,而是悄悄揉进心脏,等待它们重新将我淹没消磨。 “我再一次看到他的时候……真是……呼吸都快停止了……” “他叫我名字时……只是叫我的名字……我都会……好开心……” “……他说他爱我……” “知道吗钟仁……灿烈说他爱我……” “他这样……奋不顾身来找我……为我做了这么多……真的很不习惯呢……嘿嘿……” “可是……好幸福啊……之前从来都不敢想过的事……” “但是怎么可以呢……那么……那么好的朴灿烈……怎么……怎么可以……” 我一股脑地说着,忽然听到身前那人开口。 “……怎么可以什么。” 我在脑海里想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说,回过神来才迷迷糊糊想到自己对着钟仁念叨了半天那个人的名字。 “对……对不起……” “……别道歉了。” “钟仁……我还是……离开吧……对不起……让我离开吧……” “你要去哪儿?” “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到哪里去。 正茫然间,胃里却一阵翻涌。早已习惯的钝痛此时却像针扎般尖锐而激烈。我推开了前方的人,从他背上翻了下来,摔在了地上。 ……好疼…… 我撑在地上想要说话,却止不住吐了起来。 “伯贤!” 他慌张地叫着我的名字,急忙过来扶我。 ……为什么不叫我哥呢,钟仁。 我这样想着,朦胧间却感觉像是看到了灿烈的脸。 之后的意识便仿佛沉到了黑暗的深海,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唯独那双我爱的眼眸在梦中愈发地清晰。 +++ 真的像是做了一个梦。冗长而颠沛。 然后一觉醒来浑然忘记现实中的自己身在何处。 我慢慢睁开眼,满目是刺眼的素白,和着熟悉却久违了的消毒水的味道。 全身难受得像是要散开一般。 “醒了?”旁边传来一人惊喜的声音,我感觉手被人紧紧握起,“你都昏睡了一整天了。” 我侧过头定睛望着那人。 ……居然是朴灿烈。 心里一惊,我急忙抽回了手。 他神色黯淡下来。 “伯贤……” “我怎么在这儿……”开口说话时才觉得嗓子干涩得难受。 头痛欲裂,我努力回想,才想起自己在酒馆里喝多了,然后……该是钟仁把我背了回去…… “你喝多了,都吐得胃出血了知不知道?怎么喝了那么多酒。”他说着,语气中带了责备。 我不去看他的眼神,微微侧过了头。 “钟仁呢。” “……是我送你过来的。” 什么? 我惊讶地转头看他:“你送我来的?那,那么……” “是我带你出了那个酒馆,把你背回来的。” “……” “那个时候你把我当成金钟仁了。当时我都伤心死了啊,以为几天没去找你你就把我给忘了。” 怎么会。我这样想着,却依旧故作平静。 “谢谢你。” “伯贤,你别这样。”他重又握起我的手,“你难道不记得那天你喝多了都说了些什么吗。” 我说什么了?听他这样说,我心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不记得了……”我犹豫地说,拼命在脑海里回想着。 “总之,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放你走了。”他笑起来,依旧是梦中那迷人帅气的双眸。 我愣愣地看着他。 ——像是忽然被人施了魔法。我的世界里最厉害的那名魔法师对我笑的样子,让我觉得像是又重回了那满是繁星的夏夜。 那夜的繁星我不曾见过,他的双眼却成就了我整个宇宙的银河。说过的话我依然记不得,但却仿佛是顺延在血液与呼吸中的语言一样,深埋在我脑海里。 我的灿烈,原来懂得这样的魔法。 咒语是他对我说出的每个字。 “回到我身边吧,伯贤。” 39 [朴灿烈] 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 其实去年他生日时,并不是我们第一次去看剧。 大概是09年的时候吧。那日到底是回暖的春还是渐凉的秋,已经记不得了。和他还有几个练习生朋友一起去了电影院,他坐在了我身边的位置。 影片开始时,整个影院暗了下去,荧幕上闪过片名—— “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 我望着屏幕,边往嘴里塞爆米花边嘟囔着。 你是我眼里的苹果?这什么电影。 ……应该不是这么翻译吧。他在一旁说。 那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 你查查看。 你自己查啦。 我拍了拍手上的爆米花残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搜索着。 啊找到了。我说。 怎么解释? 你是我的—— 我开口的话却被突然响起的电影音效掩盖了过去。 你说什么?他没听清,稍微凑近了我一些。 我说这句话的意思是…… 我在他耳边说道。 +++ 那天他喝酒喝坏了胃,但故安里只有一家小诊所。情况紧急中,我便开车把他送到附近市镇的一家医院,安排他住了间单人病房。 他身体状况还不是很好,那天醒了之后也依旧是胃难受得饭也吃不下。看他这段时间来胃病犯得频繁,我怕他是之前的旧疾复发,便找医生安排为他做了几项检查。 约定检查的日子在入院后的第三天。那天我在午后时分赶来,推门正好看到他下了床。宽大的病号服罩在身上,让人更觉得他瘦弱憔悴。 他看到我来,不禁一愣:“你不用特地过来的,我自己去就好。” “我可不忍心让你自己去。” 我过去想要扶他,却被他轻轻挥开。 “……又不是多严重的病。我自己能走。” 他尴尴尬尬地说着,只顾看着地面。 ——似乎是因为我之前那句话害羞了。 我笑了,趁他不注意低头亲吻了他的脸颊。 “喂……”他有些慌,下意识地捂住脸颊的样子更加可爱,“……这可是医院。” 我却依旧不知分寸,又把他往怀里搂了搂。 “爱你跟地点没关系。” 结果他脸都红了,更是低着头不看我。 “走吧。”我笑了起来,这样揽着他出了病房。 陪他做了几项常规检查,之后照光片时,他自己进了房间,我在门外等着。 里面传来医生和他的对话。 “身上不能有金属的东西啊。” “这个也不行么。” “不行。摘了吧。” “哦……” “你朋友不是在外面吗?让他先给你拿着。” 听到这儿,我推门进去,“怎么了?” 昏暗的房间里,伯贤正背对着我低头弄着什么。听到开门声,他转头看我,犹豫了片刻,把手伸了过来。 “……先帮我拿一下吧。” 他轻握成拳的手在我的掌心舒展开来,一个东西落在我的手上。 是……是那苹果项链。 我愣神的间隙,医生已经把门关上了。 我低下头,看着那摊在手心的物件。 其实之前便已经注意到了——在他姑妈家便被金钟仁告知这是他“最宝贝的东西”。而在他喝醉酒的那晚,他软软地趴在我背上,手臂轻环着我,纤细的手腕上这颗红色的小苹果在夜晚也是熠熠生光。 我拿起手中的项链,手指抚过链条上一块不起眼的突起的衔接,心脏却是隐隐地钝痛。 你是什么时候把它修好的呢。曾经被我拿来羞辱你,被我亲手扯断,你还是固执地修补了它的破败。 这本是因为误会而送到你手上的礼物,你却仍是如此珍惜…… 我想象着,你接过这修好的项链,看着它完好如初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呢。难道也会是欣喜的吗。 是有伤心的吧。应该会难过会埋怨的啊。 为什么却这般珍惜呢。 就因为我这个混蛋吗。因为是我送的礼物,所以就要无条件地细心保管么。 我慢慢地靠在医院的墙上,把那条苹果项链紧紧攥在了手心。 过了会儿,伯贤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那个……给我吧。” “不给。”我直截了当地说。 他有些不解,皱眉看我:“为什么?” 因为,它提醒着我那些曾对你残忍无情的过去。 “不给了。你喜欢我再给你买新的。” “不行。”他有些着急了,“你……还给我。” “不要。”我开始跟他耍赖。 他颇为不满地看了我一会儿,便想要上来抢我手中的项链。 我赶紧把项链高高举过头顶,卑鄙地利用了自己的身高优势。眼前的人无措又着急地想够却……够不到。 他甚至还跳了一下想拿到那项链。 我笑嘻嘻地看着他。 “你……”他无奈,神情又带了些愠怒,转身便走。 “哎伯……宝贝!”我不好在公众场合喊他的名字,怕引起别人注意——虽然刚才这幼稚的争夺项链的一幕已经够引人侧目了。 他一听“宝贝”,脚步更快了。 “哎哎,你别走啊,”我上前拽住了他,“……生气了?” 他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向别处。 我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把手伸了过去。 “那……还给你。” 红色的小苹果静静地躺在手里。 他沉默了片刻,转而轻叹了口气。 “你当时把它给了我,现在又说要收回就收回。” 他拿过那项链,开始往手腕上缠绕起来。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这东西的。但是……” 他开始扣项链的环扣。 “即使是灿烈你,也不能拿走它。” 他的话语轻轻的,大概是对我也无法生气起来。 我怔在原地。 是啊。我有考虑过他的心情吗。 送给他时便没有在意过他的想法。现在自己觉得看着不舒服了,便要硬生生地拿回来,毫不顾及这是他长久以来珍惜着的东西。 “对不起……我只是……” “谢谢。” “诶?” 他低头凝视了会儿手腕上缠绕的链条,忽然抬头对我笑了起来。 “就当是,你又一次把它送给了我,” “伯贤……” “重新送给了我。” 走廊的窗外,炎夏的光破窗而入,连着他的笑容都是这样晃眼。 我看得发怔。 “灿烈啊,谢谢你。真的谢谢。” +++ “早安。我来啦。” 转天,我推门进来,用手里的花束换下了桌上花瓶里快要枯萎的花。 不过一两天的时间,花叶居然都就衰败成这样。我顺手把旧花束扔进了垃圾桶。 “……早。”他冲我微微点头。 “今天感觉好些了么。” “好多了。”他神色平静,淡淡地答道。 我低下头,凑过去亲了下他的脸颊。 “送你Morning kiss~” 他对我虽是平淡,却也渐渐不再像之前那般抗拒。但对于我的亲昵依旧是害羞的样子,这样的一吻,他总是苍白的脸竟瞬间漾起粉红。 “伯贤啊,有件事要和你商量。”我在他床边坐下。 “什么?” 刚才的一吻似乎让他依然有些不自在。他轻声问着,并不看我。 “我们,转去首尔的医院吧。你还需要做些检查,还是去大医院比较好。” “……不用了,在这住得也差不多了。我直接出院就可以的。” “出院之后呢,你去哪。”我望着他,“还回故安里吗,你不是说要离开那里的么。” “我……” “不是你说,要回到我身边来的么。” “我、我有说过吗?”闻言他似乎有点慌乱,似乎是想要努力记起的样子。 你当然不会记得。因为即使是喝醉了酒,你也确实没这样说过。 我却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真是伤心啊。那天你说的话居然都不记得了。” “……我还说什么了……” “你爱我很想我什么的。”我变本加厉地编造着。 “……”他咬着唇,那神情似乎恨不得把脸埋进被子里。 “所以,跟我回去吧。”我收起玩笑的心,认真地看着他,“你心里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我……” “还是觉得,我不值得你信任么。” 他低着头,沉默良久才开口。 “不是你的原因。” 我静静地望着他。 “在害怕那些传闻么。” 他并不答话,神色依旧淡然,但我知道,想起种种过往,他的心里又怎能平静。 望着这样隐忍的他,我不禁一阵心疼。曾经那么多针芒般的伤害与恶言,他都是这样自己一个人扛了下来。没有他人的保护与理解,只是在寒冷黑暗中抱紧自己取暖。 眼前的他,我的伯贤,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这样辛苦度过,我想想便觉得心酸。 “伯贤,看着我。” 他听话地抬起了头。 “相信我么。” 他怔了片刻,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是肯定的回答,但这样毫不迟疑的相信,却还是让我难过。 对我,你一直都是这样无条件去爱的么。 “相信我就好。” 我望着他的眼睛,用尽此生从未有过的全部真挚。 “不管你到了哪里,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我朴灿烈一定会护你周全,帮你遮风挡雨,不会再让任何危险与伤害近你丝毫。” 聒噪的夏天像是重归静谧。世界只剩我与眼前人。 他大概没料到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微怔了片刻,便慌忙转头,想要躲开我的视线。我却伸手轻轻扳过他的下巴,俯身吻了下去。 他的回应依然有些僵硬,只是任由我细细地吻着他柔软的唇。 伯贤呐。我的伯贤,爱得自信一点吧。 不要再默默付出,不要只在我身后望着我了。你给我的爱,会是全世界最珍贵最美好的爱情啊。 所以,试着抛开那些畏惧与担忧,只是放心把手交给我就好。 开始相爱吧,伯贤。 +++ 回首尔这件事,当时的他并没有立刻答应我,我也打算给他多点时间考虑。 只不过我自己这边,似乎留给我的时间并不充裕。 “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面前的泰信哥冷眼看着我。 “没怎么回事。”我应着,言语间并无太多情绪。 今天的戏结束得早,却又被泰信哥这样拉来训话。 他依旧盯着我看,似乎想要看出什么端倪来。半晌,才开口问:“又谈恋爱了?” “没有。” “和谁。” “说了没有。” 泰信哥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这么多年经纪人我白当的吗!当我傻子啊!” 我吸了口气:“我真的没有,哥。” 伯贤都还不大搭理我我怎么谈恋爱。 “那你还这么不用心!知不知道整个剧组对你意见有多大!” “这也没办法啊,前段时间不是脸上一直有伤拍不了么。” “那这段时间你不是早退就是迟到又是怎么回事!” “……我,我也有点累了。”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现在说累了,你练习生到现在多累都熬过来了!现在单飞了正上位的时候你告诉我你累了!你想怎样啊你!让我给你放假啊!” “也可以的。”我认真道,泰信哥却一巴掌拍我头上。 “朴灿烈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最近究竟有什么事,你一不许给我出绯闻,二不许给我在剧组那边出差池!不然公司迟早要收拾你!知不知道!” “……嗯。”我敷衍地应了声。 “大声点!知不知道!”他说得气愤,又上来推了我一下。 “知道了。”我垂着眼,无奈地应道。 泰信哥边念叨着“教育你你还不乐意了这臭小子”边走开了。我乖乖地低头站在原地,待他离开,便又立刻飞身跑去停车场。 路上顺便打了个电话。 “喂,你小子有段时间没消息了啊。”电话那边传来了鹿晗哥的声音。 “哥,我打算把伯贤带回来。” 我没理他的抱怨,直截了当地说。 早前在故安里找到伯贤后,我便通知了鹿晗哥。前两天把伯贤送进了嘉北市医院,鹿晗哥还说要过来看看,当时被我推掉了——毕竟我出入那医院已经够危险的了,便想少些人过去也少些关注的视线。于是这段时间,我也只是和他在电话里提了些伯贤的近况。 “啊?他愿意跟你回来啦?”鹿晗哥闻言,惊讶问道。 “……还没……但他身体状况,真的不是很好,”我脑海里想着这段时间来他愈发消瘦的样子,“我必须带他回首尔。”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阵。 “那你好好劝劝他,也别太勉强他回来。” “我知道。” “帮我给他带个好。” “嗯。” 挂了电话,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鹿晗哥一直对伯贤照顾有加,即使那时周围人误解他憎恶他,鹿晗哥也始终坚持着对伯贤的相信。 那时的我又在干什么呢。 你看,你身边的人早就发现了你的好,早就认为你是多么值得真心相待。 而我却来得这样迟。 我甚至有些嫉妒,嫉妒他人一直给你温暖,即使是丝毫,也曾捂暖了被我伤害过的,你伤痕累累的心。 包括吴亦凡。包括金钟仁。 嫉妒他们对你的付出。嫉恨自己的姗姗来迟。 ——但我总归,还是该骄傲的吧。 因为这样美好的你,这样被这个世界爱着的你,一直一直把一个混蛋放在心房最柔软的地方,用尽所有给他自己全部的温暖。 你原谅他的不懂珍惜。你包容他的蛮不讲理。你默默承受他的伤害与误解,一次一次又一次。 你最爱他。 +++ 到了医院时,已是晚上十点多了。即使是夜晚我也不敢大意,压低了帽子快步上了楼。 本想这么晚了,看看他安睡的样子也好,轻轻推开病房门,却发现他依旧坐在床上翻着杂志。 “还没睡啊,”我笑着问他,“在等我么。” 他有一瞬的尴尬,随手合上了杂志。 “没。这就准备睡了。” 我点点头,“早点睡吧。我坐坐就走,不吵你休息了。” 他抿着嘴没说话。 “你——” 我刚开口想要说些什么,裤兜里响起了铃声。 我翻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瞬间有想骂人的冲动。 “不好意思,等我一下。”我对伯贤说着,转身出了病房,在楼道里接起了电话。 “喂,泰信哥。” “灿烈,快点来Capitole酒吧,张导在这儿呢,说要让你也过来喝一杯!” 我不禁蹙眉:“哥,这都很晚了。” 泰信哥听出了我话里的不情愿,声调不禁高了些:“别废话了!人导演给你面子你还不赶紧领着!” “可是……” “别可是了!快点过来!” 靠,快什么快,我再开车回首尔还得一个多小时呢。 “……知道了。我尽量快。” 挂了电话再回病房,看着伯贤带了些询问的眼神,我抱歉地解释着:“有个应酬要去,我再坐会儿就得走了。” “你现在就快去吧,我也该睡了,”他比我更抱歉似的,“以后不用天天来过来的啊,这么远,你工作也忙……” “但是,每天见你一面才有力气工作呀。”我笑着对他说。玩笑的语气,却是我的心里话。即使这样路途遥远,能见上你一面,看你安好,我便觉得放心了。 “……说什么呢。还是快去吧,到得太晚就不好了。” “嗯嗯。” “路上小心。也别喝太多酒。” “Yes sir.”我把手抬到额前,对他敬了个礼。 他笑了下,“行了。快去吧。” “Goodbye kiss.”我说着,快速在他唇上轻啄了下。 转身离去时,却听到他的声音。 “灿烈……” “怎么了?” 最近他很少叫我的名字。我回头看他,他却面带犹豫。 “要说什么吗。”我问道。 “灿烈,我跟你……” “嗯?” 他像是鼓起了勇气,抬起头迎向了我的视线。 “我跟你,回首尔吧。” 那天,依旧是繁星满天的夜晚。 上天也在我心间撒落了一片星光。 是有神明在帮我吗。这样毫不成器的朴灿烈,还是赢回了边伯贤。 感谢上天,把他送回到我身边。 +++ 那些所谓的过往。 那些被过往遗忘的年华。 曾经我们皆是少年模样,光阴却把天真的少年们远远扯离,埋在了懵懂单纯的梦中。梦里没有勾心斗角阿谀奉承,没有硬撑出的笑容或是佯装出的美丽,没有亮了又熄灭的一号二号三号摄影机,没有事先用铅字精细排版的剧本。即使再美再动人的台词,也不足以诠释我心中的你。 梦里只有悠悠青草香。梦貘远远站在溪水边,吞噬掉了少年梦中的烦恼。 在那样美好的岁月中,时间尚早,但不经意的言语已经预示了未来的结局。 电影的配乐是为我们而起的伴奏。整场的观众都是我们爱情的见证者。荧幕则是聚光灯,即使四周一片黯淡,我也记得那时柔和的光映衬着你好看的侧颜。 原来,我们也曾这样浪漫过。 我也曾这样对你告白过。 我早该在那一刻爱上你。早该牵起你的手,即使是在黑暗中,也要隐秘地相守同行。 对不起,告白已经停留在了更早的年月里,我却来得这样迟。 “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 “你是我的……” “你说什么?” “——你是我的,心中挚爱。” 那时的我,在他耳边这样说着。 我们相爱吧,伯贤。 40 [边伯贤] 说了许多美丽的谎言 你却像谎言一样消失了 我坐在行驶的车中,看着窗外的风景由高速路的荒凉渐变成了都市的繁华。 我终于还是回到了首尔。 这座城市一贯美丽,也依旧冷漠。各色行人匆匆,他们好奇着别人的世界,却又不会真正为谁而停下脚步。 这里埋藏着太多的故事。 回忆满眼,皆是触目惊心。 自我逃开之后,在那宁静的小村庄,我几乎再也没有了解过那些娱乐八卦花边新闻。我从不看电视,甚至从不去翻报纸杂志,假装自己潜进了桃花源,切断了过去隔绝了外界,骗自己活在祥和之中。 而此时,我还是回来了。 抛下了一方世界,只为一个人。 我不知道我的选择是否正确。 心中逐渐不安起来。 这时,手却被身旁的人握住。 “在想什么呢。” “……没。” “别担心了,大家都忘了你了。”他拽着我的手摇了摇,像是在安慰一个孩子一样。 闻言,我回给他一个微笑。 ——但我又怎能忘记。 回了首尔,灿烈便直接带我去了医院。大概是他之前就已和这边的医院联系安排妥当,转院的过程比我想象得要顺利得多。 只不过乏味冰冷的医院实在让人不舒服。换了地方,也不过是住进新的牢笼。 也是,现如今的我也并没有其他可以落脚的地方。 “之前在那边医院的检查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这边也要做检查?” 听完灿烈和医生聊了这几天的安排,我疲惫地问道。 “嗯……总归是大医院,结果也会……更可靠一点。”他伸手过来帮我扣上刚刚换上的病号服,“累了吧?明天才开始做检查,今天先好好休息。” “嗯。”我点点头,“你也是,这段时间够辛苦的了。以后也不用总过来陪我,我这边又没什么事。” “反正现在过来也方便,我有空就来看看你。” “还是工作要紧。”同样做过艺人,我深知灿烈现在的所作所为对于一个明星来说意味着什么。 “哎没事的,我以后就——” “……灿烈。” 我大概第一次这样打断他的话。 “我不想毁了你。” 本是望着他的双眼,想要认真地告诉他这句话,但叫了他的名字之后,我还是忽然失了勇气。 沉默了一会儿,我却听到了他的轻笑声。 随即,在这四下无人的单人病房里,他把我揽进了怀中。 “伯贤呐,” 他宽大的手掌轻抚着我的后背。 “你好像还不知道,对我来说,你变得有多重要。” 这种感觉依然有些不真实。 “况且,不应该是……是我毁了你么。”他说这句的时候,声音越来越轻,到了尾音,几乎快要听不见。 他竟然是这么认为的吗? 我惊讶地从他怀里抬起头:“你别这样想!我弄成现在这样,不是你的错啊。” 他低头看我,手指轻轻摩挲过我的发。 “你干嘛总是原谅我。” 因为根本就不是你的原因啊! 我这样想着,却沉默了。良久,才犹豫着开了口。 “灿烈,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你跟我在一起,是因为觉得抱歉么……”我轻声问道。 “喂!边伯贤!” 我话音刚落,眼前的人便不满地叫着,随即搭在我肩上的手使劲晃了晃我的身体。 “你再这么说我生气了啊。” “……” “这么想也不可以。听到没有。” “……嗯。” “分明说过相信我的。真是。” “对不起啊……” “啊真是快要疯了。你怎么又道歉。” 我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对我,你不用觉得抱歉。”他的神色变得认真,额头抵在我的额上,轻轻地说着,“所以,不要对我说对不起。” 我笑了:“以后一次都不能说么。” “嗯。一次都不可以。”他微抬下巴,凑上来轻啄了下我的唇,“想说的时候,用另外三个字代替。” “……知道了。” “那现在说一声来听听。”他说着,捏了捏我的下巴。 “你……”我无奈。 “说啊。” “我不。”我索性躺回床上。 “你以前还会说来着!现在怎么——喂,边伯贤!” “我困了。” “你不要装睡啊!喂!” +++ 我站在医院走廊尽头,把电话举在耳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灿烈去找医生拿一周前的检查结果了。他走之前,我向他要了手机。 “要打给谁。”他问道。 “我想给……给钟仁打个电话。” 他皱眉看着我,直接拒绝:“不行。” “可是我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他和姑妈会担心的啊……”已经好长时间过去了,我一点音讯都没有,想必钟仁该是要急疯了吧。 “我不想你打给他。”他没看我,嘟囔道。 “灿烈……”我有些为难。 他沉默着没说话。 “灿烈灿烈~”我坐在床上,拽着他的衣摆。 “喂,边伯贤。” “嗯?”我仰着脸看他。 “……撒娇犯规。”他无奈,随手把手机扔给了我,“我先去医生那里拿结果。” “嘿嘿。”我接过手机,却看到站在床边的他俯下身来,一边脸颊凑近了我。 “帅哥借你手机用,你没有什么表示吗。” 我明白过来,笑道:“给你使用费行么。” “不行。”他坚持不懈地维持着这个姿势。 “给你糖吃。”我拿过柜子上的药瓶递给他,陪他幼稚到底。 “不行。” “那——” “废话真多。”他说完,凑过来将他的唇覆上了我的。 我闭起眼回应着他的温柔。假如能看到的话,他现在的样子,应该像是个俯身施与爱情的天神吧。 一吻结束,他又亲吻了我的额头。 “我去医生那边了。不要聊太久啊。” “嗯。”我下了床,送他到了病房门口,随即慢慢去了走廊的另一端,叹了口气,拨通了钟仁的电话。 等了好久,才听到有人接了起来。 “喂。” 波澜不惊的声音,却透着一丝疲惫。 我竟有些紧张起来。 “……钟仁,是我。” 那边的人似乎有一瞬的停顿,连原本的呼吸声都像是漏了一秒。随即便是他激动若狂的声音。 “伯贤哥……哥!是你吗?!哥,你在哪儿?!” 我的钟仁啊…… “……不用担心,哥现在很好。” “哥,你到底在哪里?我去找你好不好?” 听着他的的声音,我心都揪紧了。 “对不起……钟仁……” “……哥讨厌我了么。” “不是的……” “是因为我曾经说过的话让哥有负担了吗?所以哥才会离开?” “钟仁……” “我再也不说那样的傻话了,我不烦哥了,哥回来好不好……我们一起在故安不是很好吗?” 他急切地说着,找出所有能想到的理由来挽留我。 “钟仁,”我努力地平静自己的情绪,“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现在很好……不必担心。” “哥……” “是我对不起你。以后……不要再想起我了。” “……” 那边忽然静了下来。 “……再见。” “哥!”听到我的道别,他猛地叫我,“不要挂电话!哥!哥!我求你不要挂电话!” 我的眼睛都快湿润了。 “哥!不要挂电话!……伯贤!边伯贤!” 他叫着我的名字,声音几近嘶哑。 我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随即狠心地按下了挂断键。 对不起,钟仁呐。这样自私的哥哥,还是让你很难过吧。 我现在很好。不要惦记。以后,也请你过好自己的生活。我在故安的出现权当做是一场意外,我相信我的钟仁,会有更好的人来陪伴左右。 那个人不应该是我。不是这样扰乱了你的心又忽然消失的人。 我茫然若失地走回病房,坐回了床上。脑海中全是刚刚电话里钟仁哀恸地叫着我名字的声音。 正发愣间,灿烈推门而入。 “回来啦。”我望着他,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嗯。”他慢慢关上病房的门,走过来的动作也是缓的。他在床边坐下,轻理着我的头发。 “医生怎么说。” 他抚摸我发丝的手有了些微的停顿。 “就说,没什么大问题。但还是要留院治疗,你的病才会彻底好。” 他平静地说着,甚至还带了些安慰般的笑意。 啊……没有大问题的吗。 那么。灿烈啊。 为什么说这些的时候,你不看着我呢。 为什么你眼眶都是红的。 我把问题埋在心里,拉过了他的手——此时两手紧紧交握,却是觉得徒劳般地无力。 “那……什么时候开始治疗。”我扯着嘴角笑了下,问道。 “……明天。” “哦……” 他眨了眨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换下了刚刚不由自主地黯淡下去的神色。他长长的手臂伸来,把我拉进了怀里。 “别担心。我会陪着你的。” “……嗯。” “……都会好起来的。” +++ 而之后的治疗,对我却是如同折磨一般。 每周的放射治疗与化学治疗都让我更觉乏力,治疗后的头痛也同样难熬。 望着身边比我还要难过的灿烈,我想陪他多说说话,让他放下心来,却无奈每次治疗完我都只是疲惫地躺在病床上,连开口的力气都是奢侈。更别提每次发病时,那蚀骨的痛更是让人备受煎熬。 “很难受么。” 灿烈心疼地望着我,语气里满是无能为力的焦急。 “……还好。”我虚弱地开口,“没事……别担心……” 他用手捂上我的胃部,用他那温暖厚实的手掌轻轻揉着。 “不知道会不会好一点……”他小声说着。 我牵动嘴角,但大概笑得很难看。 面前的他,我的灿烈,不过才是二十岁的男孩子。他也是很无措的吧?器宇轩昂,骄傲得如同小王子一般的人,或许还未曾学会要怎样好好照顾一个人,命运的突然安排便让他要这样照顾如同废人一般的我。 你是这般的美好。这般的帅气。 你该是永远站在阳光下的人啊。 你该属于整个世界,是簇拥者们朝暮间的梦。 而不应被任何人绊住脚步。 ——我不想毁了你。 曾对你说过的话,现在依然是我心中的困扰。 对不起,灿烈。那时对你撒了谎。我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是信任你的。 ——与其这样讲,倒不如说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吧。 当隐约猜到自己病情的时候,我一瞬间的恐慌,全部是来源于对你将要离去的担心。你那时抱着我,安慰我道“我会陪着你”,我却依然觉得不真实。 那时的我,手轻轻地抚在你的后背,头靠在你的肩上,想在你面前撑住最后一丝笑容,心中浮起的却是巨大的悲伤。 我怕你太过劳顿。我怕你是对我心怀愧疚。我怕你撑不下去却依然选择陪着我。你总是那么善良。 我相信了你的爱,但却还是不敢期许你的“不离不弃”。 +++ 一个多月的治疗之后,一日凌晨,胃痛又把我从睡梦中拉扯回现实。我缩在床上,疼得咬紧牙关,实在受不住了,便撑着坐起身找药。 我开了床头灯,拿过桌上放着的止痛片,却无力给自己倒杯热水。 就着杯里剩的凉水喝下了药,却觉得那股冰冷刺激得人更加不舒服。 Painkiller。真是神奇的东西。它并没有扼杀疼痛叫嚣的源头,而是麻痹了人的神经,让人暂时跌入了远离伤痛的假象中。 疼痛似乎有了些许的舒缓,但依旧难熬。 我轻揉着胃部,难耐地低下头时,却忽然看到了枕上的几缕乌黑。 这样看着,竟让人有些恐惧。 我怔了怔,上前拾起了那些掉落的发。 手竟是颤抖的。 假如说之前的各种药物以及治疗都还未能让我对于病症产生太多的实感,而现在这几缕发丝则把我硬生生地拖到了现实面前。 我有些慌了。想要赶紧把它们丢进垃圾桶,却又怕白天灿烈过来时会看到。 他会比我更伤心的。 我艰难地翻身下床,踉跄着走到了窗边,几乎是急迫地拉开窗户,把手中的东西扬了出去。 手心竟出了冷汗,几根发丝黏在手中,像是简陋而可怖的网,强行描摹了掌心中命运的轨迹。 已是快要入秋了。夜风开始带了更深的凉意。 夏天终是过去了。 我蹲下身,无措地抱紧了身体。 第二天,我睁开眼时,眼前是灿烈担心的样子。 “伯贤!伯贤……” “……”怎么…… “感觉好点了没。” “……我怎么了……”我哑着嗓子问。 “你又发烧了。” 他望过来的眼眸温柔得让人暖心。 “……大概是……昨天吹了风吧……”我想着,疲惫地说。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他心疼道。 我摇摇头:“没什么事的。” “昨晚又发病了吗。” “……没。就稍微有点难受。”我解释着。 他望着我,闷声叹了口气,依旧眉头深锁。 该怎样才能让你开心一点呢。 我是这样地不足,这样地愚笨,即使相爱,也不知要怎样给我的爱人以欢乐和幸福。 “灿烈啊。” 我低声唤他,语气尽量装作轻松自然。 “嗯?” “我想出院了。” “……” “我们,出院好不好。” 我躺在床上,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他。 这么多时日过去,望着他我依然会心动。 他还是我器宇轩昂的小王子。 他定定地望着我,眼中是雾霭般的悲伤。 沉默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好。我们出院。” 41 [边伯贤] 梦开始的地方 大概再也没有比“梦想成真”更让人觉得欢喜的词语了吧。 不管是“百年好合”,亦或是“两情相悦”,都不会比“梦想成真”来得更让人欣喜,更让人觉得,生而在世,应时刻感谢上苍。 所以,即便没有“百年”相许的未来,没有“相悦”而伴的过去,我也感激你,我最爱的你,在梦里寻到了我。你打开了一扇门,连日光都透了过来,然后你向我伸出手,把我带去了你的世界。 我很知足了。上天待我并不薄。 我该做的,便是珍惜当下的分分秒秒。 +++ 我一觉醒来,眼前正好是灿烈熟睡的容颜。 我细细端详着,忍不住伸手轻轻触碰。 眉骨。睫毛。鼻尖。以及漂亮的唇线。 我的灿烈,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造物主赋予了这个男孩最美好的容颜,教那么多人钦慕沉迷。 假如,灿烈。假如你再开心一点,再开心一点的话,那该多好。 我这样想着,指尖重又向上,轻抚着他睡梦中皱起的眉头。 不想看你难过啊。 正想着,眼前的人睫毛动了动,缓缓张开双眼。 我下意识地缩回手。 灿烈并没有察觉什么,他眯着眼睛看我,嘴角的弧度微微上翘。 “早。”他伸了个懒腰,慵懒的尾音拖出了性感的味道。 “早。”我轻声应着。 晨光里简单的问候,他大概不会知道这是我多久以来的旧梦。 “睡得好么。”他问,手伸过来揽住了我。 “嗯。”我点点头,“今天有行程?” “下午有。一个访谈节目,我们电视剧的几个主创都要去的。” “啊,要播了是么?”早前便听说灿烈的电视剧杀了青。 “后天。” “真好,我闲在家也有事做了。”我笑道。 他探头过来亲了一下我额头。 “在家好好歇着。我不在的时候,要是有什么事也要赶紧打电话给我。” “嗯。” “好乖~”他伸手过来想揉揉我的头发,被我躲开了。 “快起床吧。”我推着他。 “好啦。”他起身,麻利地套上了长裤,翻身下床。精瘦的身体舒展着,又伸了一个懒腰。 我窝在床上,目送他去了洗手间后,才慢慢坐起身,无声地拾掉了自己枕上的头发。 这算是搬来灿烈公寓的第一天。 之前便听他提到过,单飞之后,成员们各有各的行程,事业也算是蒸蒸日上,慢慢地发展的重心也各不相同,公司便打算做宿舍拆分。 公司分给灿烈的这套公寓简约却温馨舒适,地段也相当不错,算是给足了接连两部戏的男主角的面子。 我起身走到窗前,稍微拉开了窗帘的一角缝隙。 即使是11层的高度,也依然能看到一些等在楼下的年轻女孩。 我想起昨夜,我是在几近凌晨时趁着夜色和他回了这间公寓。 夜晚中如同逃亡般的路程之后,最终他领我进了门,按开了墙壁上的灯。 满室的光明。奔波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愿我此生也能在这安定。 心中五味陈杂,但此刻我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想回身抱住身后的人。 那人却先我一步,从后面环住了我的身体。 他的下巴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开口时的疲惫远没有我当下心中的欣慰与喜悦。 “对不起。” 耳边是他叹息着的歉意。 “你下午才退了烧,正需要好好休息,我却只能这样连夜带着你回来。” 我稍微侧过头,只能看到他低垂的脑袋,棕褐色的发丝在灯光的照射下更浅了几分。 “你想太多了。”我抬手抚上他的面颊,“重要的是,我们一起回来了啊。” “……” “我们要开始二人世界啦,灿烈。” 是的。我们要开始一起生活了。 即便日后再有风波曲折,也不敢断然奢求天长地久,但总归能握着他的手,日子便是蓝天与青草间的细水长流。 这样安慰着他,也安慰着自己,但是,我同样知道,我做了个错误而自私的决定。 身旁的人,是任谁也掩不住锋芒的朴灿烈。他优秀,他年轻,他健康,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足以成为他手中的玩物。他前途似锦,他的未来不可丈量,他还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 他不该被任何人任何事挡住前行的路。 对不起。我是这样自私。 但是,要说对不起的话—— “灿烈。”我唤他。此刻的他依然在身后静静地抱着我,像是同我一样在享受此刻的安宁。 “嗯?” “我爱你。” “……” 他似乎有一瞬的微怔,继而转过头来,唇轻轻落在我的面颊。 我回过身,双臂圈住他的脖颈,仰起头主动迎上了他的吻。 ……灿烈啊。 我爱你。我爱你。 ——对不起。 +++ 几天之后,我便体会到了自己所做的这个“错误的决定”究竟有多自私。 有时候信息太发达了真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幸事。 灿烈的电视剧《双月》将映直至初播的这段时间,各种节目访谈轮番播出,做足了宣传攻势。灿烈不在家的晚上,我也便是窝在沙发上看他的电视剧来打发时间。 但是——任谁都看得出的——灿烈在剧中的表现,实在不能令人满意。 那时《遥远的你》热播之时,我虽然只看了一小部分,但也大概知道些外界对于灿烈的评价——“偶像歌手至演员的成功转型”“首次担纲男主角 在众年轻演员中脱颖而出”“媒体预测下部戏将身价大增”诸如此类的话题,一时层出不穷。 那时公司上下虽是惊喜,但也并无意外。毕竟从出道前,对于灿烈的培养就是倾向于表演方面,出道后时机成熟便一定会安排他进军演艺圈,只不过当时我的退出让这一时机提早到来了而已。 但是现在。现在呢。 前两日我曾坐在电脑前,看着关于《双月》的各路话题,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朴灿烈未能续写新秀神话 《双月》戏中演技惨遭批评” “《双月》收视首战失利 被爆剧中男主片场耍大牌” “被批情节粗糙 演员演技欠佳 《双月》首周收视不敌同期竞争者” …… 我咬住嘴唇,报道中字里行间的否定与批判教我不忍心再看。 他也曾经那样努力过…… ——似乎连我都无法为他辩解下去了。 我怎会不清楚。这就是残酷的娱乐圈啊。你看到了它的艳丽,又怎能忽视它满身的荆棘。这个圈子能在一夜间把一个人捧至云端,也可以在明日挥一把落叶把他的辉煌掩埋至土壤底层。 又是一个等待灿烈回家的夜晚。我热了杯牛奶,捧着杯子满怀心事地呆坐在客厅里。 电视机中依然是喧哗缤纷的另一方世界。《双月》一集播完不久,便正好是灿烈前几日录的访谈。 隔着屏幕,我仔细看着此刻属于千人万人的朴灿烈。 大方得体,侃侃而谈,连微笑都是刚好的弧度。 虽然在被问及最近的负面报道时,他的神情依然是有瞬间的失落。 “虽然不想为自己找借口但是……这次拍戏时确实赶上了我人生中比较特别的时期,发生了些意料外的事情,”电视里的他说到这儿,眼神闪了下,随即又看向镜头,带着几分坚定,“面对这样的结果确实会有些失落,但是下部剧,我会尽全力的。” 那少年依然望着镜头,眼神是惯有的清澈,甚至带了平时能寻见的傲然。 主持人继续发问。 “那么在这次与大家的合作中——” 此时忽然响起了开门声。 我急忙拿起遥控换了台,佯装神情自若地看电视。 “还没睡啊。”他换了拖鞋走了过来,声音透着疲惫。 “嗯,不太困。” 他则直接忽视了我给出的理由:“以后你就早点睡吧,我有时候回来太晚不用等我。”随即他转头看了眼电视,“电视购物有什么好看的。” “……呃呵呵,不挺有意思的么……” “有想买的东西?”他看看我,又看了看电视,“……电热水壶?” “哎不是不是,就随便换到这台了。”我站起身,接过了他手里的外套,“去洗个澡就睡吧,看你这样子也是很累了。” 他闻言,笑嘻嘻地抱住了我。 “是有点累。但是回家一见到你,就忽然觉得我好像还能做很多事。” “……说什么啊你。” “哈哈,逗你的。”他吻了一下我的脸颊,唇间的温度还带着户外初秋时节的微凉。之后他便放开我,解了衬衫的扣子直接向浴室走去。 “明天多穿点吧,好像要降温了。” “知道了。”他只穿着长裤,将脱下的衬衫扔到了一边。 “哎,不对。”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嗯?” “我明天没有通告。不用出门。” 我有些意外:“这么难得啊?” “因为,”他转过身来得意地笑,“公司给我放大假呀。” “放假?”我更意外了,随即又想到最近风口浪尖的话题,“该不会是因为……” 他愣了一下,走过来伸手捏了捏我的脸,笑道:“别多想,就正常休假。我也该休假了好不好,你忘了么,当时拍完前面那部剧公司就一刻不停地给我接了这个新戏。” “啊,那就好。”能休假当然是好事。最近他又要忙工作又要顾着我,人都瘦了一圈。“趁这机会好好在家歇歇吧。” “嗯,在家歇几天,然后……”他低头解着手表。 “然后什么?” 他望过来,笑着的样子依旧像是个顽劣的少年,但眼神里却多了无限的温柔。 是何时一点一点成熟起来的呢。我骄傲的小王子。 “——然后,我们去旅行吧,伯贤。” +++ 假如说还有未了的愿望。 那就是能和你一起躲进喧闹的人群,在异国欢乐的节日里,悄悄牵起手。 然后看看这个世界。 从此万水千山,朝夕相伴。 忘记命运的不公,忘记浮世的颠簸。忘记眼中的星是怎样在遥不可及的过去悄然陨落。 ——这样须臾万象的世界。 唯记得我们仍是如此热爱它。 42 [朴灿烈] 他方 入秋了。 清晨,这宽阔的街道上并没有繁华都市的车水马龙。道路两旁铺就了金黄的落叶,树叶用它们已然逝去的短暂年华装点着街景。 这个国家的梧桐果然动人。 我和他在这条大道上悠闲散步。即使是在陌生的欧洲城市,我俩也无法当众牵手而行。但只是这样并肩慢慢走着,也同样觉得亲密无间。 “累么?”我问道。 “不累。”他摇摇头,“就是有点渴了。” “要不找家咖啡馆坐坐吧。” “嗯。” Café de flore.我们在近处寻到了这家咖啡馆,便进去坐下。 我看了眼饮品单,依旧是令人头疼的满页的外文。我叫来服务生,随便在上面指了一个咖啡的名字。 请给我这个。再拿一杯热水,给这位先生。我指了指坐我对面的伯贤,用并不流利的英文对服务生说道。 那服务生则十分热情——这位先生为什么不试试我们的招牌咖啡呢。她对伯贤说。 由于并非是说英语的国家,她的英文也听起来怪怪的,但那笑容却让人觉得舒服。 他生病了。我依然蹩脚地解释着。不能喝咖啡。 服务生似乎有些不能理解,但依然亲切地接过了饮品单。 稍等。她说道,微笑着离开。 伯贤则在对面笑嘻嘻地看着我。 “那么多年的Rap白练了。”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这无法拯救的英文啊。” “喂,已经很不错了,没听刚才那妞说英文也很奇怪么。” “哈哈。” “还笑!你很厉害吗你高三那年的会考成绩单我还看过呢。” “你还好意思说,那时我好心让你去我书包里拿口香糖,你居然翻出我成绩单了,还拿给满屋子的练习生看。” “没关系——” “是你该说没关系的时候么!” “我是说没关系,那时暻秀英文考得比你差。” “……” 我们这样无聊地闲扯,直到服务生把我们点的东西端上来。 这个国度的时光总是慵懒闲散,大概上帝到了这里也会把钟表的指针拨慢。人们坐在咖啡馆里悠闲地享受生活,仿佛所有烦恼皆被抛之脑后。 我俩也一样。 看着眼前造型颇为奇特的咖啡,我好奇地品了一口。而他则边喝水边随手翻着旅游指南。 “唔!”他嘴里含着水,忽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我问。 “这个咖啡馆是个小景点诶,”他急忙咽下水,指了指旅游手册上的介绍,“原来叫‘花神咖啡馆’啊,之前有电影在这里拍过。”他随即笑道,“你很有眼光嘛,路边这么多咖啡馆,偏偏选中了这家。” “……我是看这里客人多觉得有保障才进来的。” “……”他无语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拿起桌子上一旁的小勺子,伸手过来舀了一点我咖啡上的奶油放进了嘴里。 “不能喝这里的咖啡好可惜啊。”他随口说着,舔了舔弄到嘴唇上的奶油泡沫。 我心脏忽然疼了一下。 “挺甜的。”隔了一会儿,他说。 “下次等你病好了,我们再来点这个。”我头脑一热地说出口。 “嗯。”他抬头冲我笑笑,神情没有半点异样。 而我至今仍不知道那天我点的那杯咖啡的名字。 +++ 午后,从咖啡馆出来,我们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继续走。 路会延伸至哪里呢。 我们又要走到怎样的未来中。 去参观了几座教堂,又在一家现代艺术博物馆绕了绕,下午的时光便在这悠闲中度过。 从博物馆出来,我们走到了前方的中央广场。 “累了么。”看着他无精打采的样子,我问道。 “不要老是问我这个问题啦。我很好,不累。”他冲我笑笑,但依然掩不住满脸的倦容。 “别逞强了。”我四处张望了下,“我们回酒店吧。我去找找公交站。” 他有点委屈:“不是说好还要去一座公园的么?不去了吗。” “早点回去休息吧还是。” “明天去?” “明天有明天的安排。” “那就去不了了啊!” “行啦行啦。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对面看看车站是不是在那边。”不忍心再让他跟着我多走路,我留他在原地,自己则向广场对面跑去。 走到广场边上,发现这里果然有公交站点。我俯身看着贴在站牌旁的路线和时刻表,在稀奇古怪的外文中寻找我们酒店附近的车站名字。 “Cartoucherie…Cartoucherie…”我小声念叨着要找的站名,指尖从那列表上一个一个滑过。 此时,身后渐渐响起了喧哗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像是一队浩荡的人马。 我回过头,看到的却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游行。成百上千的人组成了这个队伍,他们举着各种标语和横幅,上面是我看不懂的文字。他们或是义愤填膺,高声呐喊,或是面色冷漠,沉默地表达着自己的抗议。我向他们来的方向看去,根本看不到队尾。 伯贤则在队伍的另一边,与我隔了这嘈杂的人群。我看到他往后退了几步,神情带了些微不安地看着这些情绪高涨的人们。 我不禁担心起来——伯贤他不喜欢人多而喧哗的地方。尤其像这样吵闹的甚至带有些攻击性意味的人群。 他会害怕。 “伯贤!”我叫他,想让他放心下来,也赶紧向他的方向走去。 有我在呢。我在这里。 “灿烈……”他无措地望着我,又看了看眼前的这群人,硬着头皮向我走来,打算穿过这游行的队伍。 他艰难地在队伍中穿行着,不时被前行的人们推搡磕绊。 我更加担心,不禁加快了步伐。 此时,我却看到伯贤被人推了一下之后,倒在了人群里,一下子在我眼前消失了。 我心下一惊,急忙跑了过去。 “伯贤!”我大叫道,疯了一样地拨开人群。手像是碰到了他们举着的金属告示牌,有一瞬细小而尖锐的疼痛。但我已然顾不得了,只管在人堆中寻找那瘦弱的身影。 最终,我看到被人推得跌坐在地上的伯贤。 我急忙半抱半扶地把他拉起来,护着他冲出这人群。 “你没事吧?”抓着他的肩膀,我仔细地打量着他全身上下,“有没有受伤?” “没有……”他摇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广场上的白鸽成群飞过。 “我真是没用啊。”他拍着身上的土,轻声自嘲道。 “胡说什么。”我嘴上嗔怪着,心里的难过却仿如洪水侵袭。 ——他受不了突然变化的天气。 ——他稍微多走些路便会觉得很疲惫。 ——他甚至在跌倒时自己站起身来都是费力。 此刻的他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自嘲般的笑容还僵在脸上,神色却也是掩盖不住的落寞。 那隐忍的样子让我看得心疼。我上前一步,无声地把他收进自己的怀中。 他在我肩上沉默地靠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开口。 “怎么啦,干嘛突然这样。”他笑着推了我一下,拉开了与我的距离。 我面对着这样强颜欢笑的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心却是疼得厉害。 “我们还是去公园吧。”他提议。 “你不是——” “我想去看看。”他打断了我的话,“放心我不累。我没事的。” +++ 黄昏时分,我和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他靠着我肩膀,时而望望风景,时而低头看相机里拍下的照片。 “你看这张,好好笑的。” 他把相机递过来。 我接过,看着小小的屏幕上,我和他正对着镜头做鬼脸。 “当时给咱们拍照那大叔,表情都……哈哈。”我记起了那时,笑着说道,顺手把相机又给他递还回去。 他接过相机的动作有一瞬的停顿。 “你手怎么了?”他问。 闻言,我抬起手看了看,发现无名指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伤口。 “大概是之前什么时候碰到的吧。”我没太在意。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看着我手指上的血皱起了眉,赶紧从背包里翻出了创可贴。 “小意思啦。” “别动。” “哦。” 陌生的国家,连阳光都是平日未见过的色泽,漂浮的尘埃都在这光线之中变得可爱。夕阳下,面前男孩的发色变得浅浅的。他低着头在我的无名指上仔细贴着创可贴,低垂的刘海遮挡住了我望进他双眸的视线,只能看到他漂亮的鼻子,和微抿着的唇。 “好了。”他说。 我伸直手指,盯着那创可贴出神。随后我轻轻捉过了他的手,指尖交错而握。 十指相扣。 “像不像戒指。”我抬起手,露出无名指上的那一截创可贴给他看。 他闻言,静静地笑了。 “想嫁给我了么。”他说。 “那也得是情侣戒指才行。”我暂时松开他的手,去翻他的背包,又拿出一枚创可贴。 “喂……”他明白过来。 “手伸开。” “我又没受伤。” “别废话。把手给我。” 他只得听话地伸出了手。 他愈发的消瘦,连手指都变得纤细。乍一看,那突兀的指骨甚至有些可怖。 我的伯贤,曾经有一双全世界最漂亮的手。 你并没有受伤。但看着这样的你,我心上的伤口好像多少个创可贴都不够用。 我咽下难过,小心翼翼地为他定做我们的情侣戒指。 他无奈地笑着,看着我在他左手无名指上仔仔细细地贴了一枚创可贴。 我拉过他的手,和我的手并排放在一起。 “好看吧,我们的戒指。 “傻瓜。”他笑道。 我们在那公园的长椅上静静地从午后坐到了红霞漫天。这边的天空似乎很低,大团大团的云铺天盖日。霞光中,飞机拖着长长的尾云,在天边划过轨迹。 “是不是每一个人看红霞,都觉得它远在天边。” 他忽然开口。 “为什么这么问。”我望着天际绚烂的红,如油画般瑰丽。 “你说,有没有一个地方,那里的人一抬头,红霞就在头顶上方的天空里。” “肯定会有的。” “就很低很低的那种。一伸手就能够到的。” “……会有的吧。” 他不再发问,只是望着远方。 “真美啊。”他感叹道。 黄昏时分,这座花园里行人稀少。我和他在长木椅上安静地依偎着,仿佛能这样一直看尽天荒。 我稍微侧过头,用额头抵住他的脑袋,轻轻地蹭着。 “伯贤呐。” “嗯?” “我们可以在这个国家注册结婚的。你知不知道。” 他又笑起来:“结婚做什么——你不怕国内记者查出来吗。” “不怕。”我在他耳边低语。 他不再笑了,但嘴角仍残留着柔和的弧度。 “现在就挺好的。” 他说着,把手举在眼前,看着我为他戴上的那枚戒指。 “就当我们结婚了。”他的声音轻轻的。手垂下来的时候,又被我重新握住。 “嗯。结婚了。”我低声应道。 他转过头来看我。 在他眼中暖暖的笑意里,我看到了泛起的点点晶莹。 多希望我能永远这样握紧你的手。 然而时间却太匆忙,不过这短暂一生而已。 +++ 不知不觉间他睡着了。大概是因为旅途疲惫吧。 我们在那长椅上一直坐到了夜幕降临。夜色更浓了一分的时候,我打算叫醒他。 “伯贤,” “……” “喂,伯贤,醒醒。” 他揉了揉眼睛,从我肩膀上抬起了头。 我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他睡着后我的心一直悬着。 红霞不见了。我的伯贤还在。 那晚,我们是牵着手回到酒店的。 虽然仍是戴了帽子遮掩,但我依然觉得这像是骄傲的宣告式。 不要讶异,也请收回你们刁难的目光。我们,只是一对平凡的恋人。 伯贤也难得地没有抗拒,任我牵着他的手走在路上。 一路无话,却自在安宁。 我就这样领着他进了酒店。 咔哒。关上房门,我转身抱住了他。 我们的拥抱有些激烈,彼此的呼吸也逐渐粗重起来。我刚低下头,他便仰起头用唇吻住了我的。 一切都是这样顺其自然。 43 [朴灿烈] 共赴一场醉生梦死 我与他紧紧拥吻,一个转身将他按在了墙上。 “唔……”撞到墙壁时,他在唇齿纠缠间轻吟了一下,仅是一声喘息却听得我血脉贲张。我开始动手脱去我的外套,但依然不舍得放开他的唇。 直到我开始去解他的外衣时,我才暂时抽离了这个吻,望着眼前的他。 他总是有些苍白的唇变得红润,脸颊也像是染上了刚刚天边的晚霞。他的双眸晶亮清莹,暗光流动,像极了澄澈的湖。 湖光山色,此刻他的眼中只倒映着我。 ——人生匆匆,旅途路上的青山绿水亦或是如花美眷,也都抵不过此刻的一眼万年。 我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感觉全身的血液都逐渐向下身涌去。我再也忍不住,猛然将他打横抱起。 他被我突然的动作小小地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抱住了我的脖颈。 我像是一名昂扬而坚定的士兵,摆放珍稀易碎的战利品一般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卧室的床上。 这是我要用心守护的宝藏。我想。 他的呼吸也有些急促,望着我的眼神意乱情迷。 我的宝贝……这样迷人的边伯贤。 我耐下心来,一件一件脱下他身上的衣物,直到他瘦弱的身体整个暴露在空气中。大概我注视的视线太过火热,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躺在床上微喘着,看着我快速地除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后,向他光裸的身体覆了上去。 又是一个长吻。唇舌相逐间,我感觉我下面愈发胀得难受。我褪下衣裤,握着昂扬挺立的分身想要慢慢进入,却又怕弄痛了他。我把欲望抵在他紧致的入口,情欲快要让我失掉所有的耐心。我此刻双眼发红,用最后的理智努力克制自己的冲动。 慢慢来。我告诫自己。他的身体太弱了,要温柔一点。 他躺在床上,感受着下身即将将他攻陷的利器,不时闷哼几声。 这样试探着进入的过程中,他咬着嘴唇,忽然抬眼看我。 对于现在的伯贤,我并不敢用太多的力道,并且我们之间的情事一直以来都是以我的进攻为主,所以当他忽然推开我翻身跨坐在我身上的时候,一瞬的诧异让我几乎没反应过来。 他紧抿着唇,像是咬紧了牙关。他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挺立,来回套弄了几下之后,便慢慢地坐了下去,一点一点吞下了我的欲火。 那一寸寸摩擦产生的快感沿着我的脊柱直冲入脑,被他火热的身体包裹着的感觉激得我大脑几近空白。要不是看到他紧皱的眉头和额上的汗水,我大概会克制不住握着他的腰把他狠狠往下按。 我喘着粗气叫他的名字。 “伯贤,你别……” 他本因为疼痛而低垂下了头,在听到我叫他名字之后无力地抬头看我。 “没事……”他努力想要笑,身体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但他仍然缓慢地动作着。 “……不行。”我坐起身,想把他从我身上抱下来,结果我这突然的举动却让我的欲望向他的身体内埋得更深。他不禁轻呼出声,两手紧紧攀住我的肩膀,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一般,挂在我身上疲惫地喘息。 他的手总是冰凉,碰到我裸露的皮肤,则像是冰与火般颠倒极致的刺激。 而他现在则是想用尽自己所有的温度来将我融化。 “我们不做了。伯贤,我们不做了。”我怕他的身体承受不住,再次想把他抱离我欲望的中心,他却急忙紧紧抱住了我。 “不要……不要总是迁就我……”他说。 “但是——” “不要把我当病人……” 他轻声在我耳边说着,像是乞求一般,破碎如泣般的声音中夹杂着凌乱的呻吟。 我心里一痛。 “我是怕,弄伤了你。”我说着,将吻细细地落在他的唇角耳际。 “不会的……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他安慰着我,更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我忘记了开灯,只有窗外的霓虹和着月光一同映照在他清瘦苍白的肌肤上。我看着那双水汽朦胧的眼眸,觉得自己已把全世界纳入了怀中。 他坐在我身上,藤蔓般细长纤瘦的手臂绕在我颈后。待渐渐适应了身下的入侵,他扶着我再度缓慢地动了起来。 “……别再……拒绝我了……嗯……”紧密交合中,他把头靠在我的肩膀,在我耳边呜咽般地呻吟。 “伯贤呐……”火热的欲望被他紧致的甬道包裹摩擦着,快感如电流一般窜至全身,生理上的刺激让我恨不得按着他的身体猛烈进出,但是疯狂的欲火下还残存的理智告诉我,眼前的人孱弱不堪,我一定要耐下心来。 “我现在……也……也不能为你做什么了……”他如梦呓般在我耳边说着。 “……别说了。”我心疼道。 他对我扯了扯嘴角,继续扶着我的肩膀艰难地动作着。他一个狠心猛地向下,将我的分身整根没入。 “呃啊!……” 他难耐地叫出了声,头向后仰去,漂亮的颈项弯成了诱人的曲线。 “……宝贝……”我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喉结。不忍心再看他劳累,我把他抱得牢实,一个翻身便将他压在身下。 他随着我的动作哼了一声,不适地扭动了下身体。 我俯身看着他,甚至用手臂撑在他身体两侧,担心把瘦弱的他压坏。 “还是弄疼你了。” 他摇摇头,望着我的眼神快要让我沉溺在情爱的浪潮之中。他把我拉低了一些,示意我可以继续了。 我慢慢抽出我的火热,在即将退离他身体之时,又沉缓地推送了进去,一下又一下。 “……啊……” 他的身体随着我的撞击摇摇晃晃,几次之后,他的表情虽然仍有些痛苦,但也慢慢适应了一点,我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他白皙瘦削的身体在床上舒展着,用他的火热吞吐着我无尽的欲望。 “好些了没。”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身下的人带给我的强烈快感销魂蚀骨。 “嗯……”他从情欲之中睁开眼,对我点了点头。强烈的刺激让他的眼神迷茫而无措,但他的下身依旧本能地微微张弛着,像是勾人心魄的花蕊,要让为之倾倒的人在这温柔乡中醉生梦死。 我继续着对他的索求,并逐渐加快了抽送的频率,到了后来,便是愈发激烈起来的冲撞。他的呻吟声破碎不堪,却引得我的坚挺在他体内又胀了几分。 于是我的抽出和侵入变得更为凶猛。而他则像是暴风雨侵袭中无助的孤叶,唯有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才使得自己不会在扶摇直上的快感中飘零坠落。 我几乎快要在这无尚的满足感中迷失。忘了身在何处,忘了前尘过往,只记得我们此刻的缱绻温存,在欢爱中紧紧相拥相合,仿佛成为了同一人。 我稍微抽离开,把他从床上翻转过来。他轻吟着跪趴在床上,手臂撑着枕头,自背脊至臀部的曲线优美而迷人。他是如此漂亮。 我一手固定着他的腰,一手将依然膨胀的情欲再次送进他的体内。 我舒服地喘了口气,同时也听到了他美妙的呻吟。 我俯身过去,侧过头与他接吻,同时也不忘在他身体里缓慢律动起来。 这样欢爱的姿势显然对他有着更大的刺激,他细碎的呻吟也悉数落入我的口里。我放开了他的唇,用双手卡在他的腰间,开始继续冲刺。 我听见自己的喘息声,粗重得像是一只亟待进食的饿狼。或许我天生便不懂温柔,尤其在这样的时刻,征服欲来得犹如洪水猛兽。 而眼前的羊羔快要被我吃干抹净了。 “啊……哈啊……灿烈……我不行了……啊……” 他几乎快要哭泣起来。 我最后几次猛烈地抽送之后,用力箍紧他纤细的腰,把欲望的液体尽数喷涌在他体内。他终于支撑不住,身体从我手中滑落,倒在床上大口喘息着。 欲望发泄出来的那一瞬间,我才又懊悔地觉得我刚才是不是又粗暴了些。 “……对不起。” 我喘着粗气,把他重新揽进怀里,低头去吻他。我疯狂的索取已将他的精力耗尽,他半眯着眼,像是个人偶娃娃,苍白安静却精致又美丽,乖乖地躺在我的怀里。 “什么对不起……” 我的人偶娃娃开口说话了。声音疲惫不堪,但仍是对我笑。 “用另外三个字代替吧。”他轻声说。 我低头吻去了他额角的汗水。 “我爱你。” 44 [朴灿烈] 传说 “哎哎,车来了!” 他指着前面,拉起我便要向前跑去追车。 “喂。”我轻轻扯回了他。 “不去赶车吗。” 他回头看我。 “我们不急。慢慢来。” 我把他的手揣进自己风衣的口袋,漫步过去。 他不再说话,也缓下了脚步。 远远地看着公车离开,我们到了车站,开始等下一班。 “又是个晴天呐。”他说。 +++ 假如回忆起来的话,并不是多么值得铭记的大事件。 但我却会始终记得,我曾有过这样的一段好时光。 +++ 看够了这个国家的繁华,旅途的最后一天,我们打算去附近的小镇走走。 公车沿山路悠然盘行。车内没有多少乘客,多是上了年纪的人们。从车窗向外望去,能看到半山腰的房屋以及山下的湖泊。怎样看都像是画中的景色。 去那小镇需要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在车上,伯贤靠在我的身上浅眠,我则低头看着目的地的相关介绍。看得久了,眼睛有些酸涩,我扭头看着窗外。 远处是巨大的灯塔。飞鸟从湖面上腾空而起,成群低低地划过天空。它们是本该属于这片湖,还是会去寻找新的屋檐呢。 中途的一站停车时,他在轻微的刹车惯性中醒来。 “到了吗。”他问。 “没。还有两三站。” 他揉着眼睛直起身,看来是不打算再睡了。 我继续翻着手中的地图,计划着等下在小镇游玩的路线。 “灿烈,你看。”他忽然拍了拍我,指向窗外。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了湖面上的两只天鹅面对面安静地靠在一起,雪白细长的脖子弯成了两道相对的拱,构成了桃心的形状。 “好像在什么广告里见过很多次。这个造型。”我说道。 “你有点浪漫情怀好不好。”他忍不住嗔怪道。此时两只天鹅已经分开,一前一后地向岸边游去。 “好可爱。”他望着它们,喃喃自语。 我凑过去,轻啄他的脸颊。 “你也是啊。” 他仍是看着窗外,抿着嘴没有说话,但嘴角上翘的弧度却泄露了他的心情。 “很开心哦?”我笑着问道。 “没有。”他依然不看我,但张口回答间,笑容已绽得更大。 “呐,你看你笑的。” “走开啊。” 这时,公车稳稳停在了Evian站前。 “那我走开啦。”我从座椅上站起身,向他伸出了手,“这位先生要不要一起来?” +++ 拉着他下了车,我们的手便没再松开过。 小镇的主体建在山腰间,是个宁静的镇子,一路上都很少看到行人。道路狭窄,却依然透着阳光,两旁是各样的欧式房屋,多是住宅,也有贩卖工艺品的小店。特别的是每走不远,就能在路边看到一个树木造型的小型水池,拧开水龙头,便有清冽的泉水流下。 “能在这里生活真的不错诶。”一同走在石砖路上,他不由感叹。 我伸手拂去落在他帽衫上的落叶,“将来我们可以来这里养老。” 他微仰着头,边走边看天空中飞过的大片鸽群。 “我才不跟你养老呢。我会一直年轻的。” 他像是随口说着,嘴角的笑意都不带半分悲伤。 我不禁停下了脚步。 身旁那人向前走了几步,才发现我站在了原地。 “灿烈?” 他回头不解地叫我。 “嗯……” “怎么了?” 我牵动嘴角,回给他一个笑容。 “没事。走吧。” 假如未来的一路上,能像现在这样该多好。当一人留在了原地,另一人要记得把他叫回身边。 ——喂,快跟上呀。 然而我却开始害怕斗不过命运。 再往前走,便渐渐远离了小镇的房屋,开始了继续向山上走的路途。站在山顶的话,能看到小镇的全貌,以及远方的景色朦胧——蜿蜒的路或是繁华的城,在这世界的一方小角落,都不过是青天绿草间的点缀。 “是还要往高处走吗。”他问我。 “嗯。据说山顶风景很漂亮。” “哦……”他却慢慢地停了脚步,“……我就不上去啦,你去看看吧。” 我回头,看到了他脸上的倦意。 “累了吗?那我们不去了。” 他的胸膛起伏得有些厉害,看来是真的很累了。 我拉着他,在路旁的长椅上坐下。 耳畔只有风声。 我替他把围巾紧了一些。然后四下望了望,拿了包里的空水杯,跑到最近的那个矮木型的水池边接了点水回来。 “渴么,喝点水吧。” 我把杯子递给他。 之后听到了他犹豫着开口的声音:“……灿烈,这水有点凉。” 对不起。但是—— “就喝一点吧。就一点点。” 他仰头看我,清秀的脸庞上有些许不解的神色,但还是低头小小呷了一口。 我陪他坐在长椅上歇息。 “灿烈。”他忽然叫我。 “嗯?” “你去上山看看吧,”他把相机放到我手里,“记得拍点照片回来。我就在这儿等你。” “不去。”我一口回绝,“自己去有什么意思。” “去吧去吧。” “说了不要。”我搂过他,“我要陪着你。” 他无奈地笑了。 “你不可能永远陪着我的。” 山风吹过,扬起了他的发。俗世的坎坷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印记,那依然是一张干净美好的面容。他望着前方,唇带笑意,话语中却是多了几分凄凉。 “为什么不可以。” 我抬手理了理他的发。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说。 他看着远方,半晌,才开了口。 “小时候,我常常去故安住。那里也像这儿一样,依山傍水,安宁得让人想一辈子住下去。” 他像是陷入了回忆。 “那时候,姑妈姑父带着我和钟仁去爬山。他们常说,登到了山顶,之后的生活就会步步高升,眼下的烦恼和挫折也就被踩在了脚下。” 他转过头来对我笑:“我还挺信这个的。” “因为曾经灵验过?” “嗯。”他点点头。 “什么时候。” “我考高中的时候。”他笑嘻嘻地跟我开玩笑。 “哈。你真是。” “总之,去登山吧,灿烈,替我看看风景。登到山顶,之后的日子都会好起来的。” 我看着他,依旧没有动。 “快去吧。”他推了推我,“我就在这儿等你。” “……嗯。”我站起身,背上了背包,“别乱走,我很快回来。” “知道了。”看我肯去,他笑得更加灿烂。 我握了握他的手,随即继续向山间的路走去。 走得远了,再回头时,从山路间的枝桠中望去,我看到他仍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这样看上去更觉瘦小。见我回头看他,他向我挥手。隔得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似乎依然是在笑着的。 希望他现在也不要看清我的样子才好。 我转过身,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朦胧。我什么都看不清了,像是跌进了不知名的空间,满世界都被水覆盖,压迫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连同头脑都变得浑噩沉重。 我抬手擦了擦眼睛,眼前有那么一瞬间清晰起来,却又立刻涌出了新的液体。 我拼命克制,却还是听到了水滴在落叶上的声音,与我踩在上面的沉重的脚步声合在了一起。 啊真是。没出息的家伙。 我暗骂自己,但依然无法阻止眼中不断涌出的泪滴。 脑海中全是瘦弱的他灿烂地笑着向我挥手的样子。 我快要撑不下去了。 阳光从枝桠与枯叶间落下,虽是秋天,却也仍在午后时分显得灼目。林间仍有清脆的鸟鸣。这让我想起那些夜晚。那些个我迟迟不肯入睡的晚上,或是一次又一次惊醒的午夜,我都会紧张甚至惶恐地在黑暗里端详身边的人,轻轻抬手去探他的鼻息。 即使指间感受到了那温热,我却也不能安心睡去。 之后便躺在床上一点一点数日子。 ——那……那还有多长时间…… ——情况好的话,四个月吧。 ——四个月……怎么会只剩四个月? ——患者癌细胞已经严重扩散了,你看这里—— ——您再仔细看看……他今年才刚做过手术……大概,大概二月份的时候,他才刚刚做过手术的啊……怎么会这么快…… ——这个谁都说不准,这个病跟心情也有很大关系。剩下的日子,让患者开心一点吧。 ——治疗真的没有用了吗?手术呢?做手术会不会好起来? ——……先生,我们很抱歉。 …… 于是我常常就这样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脑海里一遍遍回想上天给我们下的审判,直到天边泛白,窗外开始响起鸟鸣声。再之后便是他带着睡意的轻吟,揉揉眼睛对我说早。 四个月。 我开始强迫自己忘记时间,只单单记得你。 但是看着你像是玻璃瓶里离了根与土的花一样,日渐衰败,我却无能为力。我第一次这般清晰而缓慢地目睹生命流逝的过程,却是在我的爱人身上。 我该去责怪谁的残忍。 这样无意识地沿着山路走着,一旁的树林或疏或密。不知不觉地就到了路的尽头。 到顶峰了。 伯贤呐,我登上最高处了。 那些苦难真的都会如你所说,被我扔在脑后,踩在脚下么。 山间的风吹过,混着土壤的味道。 我想要大喊,想要呼唤你的名字,但张开嘴却只剩哽咽的声音。 这里离天空更近吧。 那不管是何路的神明,或是天使神仙圣人—— 麻烦听一听我的愿望吧。 求你们不要带走他。 他之前过得太辛苦,都还没有真正幸福过啊。 他还太年轻。他才二十一岁。 我还欠了他太多没有补偿完,我还要陪他一辈子的。 不要带走他。把他留给我吧。 我颓然地跪倒在山上,抓紧了地上的落叶。破碎的细小枯枝在手心里着摩擦着皮肤,而我,终于在这细微的刺痛中哭出了声音。 +++ 下山的时候,我尽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像离开之前一样,若无其事地向他走去。 他依旧静静坐在那长椅上,见我回来,便抬头冲我笑。 笑容却是哀伤。 “回来啦。” “嗯。”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想让气氛轻松一些。“等了很久吧。” “没。登到山顶了?” “是啊。”我点点头,“像你说的,日子会一天一天好起来的。” “嗯……我们的传说都会灵验的。” 闻言,我怔了一下,看着他含笑的双眸里渐渐泛起了泪光。 “刚刚……一个老奶奶也坐在这里。她告诉了我这里的传说。那个水的故事。” “……” “灿烈啊,谢谢你。” “傻瓜……” “……我们相信的传说都会实现的。眼前的不如意会过去,我的病也会好起来。” 无关憧憬。无关希望。他却说得认真。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说是不是,灿烈。” “嗯。都会好起来的。”我把他拉进了怀里。 +++ 埃维昂小镇。小镇的名字,在拉丁语里,便是“水”的意思。 传说在战争时期,一位落难的贵族逃亡至此,本是患有重疾的他喝了这里的水之后,病痛居然奇迹般地痊愈。自此,这座小镇便被称为“水之小镇”,静谧而安然地守护着生命的泉眼。 你看,我们迷信的,都是这般绝处逢生,柳暗花明的传说。 我们穿过都市,路过荒野。久违的暖热季风吹来,迎面落下了雨。道路的尽头是桥,载着我们越过湖水。晴天时登上山顶,海啸在离我们很远很远的地方。 梦境一般的旅途。旅途上遍布能够治愈我们的传说。 天鹅的羽毛落在你的掌心,你笑得好看,一如最初。 多希望上天肯分给我们片刻的奇迹。 让我们也成为世人口口相诵的传说。 45 [边伯贤] 花事了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 我静静地看着灿烈走入山路间的树林,像是天地间的精灵一般,将隐去在我最深最深的梦里。 待他登至山顶的时候,上天你要佑他此生平安顺利。 等你下山时,你就会再次成为属于全世界的朴灿烈了。 我站起身,像闲时散步一般,向一旁走去。 整座镇坐落于半山腰,自道路外的豁口处向下望,也足够骇人。 我都没来得及和你好好道别。 我这样想着。 年轻人。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夹杂在微带寒意的秋风里。 我转过头,看到那长椅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位老妇人。 年轻人。她用英语叫我。能帮我个忙吗。 我迟疑了一下,走了上去。 怎么了? 帮我接一点水吧,有些渴了。谢谢。 她拿出一个瓶子,朝那个水池扬了扬。 好。我接过了水瓶。 我走不动啦。她又抱歉地补充着。 我对她笑笑,去那水池边灌了一杯水回来。 非常感谢。她微笑着接过,又问道,你是来旅游的吗。 嗯。我点点头。 这里景色很漂亮,不是吗。 嗯,很美。我应着,心思却不在这边。 知道这里的传说么。她和善地望着我。 ……不知道。传说吗。 是呀。这里是水之小镇啊。她的笑容加深了她面容上岁月的痕迹,但那神情依然动人。 我犹豫了一下,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之后便再也没离开。 直到等到我的爱人归来。 然后同去同归。 +++ 那次旅行回来之后,我便发起了高烧。他所剩无几的假期便也是在陪我去医院折腾中结束的。 “你先走吧,不是还要去公司么。”我斜靠在医院病床上,眼睛烧得快要睁不开了。 “等你打完点滴再走。”他戴了帽子坐在一旁,看着我的表情有些委屈,“早知道就不带你去玩了。你这都累病了。” “不是啊……大概是因为天气转凉了吧。不是旅行的原因。”我解释着。 “你快别说话了。嗓子都哑了。” 他站起身,调了调点滴速率。 “是因为受凉了吗。” 他说着,抬手握住了点滴药瓶。 我看得不禁微怔。 “药水很凉吧?这样大概会好点。” 这样望过去,他显得更高,举起的双手握着瓶子,像是—— ——“像是个施魔法的天使”。 他望着我的样子,忽然不安起来。 “你怎么了?”他当然不懂为何我会这样望着他忽然就湿了眼角。他紧张地询问着,生怕我有丝毫的不适,但那双手依然不离输液瓶。 恍惚间过去的记忆在脑海中飞快掠过。这样看来,仍是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 曾以为到死都不会出现的情景,居然真的被我等到了。 但上天留给我珍惜这一切的时间却已不多。 命运如此。无可奈何。 “伯贤,到底怎么了?”他见我不说话,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很难受么?” “没有,”我摇头间,眼泪已经溢了出来。 “那是——” “是因为,太幸福了。”我撑着昏沉的头,咧开嘴角对他笑。 他静静地望着我,没再继续问下去。 ——是因为太幸福了啊。 你一举手一抬头,便能把我曾经的奢望变为现实,让我知道眼前人是多么值得我曾经的等待。 等你替这命运赠与我惊喜。 +++ 几天之后,我和暻秀见了个面。 那日灿烈有节目要录,而我大概是搬来这边之后第一次自己出门。 楼下聚集的粉丝不见了。前些日子听灿烈说,似乎是哪家住户丢了东西,便苛责物业随便放外来人进社区。于是保安便有了事做,不仅门禁严了不少,见到年轻女孩子等在楼下便也毫不留情地驱赶出去。 于是我这一路便也少了被人认出来的风险。我出了社区来到了对面的马路,看到了暻秀停在路边的车。 “上车吧。”他戴着墨镜,透过半开的车窗对我说。 我开门上车,与他抱了抱。 “好久不见啊。”我说。 “真的是好久不见。”他笑了。比起之前在组合里最为安静的都暻秀,现在的他气场强了许多,大概是单飞后也磨练了不少吧。 他边开车边同我聊天。 “灿烈知道你出来么。” “他不知道。” 他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 “你没告诉他?” “没啊。我最近在忙什么也没告诉他。” “为什么?” “等你新歌出来时给他一个惊喜。”我转头冲他笑,“到时候你记得送他一张你的新专辑。” 他沉默了片刻。 “灿烈知道的话未必同意你这么做……” “所以更不能告诉他了啊。” “……唉,你呀。” “要保密。嘿嘿。” 车开到了公司,暻秀领我去了一家录音室。 “我特意跟经纪人说今天我自己过来找制作人一起录,经纪人就没一同跟来。”进门之前,他对我解释着。 推开门,里面坐着两个制作人。大概暻秀提前跟他们打好了招呼,他们见了我也并不惊讶,只是微笑着点了下头。 我赶忙对他们鞠躬。 “好像回到了刚出道的时候啊。进了录音室看到制作人就会紧张。”我轻声跟他念叨。 “你紧张什么,”暻秀回头笑我,“今天录音的是我。你呢——词曲作者大人,还是赶紧上座吧,我等着您的指导。” “行了啊。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贫了。”我笑着推了他一下。 跟制作人谈了些歌曲方面的情况,又做了些准备工作,暻秀便进入了录音状态。 重新接触了音乐让我不禁有些兴奋。我仔细听着,不时和制作人交换下意见。换了身份坐在这里,听着自己谱的曲填的词被人唱出来,竟是这样神奇的感觉。而几个月的功夫,暻秀唱起歌来则是更加游刃有余。不到两个小时,这首歌便快要录制完成。 “越来越厉害了啊你。”暻秀走出录音间,我伸手给他递去了水。 他却无视了我的称赞。 “要不要来一起。” “啊?” “我说,要不要你也来录两句。” 我听了,急忙摆手:“这是你的专辑,我录什么呀。” “Feat也不成啊?灿烈可是一直盼着给我新专辑feat一段呢。” “哎可是——” 话还未说完便被他打断。 “来帮我和一段free style 吧,伯贤。”他望着我,说得认真。 我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 “托你的福,我还能再进一次录音间。” 回去的路上,我坐在他的车里想着刚刚的录音,不禁感慨道。 他笑了下,“还是托你的福,我新专辑轻轻松松地收了首歌。” 路在眼前延伸。信号灯前的行人走走停停。 “今天真是挺开心的。” “是么。那就好。” “暻秀你大概不知道,能像你这样一直唱歌……也是我的梦想。” “……” “所以,现在看着朋友走着自己想要走的路,实现自己曾经的愿望,也是很值得开心的事。” 他打着方向盘,抿着嘴没有说话。 “好好唱歌吧。我可是很羡慕你的呐。” 听我说完,半晌,他终于开了口。 “我也曾羡慕你——或者说一直很羡慕吧。” “……我么?”我有些讶异。 “以前大家都说我们唱歌的声音好像,说我们是队里的双生主唱。但是你的音域要比我宽一些,唱歌的感情也要比我丰富很多。我一直觉得,你的歌总是很能打动别人。但是,那时的你唱歌的样子却总是悲伤的。不过今天却不是。大概是因为恋爱甜蜜吧。”他笑了笑,“看着你俩能够幸福,我也挺欣慰的。” 绿灯亮起。我们随着车流一路前行。 这个世界总是让我充满感谢。帮我再次触碰到梦想轮廓的人。为了我的幸福而开心的人。依旧愿意听我唱歌的人。 即使离开的话,未竟的梦想也会由他人一路延续下去。 一想到这里,即将与大家分别这件事,好像也可以不那么悲伤了。 “对了,下个月我们几个会有合体表演。”暻秀忽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么?” “……要来看看吗。” 下个月啊…… “好啊。能去的话我一定去。” 他点点头,“我们几个也好久没一起聚聚了。” “是啊。” 时间不多了。 但我还有好多要见的人。 “暻秀啊。在前面停一下就好了。”我对他说。 “不回家吗。” “嗯,约了朋友。”我望着窗外,“也是好久没见面了。” +++ 天空高远。没有云。连着人的心情都变得爽朗。上天洒下来大片的金色,落叶铺着我们返程的路。似乎这个萧索的季节再也不需要低落的情绪。 但只有被人随手捻下的花叶清楚,它再也等不到来年的回暖。 我坐在靠窗边的咖啡馆里,望着外面寡薄的天。 “来这么早。” 一人站在了桌边,语调仍是带着往日的孤傲。 但现在听来却也觉得温柔。 我抬头对他笑了笑。 “录音结束得比想象的要早。坐吧。” 那人坐在了对面,如往常一样挑眉看我:“你还去录音?现在还有工作?” “不是,就帮朋友写了首歌,跟他一起去录的。” “哦。”他点点头,随手翻着桌上的菜单。 “……吴老板。”我犹豫着叫他。 他抬眼看我,眼神戏谑。 “还这么叫我啊。” “……” “算了。找我出来,有什么事要说么。” “也没什么。”我仍有些不自在,“就是想……谢谢你。” “就为这个么。”他笑了,笑起来的样子让他显得并没有那么冷漠。 “我听鹿晗哥说,我走了之后也是你帮我解决了一些麻烦。” “要是因为这个来特意找我,那真是没有必要。”他说着,抱臂撑在桌前,离我近了一些,“还是说……这些只是借口,其实你是想见我了?” “喂……”他还是喜欢开这种玩笑,“……想什么呢。” 他看着我窘迫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大。 我之前从来不觉得,原来吴亦凡笑起来也可以这般好看。 “你还是老样子啊。”他忽然喃喃地说着。 这样一句话让我不知该回些什么。沉默中,他再次开了口。 “他现在对你好么。” 灿烈吗。 我点了点头,“很好。” 他没再说什么,眼神飘向了窗外。 我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开口。 “他现在……因为照顾我,工作受到了很大影响。” 吴亦凡懒懒地瞥回了视线。 “假如……嗯……假如将来我不在了,他要是在这个圈子有什么困难,也劳烦您能暗中提点一下。” 吴亦凡的眼神一瞬间凝了片刻。 我想,他大概也是知道我的事的吧。 “不过,别让他知道我跟你说了这些。他知道的话肯定会生气的,他自尊心那么强。但是在这个圈子,他还算是个新人,再加上现在的情况……我怕他将来熬得太辛苦。” 听我说完,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看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你这算什么。” “……” “交待这些干嘛。” “您要是不愿意的话就——” “成交。”他忽然说,“但是你欠我一个报酬。” “……报酬?” 我一怔,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忘了么。我们之前也是交易的关系。” 我立刻尴尬起来。提起过去,我可不会像他这般轻松。 “看你那样子。就像我多欺负你似的。” “……” “现在不用兑现。就先欠着吧。” ……那可能要一直欠下去了。 “谢谢。”我说道。 “别再跟我说谢谢了。都听烦了。” “……哦。” 他把双手放在脑后,靠在了椅子里,眼神再次飘向了窗外。 “下次见面时,直接叫我名字吧。” “……好。” 原来我遇到的人,都是这般温暖。 但纵然再舍不得,也总是要道别。 +++ 吴亦凡本来要开车送我回去,但灿烈的公寓就在附近,我便婉拒了他,自己走了回来。 悠闲的下午。天气真好。 我刚进了公寓的大门,便听到了灿烈的声音。 “伯贤!” 我回过头去,正看到大门外的他从保姆车上下来,跟他的助理道了别,跑向了我。 “你怎么出来了。”他跑得有些急,微喘着站在我面前。 “去见朋友来着。” “谁啊。” “先去和暻秀见了个面。之后……去见了吴亦凡。” 他的表情立刻变得嫌弃起来。大概暻秀的名字也被他自动忽略,单单只剩下了后者。 “你干嘛又见他啊!” “哪来的又……我回首尔之后还没和他见过面呢。” “有什么好见的。啊你真是……他就是对你居心叵测!你还——!” “……你把他想太坏了。” “他就是很坏。” “……” “真是要被你气疯了。” 他说着,还是习惯性地拉过我的手,放在了他的大衣口袋。 “回家了回家了。”他烦躁地说着。 “嘿嘿。”我跟上他的步伐,在他身旁傻笑。 “今天没有不舒服吧。” “没。” “出门没有很累么。” “没。” “想我了吧。” “没。” “……喂。” “哈哈。” +++ ——“……也总是要道别。” 但不管多少个转折,前面终究还是一句“舍不得”。 46 [朴灿烈] 礼物 那两枚被揭下的创可贴,被伯贤就着不多的黏性贴在了一起,此刻还安静地躺在我的抽屉里。 它们落了尘避了光。像是这个季节的枯叶。 我们的手还握在一起。 +++ “等下你从这边绕回来,之后的这一小节跳过。鹿晗记得去中间就对了。待会儿彩排时这部分别忘了。”舞台指导边比划着边对我们解释站位上的变化。 我们几个点点头,刚商量了一会儿走位的问题,便听到PD“彩排开始”的口令。 我们在舞台上凑在了一起,四只手相叠。 “一、二、加油!” 我转过身,面向空旷的观众席,眼神望着坐在最边上的一个人。 那人坐在第六排,把帽子压得很低,即使他抬着头望向舞台,也只能和着阴影模模糊糊地看到他玲珑的鼻子和勾起的嘴角。室内的场地开足了暖气,但他还是裹着厚重的大衣缩在座位上,看上去与慵懒的工作人员无异。 似乎是对上了我的视线,他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 我退了几步站到自己的位置,对着台下的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此时,舞台上的灯光渐次暗了下来,彩排开始。 脑海里恍惚想起那些曾和他一起站在舞台上的日子。那时为什么没有珍惜呢,和你共同身披耀眼光芒的岁月。台下的追随者为你的歌声倾倒,而那么优秀的你,就站在我的身边。 现在,你带着光芒离开了,成为了自己组合的观众。 你会是什么心情呢。 舞台灯全部暗下去的那一瞬,眼前仍是他的笑容。 而从此以后,我唱的每一首情歌都只为了你。 之后彩排的间歇,我正仰头灌下半瓶水,便看到鹿晗哥跑到了舞台边缘蹲下身,笑嘻嘻地对着伯贤招手,做着“快过来”的口型。 伯贤最在远处笑着摇头。 “过来呀。”鹿晗哥坚持不懈地继续叫他。 我走过去,用膝盖碰了碰蹲着的鹿晗哥:“你干嘛。” “叫伯贤一块儿过来玩啊。” 我抬头看向那人,他依然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看我们在舞台上玩闹。 来吗。我用口型问他。 他依旧摇头。 “哎呀。”鹿晗哥直接从舞台上跳下,跑过去把伯贤拽了起来。 “就差你了啊,伯贤。” 伯贤有点慌,哭笑不得地被鹿晗哥拖上了舞台。 我笑着看着他俩。 舞台上依然有工作人员在来来往往摆弄设备和道具。音乐声时起时停,而包得严严实实的伯贤也像是个工作人员一般。我不经意地把他拉到我身边。 暻秀和世勋也围了过来。 “来了啊。” “伯贤哥!” 伯贤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跟他们打招呼。他挠挠头,帽檐下清瘦的容颜带着些许羞涩:“好久没站上舞台了,不太习惯啊。” “你不是也很想再站上舞台唱歌的吗。”我转头低声问他。 “话是这么说,不过……” 暻秀此时突然接过话来:“唱歌也不一定要在舞台上。是吧,伯贤。” 伯贤看向他,两人会心一笑。 “什么啊,”我来回看着他们两个,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你们在说什么?” “秘密。”身边的人冲我笑笑。 “好了好了,现在人都到齐了,”鹿晗哥拍了拍手,“一起加油吧。” 我望着鹿晗,这个在曾经的组合里充当着队长角色的人。我们的组合似乎一直命途多舛,好在单飞后的成绩也相当出色。但是身为最大的哥哥——这个一直以来,自练习生时期便看着大家一点一点长大的哥哥,他看着我们一起奋斗,直至共同出道,站上同一个舞台,手举同一座奖杯。对于鹿晗哥来说,他大概要比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希望看到大家在一起的样子吧。 一向聪明而冷静的他,此刻眼里却似乎带着点滴的晶莹。 其他人也在他那句“人都到齐了”的话中沉默了。大家心里想着什么我都明白,而他们没有一个人敢看向伯贤这边。 “我们来加油吧。”伯贤却是一直笑着。他第一个伸出了手。 我无意流露出任何悲伤的神色,紧接着伸手过去,把手搭在他的手上。 接着是暻秀。然后是世勋。 最后,鹿晗哥把手搭在了最上面。 “一……” 那时大概是做练习生的关系,我很少和学校的朋友们同行出游。我的青春大多都是跟眼前的家伙们一起,没日没夜地在公司狭小的地下室里反复练习。 “……二,” 直至我们共同出道。赢得了荣耀,赢得了粉丝,我却输掉了爱情。做过错事,冲动过也幼稚过,与身边这人纠缠了漫长的岁月,最终我还是寻回了他。 “……加油!” 然后。未来呢。 在舞台上炽热耀眼的灯光之下,我们交叠的手掌重重下压后又向上空高高举起,像是彼此分开而行的人生轨迹。在伯贤的手伸至上方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 ?——像是彼此分开而行的人生轨迹。 但是我们不可以。 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相悖而行的,伯贤。 他在大家的欢呼声中笑得灿烂,因我这一忽然的动作小小地惊了一下,不禁扭头看向我。 笑容依然舒展成最美的样子,眉眼弯弯。抛开那因为生病而苍白的面色,他还是那么好看。 假如现在还能继续站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的话,他还是会被很多人追捧的吧。 他会继续做着组合里魅力无限的“眼线担当”主唱,或是推出个人专辑。他之前为我的电视剧配唱的OST反响很好,大概也能继续下去。 这都是他一直以来的梦。 嘈杂繁忙的舞台上,他的声音也显得微弱。 “我先下去啦,”他对大家说,“你们大概马上就开始了吧。” 本是自然的一句,却没人接话。 我先回应了他:“你先去坐着吧。等下好好看我们表演。”我冲他眨眨眼,尽量让气氛显得欢快。 而事实上伯贤看上去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显得快乐。他笑着点头:“我会好好应援的。” 他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临走前我在暗中握了下他的手:“……有事的话叫我。” “知道啦。”他回握了握我的手,然后转身下了舞台。 我目送着他离去,周围的人也小心地收拾着自己的情绪。唯有世勋,像是憋了很久才轻声问出口:“灿烈哥,伯贤哥他真的……” 话未说完,我便看见鹿晗哥有意无意地碰了碰他。 他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我笑了笑,不知这笑容是否显得苦涩:“他最近,挺好的。” +++ 他很好。 我也时常需要这样麻痹自己。 然而事实是,自那次旅行回来之后,他便频繁地生病。他的免疫力变得很差,稍微受了凉便会感冒发烧,到了后来甚至一烧便是三五天不退。胃病犯起来依然把他折磨得苦不堪言,任何止痛药都不再奏效。由于癌细胞已扩散至肺,他也一直咳得厉害,常常咳着咳着便呕出了血。 “……不如赶紧死掉算了。”痛至极点神志不清时,他也会这样呻吟着说道。 而我,只能紧紧把骨瘦如柴的他抱在怀里,咬紧牙关抑制住自己眼睛的酸涩潮湿感,像哄着小孩子入睡一样轻轻拍着他,不知该怎样减轻他的痛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剧痛中晕过去。于是我便这样呆呆地抱着他,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时间走得漫长,直至等他疲惫地睁开眼。 “……不痛了……”他醒来望见眼前的我,便会这样安慰着,笑容也是虚弱。 我心疼得眼睛发胀。 那些个我整日不在家的时候呢。他犯起病来的话,就这样硬生生地自己痛晕过去,然后再在空无一人的家中自己醒来吗。 他怎能自己熬着这痛苦。 我开始大量减少我的工作,甚至不惜与公司闹翻。当然这些我并没有说给伯贤听,我也不甚在意。 今年冬天似乎来得特别快,十一月初便开始下了雪。他几乎不再出门,即便在家也是穿得厚厚的。他变得越来越嗜睡,时常昏睡得忘了时间。我常常在一动不动地等他醒来之后,轻声告诉他,我赶完通告回来了。 “累吗。”他微闭着眼睛,问道。 “嗯。”我点点头,“有点累。我跟你一起躺一会儿吧。” “好。”他微笑着张开双臂,我迎着他的怀抱躺在床上,再反过来抱住他。 然后看着他在我的怀中再次睡去。 时间啊,拜托请停下吧。 他还能这样安静地在我怀里呼吸,我们还能这样抱在一起。 我不奢求更多了。 就让我们能永远停在这一刻吧。 +++ 我生日前两天的时候,鹿晗哥提议出来聚一聚。 “我明天要回中国参加节目,得四五天才能回来。我们几个还是今天提前把你生日过了吧。后天你也正好可以多陪陪伯贤。”早晨,他在电话里这样对我说。 “嗯,行。”我笑了笑,“聚聚就行,不用非要过这个生日的。” 电话那边犹豫了一下,“伯贤他……能一起来吗。” “还是让他留在家吧。最近天气也不太好。”我边说边望向窗外白茫茫的世界。首尔连降了两天的雪,现在正是降温的时候。 “嗯好。”鹿晗哥没再说别的,嘱咐了我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之后便挂了电话。 我进了卧室,却看到伯贤从床上坐起了身。 “醒了?不再睡一会儿么。”我问道。 “不了。”他揉揉眼睛,“你要出门吗。” “嗯,等下去跟鹿晗哥他们见个面,聚一聚。” “啊,我也要去。” “你别去了,在家里好好呆着。” “让我去吧,”他有点撒娇似的拽着我的胳膊,“我这几天一直想出去走走,在家好闷啊。难得今天有精神起得早,就让我也一起去吧。” “外面很冷的,才下过雪。”我怕他又生病。 “那就当看雪景了。”他说。 “还是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吧。等天气暖点再说。” 他扁了扁嘴,“……好吧。那你快去吧,和大家好好聚聚。替我跟他们打声招呼。” “知道了。”我凑过去,吻了下他的唇,“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嗯。”他点点头,又嘱咐道,“路上有雪,开车小心点。”他望向我的眼睛亮晶晶的,比起以往,今天看起来精神要好一些。 “好的。”我笑着捏捏他的脸。 我简单收拾了下便出了门。等我到了约好的饭店包间时,其他三人已经都在了。 “灿烈哥!”世勋冲上来给我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好久不见了啊!” “你小子别这么腻歪。”我笑着推开他。 “……太过分了。”他白了我一眼,又坐了回去。 我最近通告少,跟几个理事闹得僵,连公司都很少去了,便没怎么跟他们碰面。 “最近还行吧。”鹿晗哥看着我,“公司那边怎么样了。” “哎,别上来就聊这种话题。”我摆摆手,“不是说要给我庆生吗,今天就开开心心的吧。” “行啊,寿星都发话了。”鹿晗哥端起桌上的酒杯,“来,碰一个。” “干杯。”我也举起了杯子。 “干杯!生日快乐。”他们说着。 喝下这杯就,暻秀忽然开了口。 “对了,你的生日礼物。” 他说着,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了什么东西递给了我。 “专辑?”我接过,仔细看了看,“不错啊你,个人专辑一张接一张的出。什么时候发?” “这周五。”他笑着回道,“不过这不是我一人的专辑哦。” “嗯?” 他又拿过专辑,拆开了透明包装膜,拿出了歌词本,翻到了一页,指给我看。 “看这个。” 我顺着他指的词曲作者那一栏望去,看到了一个名字。 B.Hyun. 我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但仍是不确定。 “你是说……这是……”我惊讶地看着他。 暻秀点了点头:“这是伯贤亲自作词作曲的歌。” “……他什么时候……”我依旧不敢相信,不知他何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完成了一首歌的创作。 “他说是要送给你的,”鹿晗哥接过话去,“他说……你这段时间为他忙里忙外,他也想为你做点什么。” “巧的是正好专辑制作出来也赶上了你的生日。”暻秀说。 “这个傻瓜……”我望着那精美的歌词本上的名字,喃喃道。 “要听听看么。”暻秀递过来一只耳机,“他也录了一小段的——放心,就和声部分,专辑里也没暴露他的名字。” 他竟然还唱了…… 我拿过耳机带上,在一阵舒缓的前奏之后,先是暻秀轻柔的声音传来。我望着歌词纸上那人简写的名字,心下如同暖阳中逐渐融化的雪。 而在又一次的副歌之后,我听到了伯贤的声音。仅是短暂的和声,我却听得真切。我仿佛见到了他在录音室里的样子,与他之前每次录音时一样,认真而动情。 那每日每日在我耳边出现的声音,那叫着我名字,对我说着喜欢的声音,此刻正唱着为我写的歌。 “对我们而言如此险恶的世界 哪怕只与你暂时分离也令我胆怯 宁愿今日是我生命终止的那一天 那样就不会有离别 亲爱的你” 我望着歌词本上的一字一句,眼前却越来越模糊,直至感觉歌词本上浸上了水渍。 “……灿烈?”暻秀犹豫着叫了我一声。 我扯下耳机,呆滞了片刻,随即抓起专辑跑了出去。 “哎灿烈哥!” “……让他去吧。” 身后传来成员们的声音,我却不再理会,只顾着向外冲去。 47 [朴灿烈] 世界和我爱着你 “我们好不容易 我们身不由己 我怕时间太快 不够将你看仔细 我怕时间太慢 日夜担心失去你 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 永不分离” 想见他。 此时此刻我疯了一样地想见他。眼前全是他的样子。想要紧紧抱住他,不浪费一分一秒地和他在一起。 伯贤呐…… 我把车开得飞快,雪天路滑,我却只想快点回去。 进了家门,里面却静得没有一丝生气。 “……伯贤?” 房间里到处寻不见他。我颤抖地唤着,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伯贤!”又叫了一声。依旧没人回应。 就在我快要发疯的时候,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我慌忙掏出手机,发现是来自伯贤的一条彩信。 “对不起啊灿烈,我还是出门了!其实今天天气很好呀。和大家好好聚会吧~我等下就回去了,不要担心。给你看我和雪人灿烈的合照^^哈哈,我自己堆的呢。” 下面的照片看起来是他自己举着手机拍下的。照片上的他笑容灿烂,漂亮而特别的眼角弯弯的,旁边有一个大大的雪人的脑袋,也被他用树枝摆出了笑脸。 背景是住宅后面的小花园。 我松了一口气,赶忙冲出了家门。 当我远远望见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时,他依然坐在那雪人的旁边,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诶,你怎么来了?” “舍不得你啊。” 我平复了一下呼吸,上前把他扶了起来。 “不是去聚会了吗?”他依然惊讶地问着。 “就……回来了。”我没仔细解释,边拍着他身上的雪边嗔怪道,“雪地里这么凉,你自己又不方便起来,干嘛随随便便就往地上坐。” 他傻乎乎地笑了:“要跟雪人拍认证照的嘛。怎么样,我照着你的样子堆的。” 我看了眼他身后那雪白而臃肿的家伙,“我就长这么丑啊。” “很帅气好吗!”他不满道,回身指给我看,“我特意把眼睛做得很大呢。” “但是没有脖子。” “……你看发型也是很像的。” “我是白发吗。” “你就这么不喜欢啊!”他捶了我一下。 “逗你的。我喜欢。”我笑起来,戳了戳他的脸,“雪人灿烈很帅。” “嘿嘿。”他也笑着,微微仰起头亲了我一下,嘴唇冰凉。 “冷么,我们回去吧。”我说。 “嗯。”他任由我握住他的手放进了我的衣袋里。 眼前的世界是一片纯白,天气虽冷,却让人觉得清爽。 身边是雪一样美好的我的伯贤。 我和他并肩慢慢地走着。 “今天……暻秀给我听了。你写的那首歌。” “诶?”他意外了一下,“哦……嘿嘿,专辑制作完成了?” “嗯。那首歌,很好听。” “喜欢吗。”他轻声问。 “当然。超级超级喜欢啊。” 他转过头来对我笑:“要不要听现场版?” 我也回头看他,“好啊。” 他玩闹一般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再开口,声调却是轻柔和缓。 “岁月流逝 年岁渐长 在你乌黑的秀发散落白雪的痕迹时 希望当我老眼昏花呼吸停止的那瞬间 我们仍在一起 爱情 这如此美丽的言语 因为有了你 生命才能继续 这是对我而言世上最重要的事 还有无以计数的那些约定 与初遇你那天的阳光 和香气 我都不会忘记……” 他虚弱的身体几乎不能支撑他唱完整首歌。他已将声音放得很轻,却仍旧不得不在每一小节结束时停顿一段时间。在他的歌声被咳嗽打断的时候,我不禁握紧了他的手。 “……别唱了。以后我有的是机会听。” “就剩一小段了……咳咳……让我唱完……”他咳了一阵,努力平复了下呼吸。 我看得心疼,却也不忍阻止。休息了片刻,他又轻轻开了口。 “对我们而言如此险恶的世界 哪怕只与你暂时分离也令我胆怯 宁愿今日是我生命终止的那一天 那样就不会有离别 亲爱的你……” 唱完,他依旧微喘。 “送给……我最爱的人。”他低着头轻声说着,静静地笑了。 “收到。我最爱的人。”我吻了吻他的发。 我们慢慢走回了公寓。 “累了吗,”我看着他疲惫的神色,“叫你随便跑出去玩。去休息一下吧。” “嗯。”他笑着揉了揉眼睛,“我先去睡一会儿……” “好。我去煮点吃的。”还未吃饭我便从聚会上跑了回来,现在也有些饿了。 “吃饭时叫我。” 他现在几乎不能吃什么东西,但依然会坐在饭桌边陪我吃饭。 “嗯。去睡吧。” 我们亲吻彼此,手紧紧交握。 然后我看着他睡下。 我去了厨房,尽量放轻动作,简单地烧了些饭菜。 窗外阳光正好。希望今年的冬天不要太冷。 我这样想着,又想起刚才的那个傻呆呆的雪人,不禁微笑起来。 做完饭,我看了眼时间,走进了卧室。 “伯贤,起来啦。”我叫道。 他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 睡得太熟吗。 “……伯贤,伯贤呐。”我又叫了他两声。 他嘴角带了一丝上扬的弧度,依然安静地熟睡着,。 ——就像是安静地熟睡着一样。 我站在床边,无言地望着他。时间像是在我的身体两侧流逝而去,唯有处在这中间的我和他的时光安然静止。 “那,那你再睡一会儿吧。” 他应该是太累了。 嗯。没错。我等下再来叫他。 我站起身,无措地在房间里踱步。 要找点什么事做才行。这样时间会过得快一点。 你看,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伯贤,你可不要睡太久。 我尽量让自己像平常一样——像之前无数次他安睡下的时候一样。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心脏上却仿佛被人挖开了一个洞,身体中所有的血液都像是顺着这个无底洞漏了下去。 “不然,我先自己吃饭吧。” 我对自己说。 “我不等你了哦。你再睡会儿。”我向屋子里喊了一声。随即又责怪起自己。 啊。不要再吵他了。 我在饭桌上坐下,夹了两口菜,却尝不出一点味道。 “菜做得失败了呢。幸好你不用吃。”我低声自语。 太难吃了。但我依旧拼命往嘴里扒着饭,想让这一顿饭的时间赶快过去。 我仿佛又听到了窗外的鸟鸣声。是幻觉吗。 那些在无数个清晨陪伴着未能入眠的我的声音,此刻依然清晰地出现在耳边,就像是带我重回了昏暗朦胧的晨光之中那心惊而彷徨的时光。 放下碗筷,我呆愣愣地抹了抹嘴。 我折回卧室,看到的依然是他安静的睡颜。 “伯贤,”我再次试着叫他,“起床了。” 为什么不理我呢。 我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推了推他。 他放在枕上的一只手忽然垂了下来。 我心跟着一颤。 “别睡了……伯贤呐……” 还是不理我。在跟我恶作剧吗。 “……醒醒吧……嗯?别睡了……” ……还需要再休息一会儿吗。 我局促地站起身,不知该做些什么,又扯着自己的头发蹲在了床边,直直地看着他熟睡的脸。 “你起来啊……”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里带了颤抖。 “……不要睡了……”我拼命想要叫醒他,却不敢再去碰他的身体。 我怕会触到冰冷和僵硬。 不要闭着眼睛了。你这样看不到我的。 “伯贤呐……快醒来啊……” 我呼唤你也听不到了吗。这样可不行啊。 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一般,我艰难地发出声音,却是晦涩嘶哑。 我只是叫着他的名字。一遍一遍地唤着。 可是我的伯贤还在睡。 我颓然坐倒在床边,眼前便是他静默的脸庞。 “那我不吵你了……” 我轻声低喃着,把头轻轻抵在他的头上,拉过了他垂下的手,摩挲着他纤细的指骨。 “……你安心睡吧……” 冬日的暖阳升至了最高点,光线大面积地破窗而入,在卧室里洒下了一片光芒。 这却依然让我觉得清冷薄凉。 “……做个好梦。” 唯有缠绕在那人手腕上的小颗红色苹果,在这片清浅的光辉下熠熠生光。 +++ 知道么。那年的雪化的特别快,你堆的雪人很快便没了踪影,只剩下和着冰渍深深浅浅的雪水。 想来他也是不愿独自守着这冬天的吧。 然而在世人的眼中,这不过是一场平平凡凡的暖冬。 日升月沉,花谢叶落,大雪覆盖下的世界静谧无声。我们的岁月随着时光的尘埃奔腾入海,海浪拍打在岸边,你写在沙滩上的故事被洪流卷入无边的浩瀚。 浮世的喧嚣如耳边巨大却渐远的浪声。 你能听得到吗。 我和这一方世界,都如此这般地深爱着你。 注:章首歌词出自林忆莲歌曲《至少还有你》;文中歌词出自SJ-M《至少还有你》韩文版。 48 尾声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们也多保重。” 朴灿烈说着,拎起了放在地上的背包,向面前的人们挥了挥手。 鹿晗望着眼前平静的朴灿烈,脑海中过往的一幕幕如浮云聚了又散。 伯贤走了半年多了。 这半年以来,他眼看着眼前的大男孩从蚀骨一般的悲痛中渐渐走出来,却也失了往日的笑容,眼里少了傲气和神采,只是终日沉默着。 ……但这也算是,算是在慢慢痊愈吧。 鹿晗这样安慰着自己。 他想起半年前去看望朴灿烈时的情景。那天正好是大家送伯贤最后一程的日子,他们却都没有等来朴灿烈。 鹿晗怕出什么事,葬礼结束后便立刻打车来到了朴灿烈的住处。 ——几日前,这里还是他和边伯贤一起生活的地方。 开门时,映入眼帘的朴灿烈并没有鹿晗想象中的颓废,而是如往常一样干净帅气的样子,只不过几日的功夫,人便消瘦了许多,眼睛也是红的。 见到来人,朴灿烈并没说什么,沉默着把他让了进来。 鹿晗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屋子,却发现也是整齐的,没有丝毫的凌乱。 他坐在沙发上,不知该如何措辞。 还好吗。 ——他当然不好。 不要太难过。 ——……怎么可能。 鹿晗望着眼前沉默不语的朴灿烈,揣度着要怎样开口才不会唐突。他们几个队友也算是早就知道了伯贤的病情,也由最初的震惊慢慢转变成了之后的无奈接受。还能怎样呢,我们从来都对抗不过命运。 虽然等这一天真正到来时,那巨大的悲痛与惋惜也依然叫人难熬,但总算不至于太过难以接受。 但对于眼前这人,情况明显完全不同。 “灿烈……”他担心地出声叫他。 那人的眼神动了一下,但也并未看他。 “……今天,还顺利么。”半晌,朴灿烈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问道,仿佛问出这句话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嗯。”鹿晗点点头,却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脑海中闪过了今天葬礼上伯贤的那张黑白照片。 那大概是在舞台上拍的。他如往常一样安静地微笑,与这个世界默然道别。 鹿晗叹了口气,再次抬头看向眼前的人。 “灿烈,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可是——” 鹿晗的话却被忽然打断。 “你说,他那边会不会很冷啊。” 他望着窗外,目光呆滞。 冬天的黑夜总是漫长,天早早地暗了下来。 鹿晗皱了皱眉——他最担心的便是这样。逝者已去,留下的人却深陷回忆无法自拔。 “你不要这样想……” “他走的那天,还有些感冒的。”他继续喃喃地说着,仿若自语。 “灿烈……” “……我该去陪着他的。” “……灿烈!” 鹿晗心里一惊,打断了他。 “你别乱想!……千万别做傻事!” 朴灿烈牵动着嘴角笑了一下。 “傻事?去死么?……呵,我真的想过。” 这人已经疯了。 鹿晗听他这样说,本是哀伤的情绪一下子被激起了火:“你振作一点行不行!你这样让伯贤怎么安心地走!” “可是他妈该死的应该是我!”朴灿烈忽然吼了起来,仿佛刚才一潭死水一般的人只是个假象而已。 鹿晗愣住了。 “该死的是我啊!你忘了我曾经是怎么对他的吗!” 他怒吼的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对他……我还没有补偿完……我还没有爱够啊……他怎么能走呢……”他紧咬住唇,拼命克制着,却还是没能忍住那不断落下的泪滴。 鹿晗有些无措。即使睿智冷静如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情景。 “伯贤最后的日子有你陪着,他也会觉得幸福的。”他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说道。 朴灿烈沉默不语地擦了擦眼睛。 “都会过去的……灿烈,现在的痛苦都会过去的……”鹿晗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 良久,朴灿烈才缓缓开了口。 “是啊……我知道……都会过去的。” 他低头看着地面,眼神又回到了之前恍惚呆滞的样子。 “现在的一切都会过去……在未来,我会逐渐淡忘眼前的所有,慢慢地不再内疚,不再痛苦,连对他的爱都会逐渐变淡。” 鹿晗听得难受。 “然后呢。像爱上他一样再重新爱上另一个人吗。是不是还要站在他的墓碑前,笑着对他说,伯贤你看,我找到了新的幸福啊。” “灿烈……” “一想到将来假如会是这样的话,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我自己。” “……” “他可是……到死都爱的是我啊……” 鹿晗不忍再听,劝慰着他:“但是,伯贤肯定也是希望你能幸福的……” “是啊,那个傻瓜。看到我幸福的话,大概只会傻笑了吧。” “……” “可是……那样一来,他就又变成孤单一人了啊……” 朴灿烈痛苦地抱住了头。 “每次一想到现在的他,不知在怎样一个冰冷黑暗的地方……一想到他瘦瘦小小的……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样子,我心脏就像撕裂似的疼。” 他忽然抬起头看着鹿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哥……我好想他……我想带他回来……” 鹿晗简直快要承受不住他这压抑的疯狂了。 “……要怎样才能把他接回来呢……” 那一晚,鹿晗第一次见到这般哀恸的朴灿烈。 唯一庆幸的是,“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这句话,也终归奏效起来。 半年过去,即使眼前的朴灿烈依然沉默不语,鲜少欢笑,但总归是在慢慢脱离痛苦了。 ——甚至还提出说要去散散心。 “他走得早……我想替他好好看看这个世界。”那日在机场,他这样说。 现在的他已经能平静地说出那人离去的事实了。 虽然那神色依旧黯然。 “嗯。一路顺风。”鹿晗嘱咐着他。 朴灿烈点点头。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们也多保重。” 他向他们挥手。 “再见。” +++ 朴灿烈放下地图,望着眼前直耸入云的山峰。 面前是青山绿水,仿若仙境。 你现在应该也是生活在像这样的地方吧。 ……伯贤呐,我们的传说,我想再相信一次。 朴灿烈理了理背包,向山上进发。 这座山比以往攀登过的任何一座都要陡峭。几乎全是山路,只有偶尔几段路上才会有人造的石阶梯苔。 一路上虽是艰难,却胜在风景独好。等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山顶上时,眼前的景色是完全的陌生。 时过境迁,但他却依然恍惚觉得,山下有人正在等着自己。 他平复着呼吸,慢慢走至山崖边,望着山下苍绿的林海。 伯贤啊……我又站在了至高点。 眼下这失去你的悲伤,要何时才能过去呢。 我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啊。但不能相见的痛苦快要将我吞噬得干净。 山风依旧凛冽,扬起了他的衣摆,吹乱了他的发。朴灿烈觉得眼睛一阵酸涩,仿佛快要流下泪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孩眼带笑意,挤在一个憨厚的雪人旁边,笑容纯净如同周围的白雪。 朴灿烈静静地望着照片中的男孩,像是两人长久的对视。 知道吗。我还是很想你,没有忘记你丝毫。 曾听人说过,想要留住逝去的人的唯一方法,便是拿了回忆做土壤,让他在自己心间生根发芽。 我把你安放在我心房,用我们的回忆留住你。 所以,你从不曾离开对不对。 朴灿烈抬起头,望着苍远的天空。 又是一阵风袭来,身后的树叶沙沙作响。他一个恍惚,手中的照片便被那风带至了空中。 他不禁心里一惊。 ——不可以。不能再把他带离我身边。 ——那是,那是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样子啊。 想也没想,他便急忙伸出手,下意识地向前追去。 耳边呼啸的山风猎猎作响。 等他反应过来时,一切已然太晚。 脚下的林海仿佛就在眼前。 伯贤,你看,兜兜转转了这么久,我们还是要见面了。 朴灿烈笑了起来,闭上了双眼。 +++ “当我远远望见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时,他依然坐在那雪人的旁边,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诶,你怎么来了? ——舍不得你啊。 (全文完) +++ [番外二] 花期十年 (2009-2019) 【Side A】 花戏 一.>>> 雨天之后忽然转了晴。心情没有阴霾但也是如泥土般潮湿。 没有任何值得开心的事。 用近两年的时间摆脱纷扰与纠缠,再用两年的时间运用一切可能的人脉把自己随便嫁掉。我还是漂亮的。我最终保留了这一件防卫的武器。 第五年,整个人松散下来,思绪都跟着漫烂。我忽然开始怀念你,那过程如同一场漫长的电影。 我早已不能跳舞了。剧本也没再接过。再往前追溯的话,一起做练习生时的辛酸也都愈发模糊,你那时坐在地板上吃炸酱面的样子却是历历在目。 再往前追溯。再往前的话。 对折的绿色卡片。还有缀着苹果图案的限量版棒球帽。 ——总归都是年轻的样子。 还记得那个游戏吗。 二.>>> 2009年。12月22日。 “伯贤哥!” 远远望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离开,我向着另一个落了单的背影跑了过去。 前方的男生有些惊讶地转头看我:“夏言?你怎么在这儿。” 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开口就问:“是你吧……哥哥……呼,是你抽到了吧?” “哈?” “这个啊!”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绿色卡片,“抽到灿烈哥哥名字的,是你对吧?” 对面的人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我可是调查了两天呢!”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因为这次平安夜送礼物,我和吴世勋那小子联手了。” “……联手?” “对啊,本来我和世勋抽到的都是对方。不过呢,他缠着敏琳姐跟他换了卡片,所以现在他送鹿晗哥,敏琳姐就变成送我礼物,再然后世勋悄悄问到鹿晗哥抽到的是你的名字,所以你抽到的不是暻秀哥就是敏琳姐,要不就是灿烈哥,对不对!?” 我的一番凌乱的推理让眼前的人有些难以消化。他理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满地说道:“喂,干嘛给我剧透啊,现在我们这帮人谁抽到谁我全知道了。” “呐呐,我还差一环不知道呀,”我笑嘻嘻地戳戳他,“你是不是抽到了灿烈哥?” 他犹豫了一下,“……嗯。” “果然啊!”我兴奋地跳起来,“伯贤哥,我们交换卡片吧!” 他笑了一下,眼神不经意地垂了下去。 “你还真是喜欢灿烈啊。” ——彼时,我还不懂他笑容里的苦涩。 “嘿嘿嘿~被你看出来了。” 他拿手指点了点我的头:“我们这群人都看出来了好么!”说着,他伸手去翻他的挎包,从包里的一个夹层中拿出了那张卡片,递给了我。 打开那对折的纸,“灿烈”两个字瞬时入眼。我情不自禁地傻笑起来,连心底都被照进了阳光。 “礼物准备好了么。”他接过我递给他的写着世勋名字的卡片,问道。 “早就准备好啦。” 他点点头,“那就好。后天就是平安夜派对了。” “谢谢伯贤哥呀。”我伸出手掌。 他也伸手过来,笑着与我High Five。 “加油。” 三.>>> “谁拿的。” 我站在储物柜前,冷眼望着眼前的一群练习生。 那储物柜立在练习室的门口,是练习生放自己物品的地方。而此时,我的那一格里放置的衣物被人翻得乱七八糟,而背包更是不见了踪影。 “我再问一遍,谁拿的!” 几个练习生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敏琳姐过来拉我:“夏言,你先冷静一下,也许不是公司的人呢。” “怎么可能不是!明明来练习时我才放进去的!”我大声叫嚷着,情绪完全失控。 灿烈哥和伯贤哥也在此时赶来。 “怎么了?”灿烈哥看着我,担心地问。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敏琳姐替我答道:“……夏言的包放在储物柜里,现在不见了。” 灿烈哥闻言,看了一眼身边围观的练习生们,过来拉了拉我:“先回去练习吧,也跟老师说一下。你这样是找不出来的。” “没时间了啊!”我再也控制不住眼泪,甩开了他的手。 心里忽然觉得委屈。 “今天是什么日子哥哥你知道吗!来不及了啊!”我哭闹着。 面前的男生愣住了。一旁的伯贤哥则微微皱起了眉。 我不再理会,擦了擦眼睛转身跑开了。 +++ 那些年公司的顶楼不知风干过多少年轻人的眼泪。挫败与不甘,辛酸与失落,亦或是背道而行的友谊,和心中萌芽又枯萎了的爱情。 那日的天台难得只有我一人。是不是今天这样的节日,全世界也都只剩我一个人在悲伤呢。 我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上哭泣。不多时,便感觉面前站了一个人。 我抬起头,用红肿的眼睛望着来人。 “伯贤哥……” 他叹了口气,蹲下了身。 “丢了很多东西吗。” “嗯……”我瘪着嘴呜咽着。 “钱包丢了?” “不止钱包……” 他望着我,“……该不会是送给灿烈的礼物也丢了吧。” 我一听这话,不禁又要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别难过了。”伯贤哥也有些慌,轻拍着我的背,但安慰我的话连他自己都说得没有底气,“丢了再准备就好,还有、还有几个小时呢……” 闻言,我顿觉更加无望,只得靠在他怀里,痛哭出声。 “我亲手织给灿烈哥的围巾啊……就算不好看,也不能就这么没了呀……钱包也丢了,今晚就是派对了,我该怎么办啊……来不及了……” 他依旧有些不知所措地轻拍着我,良久,才轻声开口。 “你不介意的话……先用我的那份礼物吧。” 我抽泣着从他怀里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之前我不是抽到了灿烈的名字么,我那时已经给他准备好礼物了……后来你不是和我交换了嘛。但是打算送他的礼物还在我包里,不介意的话,你就先拿我的送他吧。” “那怎么行,”我皱眉,依旧抽噎着,“礼物、礼物还得是自己亲自准备啊。” “也对……”他面露难色。 我无声地掉了会儿眼泪,半晌,才又闷闷地开了口。 “要不……哥,你先把你礼物借我用一下吧。” 四.>>> “送哥哥这个礼物,是因为哥哥的名字,不是‘繁盛的果实’的意思嘛。” “好像看到苹果的图案,就会想到哥哥呢。” “总觉得是很……很灿烂很明朗的样子。” “哥哥你会喜欢的吧,我的礼物。” “平安夜快乐呀。” 我递过去,看到了面前男生的笑脸,耀眼如烨。 余光之中,我瞥到了伯贤哥脸上淡然的笑意。 +++ 公主记得她和王子的幸福时刻,却忘记了施与她魔法的精灵。 五.>>> 「礼物上面的苹果图案呢,是因为你名字的寓意。繁盛的果实,不是吗。 所以希望灿烈能永远像红彤彤的苹果一样。总觉得是灿烂明朗的样子呢。 希望你喜欢^^平安夜快乐。 ——伯贤」 我打开礼物袋,从里面拿出了那礼物和一张贺卡。 我看了看上面的文字,再轻手轻脚地把它撕碎,攒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箱。 六.>>> 冬天其实是个令人讨厌的季节。 我向来体质不错,很少生病,所以那次发高烧住院,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时我和灿烈已经在一起一年多了。 也可以说,自我上一次的平安夜告白,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我的家不在首尔。自己孤身来到这个城市做练习生,爸妈都不在身边,还好有灿烈哥陪着,生病的日子也不至于太凄凉。 他快要成了我的全部。即便是曾经占据心中很大一部分的登上舞台的梦想,也渐渐演变成能够和他朝夕相伴的条件。 “这样就不会很凉了吧。” 那时的他站在病床边,双手握着输液瓶,低头轻声问我。 我浑身乏力,躺在病床上只是对他笑。 这样恹恹地躺在床上听他说了些最近公司的琐事,便见他抬头向门口看去。 我也望向了那边。 是伯贤哥来了。 “伯贤。”他忽然松了手,走向了门口。 我张了张嘴,想开口叫住他,却终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来了怎么不说话。”灿烈哥对他说。 他显然并没打算进来。看到灿烈哥走向他,他有一瞬的慌张。 “这不是怕打扰你们么。”我静静地看着他,看他在说这句话时故作玩闹的笑容。 “什么啊。你真是。”灿烈哥把他拉进病房,“正好你陪夏言聊聊,我去给她拿药。对了,晚上我回公司练习,结束时等我一起回家。” “嗯。”伯贤哥点点头。他们回家的路在同一方向。本来我和灿烈哥交往以后,他便每晚都走相反的方向送我回家。只不过这段时间我生了病不用练习,他俩似乎又开始每晚同路而行。 我沉默着看他们交谈了几句,灿烈哥便离开了病房。 “好点了没。”伯贤哥在我床前坐下,“还在发烧吗。” 我点点头:“有点。不过好些了。” “那就好。“ 三两句寒暄下来,我们便无话。一年多的时间,说不上改变,却让我看清了太多东西。 “伯贤哥。” “嗯?” “……你是喜欢灿烈哥的吧。”我平静地问出口,却难掩内心的巨大波动。 他一怔:“你……乱说什么。” “喜欢还是不喜欢。”我直直地望向他,不想留给他一丝含糊的余地。 他并没有太多的慌乱,只是别过了头。 “……你想多了。我和灿烈只是朋友。” 我点了点头:“这样啊。” 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气氛变得更加微妙,仿佛再开口的每一个字都会中了对方的要害。 “伯贤哥,那年平安夜,还记得么。” “……记得。” “很感谢哥哥那时候能帮我。” “……” “但是假如哥哥也喜欢灿烈哥的话,我会讨厌哥哥你的。” “夏言,你别——” “因为觉得恶心。”我打断他,轻声仿若自语,“所以,伯贤哥,不要让我讨厌你。” “……” “你和他,绝不可能。” 七.>>> 我依然爱着你。从那年的平安夜,到后来的情人节,直至这十年后的今天。 恨却再也站不住脚。无法说服自己在时间长河的流淌中该怎样保持当初那份激昂的情绪。 唯有梦中才能见到你的样子。高大而干净的少年,笑起来时总是明晃晃的。 “很灿烂很明朗的样子。” 你还是和他在一起吗。 现在也在一起吗。 到死都是吗。 ……真好啊。 抱歉,我依然没能有半点美好的祝福留给你和他。 我的生命还如此漫长,掩了爱恨躲避喧嚣,却还是把生活过得一塌糊涂,浑噩如醉梦。 但这世上的人,或许皆是长醉不愿醒。哪有此时的你半分的清明。 还是各自安好吧。 长叹一声,阴阳两隔。 【Side B】 萤火花 一.>>>> “呀,萤火虫!” 我欣喜地指给他看。 不同于欢快地跑上前去的我,他只是站在原地,远远看着那群自体发光的生物,然后抬头看了看天空。 夏夜的,繁星天。 二.>>> 大学四年,我们却是在毕业时走到一起的。 人家都是毕业忙分手,你们这对毕业了倒还成了。那时同学拿我们开玩笑。 谁追的谁啊。另一个同学继续问。 我拿笑容遮掩羞涩,刚想开口,身边的人却笑着拉住了我的手。 我追的她。他说。 我侧头看他,没再说话。 +++ ——我始终坚信,是因为我不停的给与和追逐,上天便让我得了回报。 没有太多的惊天动地。眼前的男生少了些浪漫和敏感,但依然温暖如初。 他对我很好。 好到我甚至从来没想过去跟他讨一句告白。 +++ 假如在过往之中翻找那些细节的话—— 是何时开始的呢,对他的注意。 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顶着毒辣的太阳在篮球场边坐了一整个夏天。 偶然去学校附近的音像店时竟也神奇相遇。之后便会偷偷跟着他走进店里,制造一次又一次的巧合。 还有期末的大考。比起早早去考场占个有利地形的室友,我总是等他坐定后才进去。“等下就靠你啦!这次完全没复习呢。”撒娇似地跟他哭丧着脸开玩笑。他则对我笑笑:“我还打算仰仗你呢。” 太多了。这样的场景。 我们并不同班,最开始时他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大概只是隐约记得有这样一个女生,时常出现在他周围,神情紧张却又故作大方地跟他搭讪。 他会记住我多少呢。 会记得篮球场上递过去的冰镇可乐吧。 “加油呀!干掉他们!” 或是在音像店中塞进他手里的耳机。 “这首也不错啊。推荐!” 亦或是考场上的那支修正液,被我悄悄从桌子上推了过去。 “修正液用完了么。” ——这次则是轻声地。在考场吱呀转动着的陈旧电风扇下,我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那用我的吧。” 以往的这些细节,随便掐指数数,指尖都能开出玫瑰花。 三.>>> 再或者,是那张递给他的报名表,被自己细心地写上了他的名字。 那是大二的时候了。 三校联合的冬运会他本是报了名的。但运动会之前的一个礼拜他忽然在校园不见了踪影,问了他朋友才知道他家里有事说是要回去看看。本以为这段时间他都不会来了,却在运动会的前两日,看到他安安静静地走进了教室。 而之后的冬运会上,我望着他在一千米跑的比赛中第一个冲到了重点线,激动得边跳边叫。 他则慢悠悠地晃出了跑道,累得表情都皱了起来,一下子呈大字形地躺在了地上。 我赶紧跑过去拽他。 “快起来。” 即使是冬天,他的手也是温热的。 “跑完不能立刻躺下的。要起来慢慢走走才行。” 他没说话,只是借着我微弱的力气站了起来。眼前忽然耸起的高大身影让我的心跳都快了几拍。 他听话地开始慢慢往前走,我则不动声色地跟在一旁。 随他出了体育场,再默默地陪他去买了矿泉水,又跟着他在这偌大的校园里悠闲散步。 几乎全部的学生都聚集在身后的体育场。那里的欢呼呐喊声越来越远,与我们共存的只有安宁,它逐渐结网,将我们悄然笼罩。 男孩依然沉默着。他最近很少笑。 “之后还有比赛么。”我问。 “还有个跳高。”他仰头喝水,突起的喉结上下翻动着,随后抬手抹了抹嘴。 “哦。” 冬日的天空苍茫。没有鸽群。 “……最近不开心吗。”我望着他沉默的侧脸,犹豫间还是问了出来。 他走路的脚步没有停顿,从喉间沉闷地发出了一句“嗯”,勉强算是回答。 “有什么事发生么。”我无意让自己显得八卦,但踌躇再三,还是接着问了下去。 他依旧沉默着向前走,并不答腔。就在我快要为自己的唐突而恨不得咬掉舌头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 “我有个哥哥走了。” 问出口的问题最终没被冷场的万幸之感让我大脑有些停转。我头脑一热便问:“他去哪了?” “死了。” ……我还是咬掉舌头吧。 比起“对一个生命逝去的痛惜”,眼下来得更真实的,还是这无法挽救的尴尬之感。 “……这……怎么走的……” “癌症。” “啊……太可惜了。” “是啊。他才比我大两岁。”他说着。除了低沉下去的语气,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这么年轻啊……是你的亲哥哥吗?” “不是。表哥。” “唉……别太难过了……” 我绞紧校服下摆,不知该如何组织些安慰的言语,心中早已懊恼得唾弃了自己千万遍。 他依旧没说什么。 “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咬了咬嘴唇,我还是说了出来。 “……要开心起来啊。” 我说。 他侧过头来看我。 “喝水吗。” “……诶?” “喝不喝水。”他把水瓶递了过来,眼里忽然多了笑意。 我望着他微怔。 这日光光线一般的少年。 四.>>> “前人气组合成员边伯贤昨日因病逝世。今日其生前好友和昔日队友……” 运动会的几日前,在家中看电视时我曾听到了这样的新闻。 但当时也只是惊叹了一下,便事不关己地换了台。 五.>>> 2019年。七月末。 在一起后的第三年,他带我回他的老家吃饭。 故安。其实是个并不发达的小地方,但风景却是怡人。 希望我们将来的孩子也能在这样的地方成长呀。会是个像你一样单纯直率的男生吗。 我在心里悄悄说给他听,不自觉地握紧了他的手。 +++ 到了他家,他的妈妈见了我似乎很是高兴。从院门口迎来我时便拉住了我的手。 “姑娘叫什么名字呀?” “伯母好,我叫——” “她叫阿福。”一旁的男子忽然懒懒地接过话去。 阿福是我大学四年来的绰号,起因只不过是被人笑说眼睛长得好像学校门卫大叔养的那只叫阿福的猫。 “喂!”我下意识冲他不满地叫嚷,忽又想起他的妈妈还在,便急忙捂住了嘴。 他在一旁望着我窘迫的样子轻笑。 “哎呀你就会乱开人家玩笑。”他妈妈瞪了他一眼,把我领进了屋,“快进来坐。我儿子也真是,交往了这么长时间才带回来给我看,这兔崽子。” 像是找到了人给我撑腰,我得意地回望着他。 +++ 伯母在厨房准备晚饭时,我来到了他的卧室,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屋子。 交往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来到他的这个老家。他的卧室像其他男生的房间一样简单质朴,没有过多的摆设。也正是因此,墙上贴着的几张图片便轻而易举地吸引去了我的视线。 那多是些他和家人或朋友的合影。我还看到了他小时候和他早早过逝的父亲的合照。翻过来看的话,那些照片背面还被他简单记录了时间和事件——“和室友打完球赛。赢了。”诸如此类简洁的语言。 但也不光是照片。 我看着夹杂于其中的一张明信片,正面的图案是那举世闻名的铁塔。 顺手翻到背面来看,连那邮戳都是盖了欧洲的国家名。 我好奇地看了眼明信片上的文字,并没有过多地留意。那内容无非是自己现在在何处旅游十分开心,过得很好叫他不必挂念。 我正欲向下去看落款,身后却忽然伸来一只手,将明信片扣回到墙上。 “要吃饭了。” 我回身,看到了面无表情的他。 “哦,好。” 说着,我便向屋外走去。 “还有,”身后继续传来他的声音,“以后不要乱翻我的东西,尤其是隐私。” 我转头望着表情依旧淡然的他。 “……知道了。” 相处了这么长时日,很多时候似乎不需要一句道歉。 但我仍觉有些惭愧。 六.>>> 好在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饭桌上的气氛还是很融洽的,他也时不时地在他妈妈面前开我玩笑。 吃过晚饭,我和他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乘凉。 “啊~好紧张。” “紧张什么。” “和你妈妈见面啊。”我扭头看他,“不过,伯母真的是很好的人诶。” 他笑了笑:“我妈平时厉害着呢。” “那是对你吧!你看着就不像个听话的孩子。” “谁说的。我从小在我们村子里可是人见人爱。” “哟,得了吧。就你那张扑克脸。” 我和他就这样坐在院子里闲扯。夏夜的微风带着粘腻的潮热扑面而来,乡村的空气中总是伴着花与青草香。 “呀,萤火虫!” 这时,我望向院子的一角,欣喜地指给他看。 不同于欢快地跑上前去的我,他只是站在原地,远远看着那群自体发光的生物,然后抬头看了看天空。 夏夜的,繁星天。 有谁能准确地说出它们的名字呢。或是指明他们来自哪个星座。 它们闪烁着光,以恒定的位置俯瞰这个世界。 像是逝去故人的眼,正静静凝望着这曾经生活过的一方土地。 七.>>> “……要开心起来啊。” “喝水吗。” “……诶?” “喝不喝水。” “呃,不用了。”我连忙摆手。 话题转换得太快,简直让人适应不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又忽然问道。 我一愣,欣喜瞬间在心中蔓延开来。 “叫我白泫就好啦。” “白泫?”他倏地望向我,叫着我的名字。 “嗯嗯。” “BaekHyun?” 又一遍。 “是啊。”我点头。 他沉默着,慢慢停下了脚步。 “我叫金钟仁。” 良久,他忽然开口做着自我介绍,之后便又继续向前走。 “我知道的啊。” 我笑了起来,追上了他的脚步。 (番外二 完) ┏━━━━━━━━━━━━━━━━━━━━┓ ┃本书由(草儿飞)整理,下载更多好书, 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